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之人闻听孙权事败自杀,尽皆唏嘘叹息不已,不过刘贤已经主掌江东一年有余,轻徭薄赋,比之孙权当政时期还要宽厚,百姓虽仍旧忍不住还时时念叨着孙氏,却也对刘贤并无怨言,民心虽有些浮动,但还算安稳,只要好生管控,也不至于会出事。
江淮动乱渐渐平息,只有朱治残军在故障坚守,朱然残军在成德坚守,不过都只有些微兵力,又被四面合围,翻不起浪花来了。
陆逊、陆绩、张温、顾济等吴中士族子弟又出面四处安抚,再加上费栈、董嗣、彭式、周凤、尤泉等人压制豪强,事态很快平稳下来。
此时武昌城中,刘贤依旧躺在王宫之内静养,内外隔绝,除了陆续接见了庞统、刘靖、傅彤、杜路、黄权等各路救驾之兵的主将之外,并不见其余文武臣子。
当夜刘靖、杨狼、木鹰、塔利反攻孙皎、陈邵,正战的激烈,早已得到密令埋伏在附近的傅彤之兵突然杀出,一举将孙皎、陈邵等人击溃。陈邵、蔡遗、李允、吴硕等人死于乱军之中,孙皎重伤被擒,步鹜、滕胤、吾粲眼见事败,也只得束手就擒。
叛乱平息,按说是喜事一件,但是刘贤却并未接见群臣,大肆褒奖,反而依旧养在宫中,军政事务都委托加急赶回来的庞统做主。
虽说庞统又是尚书令,又是军师,处理军政事务都是名正言顺,但毕竟刘贤一向年富力强,这久不露面,难免让人联想到刘贤的伤势,是否是真的极为危重,否则若能起床的话,为了安定军民之心,刘贤也应该勉力现身,以免世人猜测。
如今却连面也不露,偶尔庞统、祝融、赖恭、费诗等人有事求见,也要在殿外等待许久,而见过之后,众人出宫之时也都面带担忧之色。
便连孙权之死,刘贤也只是传信叫好生治丧,并未亲自出面致祭。
而且也未曾接见伤心欲绝的孙尚香,便连孙尚香自请处罚,自己去掉了王后之位,刘贤都没有出见。
于是朝野之间纷纷传说刘贤伤重,恐将不治。
在这种风潮之下,不由得兴起了一股暗流,那就是万一刘贤真的亡故,谁来继位?刘贤的长子刘继才五岁,次子刘续、三子刘统都才两岁,一旦刘贤有所不测,到时候主少国疑,必生祸乱。
而且长子刘继乃是孙尚香之子,而孙权谋反,孙尚香自去王后之位请罪,在这种情况下再让刘继登位的确有些不妥。
幼主登位,除了一干老臣扶保之外,外戚势力也必然会抬头,如今好不容易把孙氏按下去,若是再让刘继登位,孙氏宗族这一班人就又有了兴风作浪的机会。
但是次子刘续、三子刘统又更是年少。于是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风声,说汉昌王诸子虽然年幼,但尚有老父在堂!为了荆州基业安稳,莫如请汉昌王之父刘度出来摄政。
儿子的基业由老子看着,必然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一股暗流来势汹汹,居然得了很多人的附和。还有人说汉昌王登上王位之后,居然没有尊封父母,册封兄弟,实是不够孝悌。且除了封孙权为侯之外,至今尚未封麾下有功文武爵位,太多吝啬。而刘度一向为人宽厚,一旦掌权,必然人人都有封赏。
如此数日,居然真的有人上书,开始是请立世子,刘续、刘继、刘统都有人拥护,而请刘度摄政的人更是不少。
这也难怪,刘贤起家的四郡之地中,在前期刘度掌管的零陵郡对刘贤的支持力度是最高的,军政两界许多中下级的官吏都是出身零陵郡。
虽然除了廖立、蒋琬、刘敏、刘邕等人之外,其他人官职都不算高,但架不住人多啊,众人火势单独上书,或是联名上书,很快请册立世子以及请刘度临朝摄政的奏疏便堆满了刘贤的案头。
然而对这一切,刘贤却都恍若未闻,并无一星半点儿的消息传出。
众文武心有不甘,于是纷纷走门路到了庞统、赖恭的身上,将二人搅得不厌其烦。
消息传到新野,驻兵于此的曹操顿时大喜,对麾下文武道:“前些日子听闻孙权事败身死,又有夏侯、张辽传报说两路兵败,江淮动乱已经平息,我还有退兵之意,如今刘贤果然遇刺重伤,这岂非是上天庇佑?”
贾诩点头道:“具探子传来的消息,那刘贤是在检阅刘靖之兵时遇刺的。”
曹操满意地对着贾诩点了点头,道:“不知刺客如何了?”
