这几日,滚石乐队一直待在营地小院中。
以不安全为由,他们甚至被禁止走出这个小院,就连营寨内的其他地方也不能去。白天,暗影乐队与永恒乐队都出去训练去了,小院里只有他们六人,还有门口的卫兵。
这让大家觉得很憋闷。
可是身在南疆险地,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只能修炼或者训练。
如今,《黑甜三折》的前二折,乐队已经能熟练演奏,目前正在攻克第三折;而《万兽乐》演奏起来虽然顺畅,但似乎有点使不上力,感觉不太对。至于高院长所赠的《八方风动》,目前已能演奏前四节,至于效果如何还不知道。
杨活一直怀疑,那次在路上只奏了二节,都郡军团就听到草木异动之声,导致军团原地警戒,是《八方风动》的功效……如果是真的话,这就是一个类似于《十面埋伏》的战曲,而且注释“诈曲”两个字,似乎也能印证杨活的推断。
每天上午,大家各自在屋中修炼;下午则在狗脸的小屋里排练战曲。张狗脸的小屋在最左方,最先受到南疆苍狗叫声的冲击,所以他干脆就将窗户和门都钉了一些树皮草团,屋子比较隔音,非常适合他们练曲。
就算如此,杨活还是让大家都用普通乐器演奏,对大家说是怕过于喧闹,影响到别人;内心之中,他隐隐觉得若让大家放手演奏,战曲的威力可能比相像中的要强……
那次演奏《黑甜》曲时,小香睡着了;在路途中试奏《八面风动》,都郡军团听到异动……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的话,就值得怀疑了。
可是,能够用乐曲操控人类的意识或者影响环境,那是战乐师才能达到的境界!对于他们一个三级乐队来说,太过骇世惊俗了。杨活觉得,这肯定和自己鼎生涌泉有关。
就像国乐院代表提醒他的话,此事最好保密。自从乐道昌兴之后,玄黄大陆的九国之中,还不曾出现过“以歌成圣”的圣者;像他这种三级歌者就“鼎生涌泉”,没有先例。
……
就像周齐光所说,每天都练这三首曲子,太枯燥了。
今天下午在排练时,胡曼路在吹过那几声伴奏的笛声后,竟然打起了呵欠。
在排练结束后,杨活决定再去问一下。他找齐光一起去。与人打交道这种事,还是齐光比较擅长。他不擅长对陌生人露出笑脸,总是把事情谈僵。
“卫兵大哥,我们想找一下吴团长,可以吗?”周齐光谦恭而不失礼地问。
“对不起,团长吩咐了,不能让你们出这个小院,以免发生意外。”卫兵照例说道。
“那我们不出院,你能不能帮我们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有事要和他谈。”
卫兵摇摇头,无奈道:“我不能离岗。”
“通报也没用,团长出去巡查了,现在也不在营地里。”身后另一卫兵说道。
杨活不由挠挠头,道:“团长怎么老是巡查?”
“那当然。每个军团都要负责一片区域,咱们洛郡五千南野军要守护800亩丛林,哪有那么容易?就算团长每天都出去巡查,半个月才能将整个区域巡查一遍。”
原来,南野驻军的主要任务是守护这里,而不是专门陪乐院出来的孩子们杀异兽。
“那,我想找……副都统楚仕梁,你们认识他吗?”杨活突然想起这个有过几次短暂交流的熟人来。
“楚都统啊,他今天也不在,领乐队出营训练了。”
“什么?出营训练?”杨活吃了一惊,“你说的是暗影和永恒乐队吗?”
这卫兵发觉失言,干脆闭嘴不说了。无论杨活再问什么,他们两人只是摇头不语。但看他们的目光之中,隐隐有一种同情的意味。
靠!
他们竟然已经在营内训练完毕,现在进入丛林实战阶段了!
凭什么?
我们滚石乐队是实力最强的冠军,竟然天天窝在这小院里,也不让我们参与训练,这是什么意思?软禁在这里吗?咱不成这半年的南野拉练,就要在这小院里度过?
杨活与周齐光忿忿不平,回到井台边坐着,相对无语。
这肯定是巴托王子搞的鬼!能让这么大的军团给自己下绊子,除了他也没别人有这种能量了。再回想,前天去找永恒乐队闲聊时,他们一副避而不见、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偶尔打水碰到徐峻茂时,他脸上那种幸灾乐祸的神情……
十有八九就是巴托。
杨活把这个想法低声给周齐光说了。
周齐光听了后,神色沉重,道:“这可能是我害了大家。”
杨活奇道:“我在宴会上让巴托丢了面子,他这是找我报复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止如此。”周齐光摇摇头,严肃地看着杨活,“你我是结义兄弟,有个秘密我不妨告诉你……我是豫国王室后人之一。巴托对此有所怀疑,这事可能就是冲我来的。”
杨活因为早就知道此事,也就没那么惊讶。
“不会。照那小子的性格,哪怕只是怀疑你,也肯定会动手将你抓回幽国。”
当初幽国啸天王子占领豫国京城时,将皇室成员全部送到了幽国软禁起来,终生不得出幽国。正因为他没有大肆杀戮,所以豫国百姓对他并不是非常痛恨。只有官员与贵族,因直接受幽国人的压制,才对幽国更加仇恨。
周齐光想了想,点头道:“也对。这么说,这个猪头王子还真是心胸狭窄,为了宴会上那点小事竟然打通关节,让军部给咱们下绊!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南野拉练机会极为难得,如果这一次咱们没机会面对异兽,以后恐怕在乐道之路上再也无法更进一步,不可能成为四级乐队,想成为大乐师、战乐师更是不可能!”
