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马超掌控了蒋钦之兵,便命庞柔暂领此军,随后自率麾下骑兵也出营埋伏完毕。
到了三更时分,就见蒋钦营中突然大乱,兵士喊杀之声不绝,乱兵点燃火头,或是迅速开始蔓延,很快动乱便波及到了附近的贺齐营寨和马超本营。
眼见动乱扩大,渐渐不可收拾,就见北面下蔡方向突然杀来一支兵马,却是夏侯率领大军杀来了。
夏侯虽节制着七万余大军,但其实是分散布置在淮泗地区的,其中张辽一万人驻扎当涂、阴陵等地,尹礼五千人镇守广陵,孙康五千人驻扎钟离、盱眙,臧霸一万人镇守下邳,吕贡一万人在豫州,浩周一万人在徐州,夏侯与蒋济各有一万人坐镇下蔡,与淮河南岸的寿春遥遥相对。
此外还有兖州刺史王凌,泰山太守吕虔,青州刺史夏侯献,汝南太守满宠等人也都遥受夏侯节制,一旦战事紧急,虽是可以挥兵南下增援。
此时徐州刺史浩周已经率兵一万增援广陵,豫州刺史吕贡也率领一万增援下蔡,夏侯本部兵马已经达到了三万人。
夏侯身为曹操的宗族名将,自然知道这年余以来,江东旧将已经通过张昭的关系联系上了曹操,双方约定江东众将在江淮起事,夺取寿春、合肥、濡须,接引曹军南下,彻底击败刘贤大军。
作为交换条件,事成之后,曹操要再次承认孙权为江东之主,并封孙权为吴王。
而今夜就是双方约定的出兵时刻,江东旧将会在马超、魏延军中制造混乱,与夏侯、张辽里应外合,一举击败马超、魏延的主力大军,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全取淮南,进逼江东。
对于孙权能否在刘贤的眼皮子地下造反成功,曹操以及麾下一众文武其实都是持怀疑态度的。不过江东旧将拥兵数万,孙氏又据有江东二十余年,故旧极多,若是突然作乱,就算不能颠覆刘贤基业,也必能让刘贤手忙脚乱一阵,曹军再出兵接应,当能占到许多便宜。夺回寿春、樊城也应该不是没有可能的。
因此夏侯早就在摩拳擦掌,等着今日了。
此时见马超军营之中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当即留蒋济守城,自与吕贡一道领兵杀来,直冲入马超军营之中。
然而进营之后,入目处只见营中虽然火光冲天,但实际呐喊的士兵却并不多,且众军都只在原地喊叫,并未厮杀。夏侯独目一转,顿时大叫不妙,急忙与吕贡一起领兵撤退。
就听左右鼓声大作,左边陈应、右边鲍隆,前面庞柔、董种一起杀出,马超又率领三千骑兵截断后路,四面喊杀声震天,夏侯、吕贡大败,拼死杀出条路逃往下蔡,马超率兵紧追不舍,幸得蒋济见势不妙,挥军出城接应,夏侯、吕贡才得以率领败兵退回了下蔡城中,计点损失,折兵近万。
马超大胜一阵,当即写了表文一路大张旗鼓往武昌向刘贤报捷。
与此同时,魏延也制住了徐盛、丁奉,设伏击败了张辽,阵斩张辽麾下骁将牛盖,杀俘敌军数千人,并顺势分兵夺取了阴陵。
眼见天色渐明,淮河南岸的江亭之上,一名面相威严,身穿锦袍,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望着火光渐渐熄灭的下蔡和当涂方向,良久方才幽幽叹了口气,回头望着亭内一名青年文士道:“伯言,你堵了我一夜,终究是你赢了!咳咳咳,孙氏三代基业,今日被你一手断送。伯言啊,你也深受主公厚恩,何故如此不念旧情,要拿着旧主及一班旧日同僚的脑袋去向你新主邀功?”
那青年文士正是奉命巡视江淮的陆逊,闻听中年男子的诛心之语,顿时苦笑了一下,道:“子明兄,你也是当世名将,该当知道天下形势!孙氏基业既已崩塌,又岂是人力能够挽回的?勉强为之,不过是徒劳而已。汉昌王与庞士元早就知道你们的谋划,就算没有我出手联络压制诸将,你们也成不了事,只会死伤更多人而已。我如今这番作为,不是害了昔日同僚,反是救了他们。”
吕蒙又咳了两声,冷笑道:“我等都是江东之将,为孙氏效死本就是应该的。到时不像伯言这么识时务,懂得明哲保身。想必伯言今日立下大功,日后定能长命百岁,封侯拜相。”
陆逊叹道:“子明兄不必讥讽我,当日我出仕于江东,本就存着与孙氏捐弃家仇,力以报的心思,无论担任何职都是兢兢业业,从未有半分差错。但孙氏却并不以我为重,只将我当做普通士人,让我假意降刘,实为细作!此岂士大夫当为之事也!我念在君臣一场,虽勉力应允,但当时其实以对孙氏心灰意冷。然而在江东基业覆灭之前,我都仍旧是忠于职守的。此实是已经尽到职责了。反观汉昌王一直礼贤下士,待我以国士之礼,倾心接纳,推诚相待。两相对比,倘若子明兄是我,又该当如何?”