贾诩道:“当日出手的共有三名刺客,一人受伤被擒,一人当场死亡,还有一名暗箭伤人的刺客至今未能抓到。”
曹操大笑道:“孤记得当年刺杀孙策的也是三名刺客。那还是在旷野之中,其中一名刺客先用暗箭射伤了孙策,随后三人杀出,却被带伤的孙策尽数格杀。如今刘贤在军营之中,身边有许多护卫,也仍然是遭遇了三名刺客,结果却还被其中一人逃脱。以此观之,刘贤不如孙策远也!”
贾诩道:“孙策骁勇,天下少有人及,刘贤虽也善战,但论武勇,却仍不是孙策的对手。况且刘贤信任刘靖,入其军营,未加防备,也是他被袭击得手的重要原因。而且此次出手的三名刺客也都是各有绝技的,比之当年刺杀孙策的刺客更加难缠。”
曹操点了点头。就听刘晔狐疑地看了看曹操,复又看了看贾诩,随后沉默片刻,道:“当年孙策被刺重伤,本已渐渐痊愈,后因小事,怒气发作而死。今刘贤虽然被刺,但从传来的消息看,他也只是重伤。武昌城内虽然暗潮汹涌,但有庞统坐镇,却也并无大患。魏王若要刘贤如同当年孙策一边不能痊愈,伤重而亡,便还得再出一把力。就算刘贤心性沉稳,不能激怒于他,也至少要让他不能安心静养。”
曹操闻言,点头道:“此言有理!我当命曹仁、于禁加紧攻打樊城,再命汝南太守满宠出兵攻打武阳关,命夏侯、张辽、臧霸袭击淮南。如此多的军务,想必也够刘贤头疼了。”
刘晔摇头道:“这些自是应有之义,不过军务自有庞统处理,恐怕还到不了刘贤桌案之前。”
曹操沉吟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刘晔道:“据闻武昌城中此时因刘贤重伤,众臣为立世子之事隐隐然开始争锋相对,暗潮汹涌起来。魏王何不以天子的名义,派出天使去武昌传召,帮刘贤册立世子?刘贤的汉昌王之位虽是自封,但他名义上还是天子之臣。藩国世子的册立本就需要天子下诏。魏王请出天使,正是名正言顺啊!”
曹操闻言,眼前一亮,抚须笑道:“不错,此计甚妙!如今孙氏作乱,刚被镇压,若我们册封孙权的外甥为汉昌王世子,想必定能让刘贤如鲠在喉。”
贾诩道:“据说荆州有许多人希望刘度能在刘贤故去之后,执掌大权。魏王可推他一把,以天子的名义册封他为武昌侯,领荆州牧,好让他去与庞统、黄权相争。我还听说刘度给刘贤生了个弟弟,今年也有六七岁了,魏王何不也推恩封其为侯?”
董昭笑道:“妙啊!如此一来,朝中有刘度与庞统争权,朝外有江东旧将与荆州元老夺利,宫中有刘赐与刘贤诸子相争。刘贤被如此闹心,如何能够安心养伤?必定要挣扎着劳心劳力地处理各方关系,如此一来,多半便会命不久也!”
曹操闻言大笑,随后道:“不知谁可为使啊?”
主簿杨修道:“当年刘贤在魏王麾下之时,与时任郎官的陈佐相善,如今陈佐已经在朝中做了议郎,魏王正可派其为使,前往武昌传诏。想必刘贤看在故旧之情上,不会拒绝见他。”
董昭皱眉道:“陈佐虽是颍川陈氏子弟,然其才不足以为使。不如遣典农校尉石韬为正使,陈佐为副贰,必可完成使命。”
曹操点了点头,当即命人快马加鞭回转许都,讨了圣旨,命石韬、陈佐为使,往武昌去见刘贤。
同时曹操又发了军令,命曹仁、于禁加紧围攻樊城,命夏侯、张辽、臧霸等人挥军袭击淮南各处。
此时陆逊等人已经安抚了江东民心,费栈、彭式、刑道荣、晋宗等各路兵马一起将朱治等人围在了故鄣。陆逊亲自在城外劝降,表示只要投降,便饶恕众人宗族亲人性命。
朱治虽忠于孙权,但毕竟朱家乃是故鄣大族,族人众多,此时孙权已死,朱治已经失去了效死的对象,为保满门宗族性命,只得开城投降。同时又应陆逊之请,书信一封,请陆逊转送给朱然,叫困守成德的朱然也开城投降。
与此同时,赵累也率领海军回到了吴郡,擒杀了叛将张承、王敦、周峻,生擒了太史亨、全琮和钟离绪等人。江东动乱自此全部平息,所有参与叛乱的人或死或擒,涉及的江东旧将近百家。陆逊遵照刘贤之意,将各家佃户僮仆全部发放田宅,转为自耕农,如此又得了数百户百姓。而各家的家眷老小加起来有二三千人,全部关押在了各处牢狱之中,等待刘贤进一步的发落。
江东豪族势力经此一乱,被扫掉了近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