杨活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目光变得决然。
“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他们不给我们训练,我们就自己训练!”
“自己训练?”周齐光诧异道,“就算不用军中战乐导师的指导,可咱们去哪里找异兽啊?”
……
第二天,清晨。
暗影乐队与永恒乐队,就像平常那样,吃过早饭就全离开了小院。
杨活等人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屋里修炼,而是一起向小院大门走去。门口的两个卫兵见他们六个一起过来,不由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却见杨活他们在大柳树下停住了。
“屋子里太热了,我们在院子里排练曲子不影响你们吧?”
虽说北方是冬天,可在南疆之处,天气却依然非常闷热,就连卫兵都站在大门的阴影里。这小院里唯一的荫凉之地,也就是这棵大柳树下面了。
卫兵见他们不是想出去,就放心了不少,点头道:“不碍事,只要你们不出这个小院,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不会管。”
嘿,就等你这句话呢!
杨活一使眼色,大家纷纷从纳囊里取出了小坐椅、乐器架,很快就各自坐好,六人小乐队摆好了架势,刚巧面对着大门这边。
“咳,今天咱们排练《黑甜曲》前两折。齐光,你起节奏吧。”
七面大小不一、深棕色的野火蛮牛皮鼓,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古朴又庄严;百年铁木制成的鼓身,泛着黑漆漆的光泽;低调而奢华的钢级中品排鼓!
周齐光双手合十,凑到嘴边往里吹了一口气,看起来就像完成了一个神圣的祈祷仪式;然后拿起两根鼓棒,在最大那一面鼓面上一起一落,缓慢而有节奏,沉沉的鼓起响起。
胡曼路两只玉雕般的小手,捉起小巧的碧山毛竹笛,放在撅起的红唇边上,轻轻吹响那悠扬而动听的旋律,听起来有一种萨克斯风的错觉,脑海里是一片成熟的麦浪,随风起伏,故乡的云,湛蓝的天空。
瑟声忽起,犹如一泓无尽的湖面,夕阳的余晖在水面上撒上一层金色,有小小的渔船,有质朴的歌声……
杨活看着身前这把名为“溅火”红铁级上品琴,暗红色琴身,深诸色琴弦,十指轻抚琴身竟有一种发烫的感觉,可能是吸收了太阳的热度。
催眠异兽的曲子,用来催眠人?即使战乐师也做不到吧?
昨夜,当杨活提出这个计划时,魏夫人首先提出了质疑。她深知这其中的难度。以乐怡情,让人哭容易,让人笑难;让人痴迷容易,让人振奋难;让一个警醒的人熟睡,那就是难上加难!
一个人只有放下所有戒备心,只有觉得安全,才会熟睡。
可是,杨活决定一试。
在他看来,催眠嘛,无非让对象身心放松,然后用一些简单的、枯燥的、连续的、有节奏的声波震动着他,人的大脑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人们坐在颠簸的车上,耳朵听着单调的车声,很容易就会睡着。
《黑甜三折》他分析过了,音符在空气中所形成的韵律形状,就是机械的重复,间距很有规律,每个音符形态所蕴含的能量都保持一持,不增也不减,贯穿头尾。
表面上,这是一首轻松而动听的曲子;而在这表象之下,却暗藏着一种单调而机械的韵律,就如同一个小巧的钟摆,在听者的面前左右摆动,温柔而持续。
听起来很容易,因为这都是理论。
为了在实践上也能达到良好的效果,杨活让所有人都拿出了最好的乐器。
琴、瑟、胡,这三把主奏乐器,都是大赛的奖品红铁级上品;七面排鼓,是乐院的珍藏,钢级上品;张狗脸的唢呐,是神州大河暗中相赠的,钢级中品。只有胡曼路的笛子,是普通级的,但笛声在曲子中占的比例小,不影响整体节奏。
……
这还是滚石乐队第一次用这么豪华的乐器演奏。
红铁级的乐器,演奏出来的效果,美妙得令人发指,就连杨活的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而两个守门的卫兵更是双眼迷蒙,听得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