吕蒙沉默片刻,道:“伯言是江东名士,国之大将,的确不应该让你屈身去做细作!罢了,如今我等事败,伯言何不将我抓了,押回武昌去向刘贤表功?”
陆逊摇头道:“汉昌王曾对我说,吕子明乃当世难得的英杰,若抓了你,你必不会投降,只会寻死。而汉昌王不愿意见到英杰殒命,故而叫我对你网开一面,放你自行离去。”
吕蒙闻言,睁大了眼睛,随即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了一阵,这才喘匀了气息,对陆逊叹道:“不愿见英杰殒命么?想不到刘贤倒是有庆忌之风。可惜了,我若不能恢复孙氏基业,生又何欢?”
陆逊皱眉道:“汉昌王早有准备,孙皎必定不能夺下武昌,益阳候造反已经不可能成功了。而如今夏侯、张辽两路兵败,你们外援也已经失去,就算在江淮之地有几路兵马侥幸胜得一时,面对汉昌王的讨伐大军也必定支撑不了多久,你又何必还要坚持?”
吕蒙沉默不语,就听陆逊道:“你多半是在等待广陵郡的消息吧?事实上赵累早已经得了汉昌王密令,全琮、太史亨、张承等人此时多半已经被擒了。不但赵累之兵将会急速回援吴郡,便连受命增援襄樊的吕介、胡济两军也会立即顺江东下,巡游大江,防备真有那股叛军得胜,跨江声援别的叛军。换言之,不论你有什么谋划,面对赵累、吕介、胡济等人精锐水师的狙击,都不可能成功的。”
吕蒙面色一变,又急速了咳了几声。只听陆逊又道:“你若算着臧霸率领的青徐兵能够击退霍峻、牛金、留赞等人那可就打错了算盘。霍峻之兵虽少,但却极为精锐,军械精良,又有赵累的海军在后接应,臧霸是不可能经广陵飞渡大江,进击江东腹地的。”
吕蒙叹道:“不错,如此看来,我们这次的确是败了!”
陆逊道:“你既然承认失败,何不随我一起去见汉昌王。汉昌王求贤若渴,定会不计前嫌,重用于你。”
吕蒙淡淡地笑道:“不可能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已经是命不久也了。此生,我只能是孙氏的忠臣了。”
陆逊闻言,看了看吕蒙脸色,忍不住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荆州有神医张仲景和吴普,都有妙手回春之能,你何不前往求医?”
吕蒙平淡地道:“心既已死,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何必医治?罢了,你若不抓我,我可就自己走了。”
陆逊忍不住道:“你要去哪里?”
吕蒙笑道:“你是担心我再去联络江东旧将?不会了!今日事败,已是无力回天。我不会去江东,而是要去武昌,祭奠主公。”
陆逊讶道:“祭奠?子明何出此言?汉昌王一向仁德,应该是不会杀益阳候的。”
吕蒙叹道:“你不了解主公!主公虽能礼贤下士,柔治江东,但实则性情孤傲刚烈。前时战败,屈身于刘贤之下,不过是为图日后能够重新夺回江东基业。如今壮志难酬,大业破灭,便是刘贤有心留主公性命,主公也必不能苟活。不是死于乱军之中,便是自戕而亡。我此次西去,但为主公扶灵而哭,从此守墓,已尽君臣之义。”
陆逊闻言张了张嘴巴,最终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当下只得沉默地看着吕蒙萧索的背影渐渐往西方远去。
过了许久,陆逊才悠悠地叹了口气,举起酒杯,望着西方祝祷祭拜道:“一世雄主,走好!”
怔忡了许久,陆逊才率领麾下随从转道往魏延、马超军中走了一趟,见一众江东军虽经过一场大胜,但毕竟军中好些江陵都被软禁,因此都有些人心惶惶,军心大为不稳。
当下陆逊只得建议马超、魏延暂且退兵回寿春、合肥休整,以免勉力再战之下,反被曹军抓住破绽击败。
马超、魏延也知道自己只是牵制,况且江淮之地此时的确连续爆发了动乱,的确不宜再向外征伐,于是二人也收兵回了寿春、合肥。
待大军安然收回,陆逊这才又马不停蹄地转道各处,一路安抚了徐盛、丁奉、蒋钦、贺齐、朱桓、骆统、丁封等人之后,这才经历阳,过牛渚,赶到了建邺。
此时距离武昌之变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吕介、胡济率领水军顺江而下,一路震慑沿岸郡县,最后到了建邺,正好将领兵而来的朱治、朱才、程咨、陈表等人挡住。
而与此同时,孙皎战败被擒,孙权起事失败,羞愤自杀的消息也传到了江东,江东人人震惊,举众大哗的同时,朱治等人这一支兵马也瞬间失去了战斗意志,大军顿时做鸟兽散。朱治无奈之下,只得与众将一起领着千余亲信退到了故鄣县城,准备倚仗城池,做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