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刘贤上马出营,来到上游泊船之处,找到邢道荣,对他道:“你立刻率兵秘密押送诸葛亮、庞统、鲁肃等回零陵,沿路小心,不可走漏消息。”
邢道荣道:“我若走了,少主身边岂不是缺了人手?”
刘贤道:“你不必记挂我,只需留两三艘快船在此就好,我自能照顾自己。你回零陵后,将我书信交给我父,叫他依计而行,切莫有误。”
邢道荣这才领命,接过书信,随后率领船队拔锚,往零陵去了。只给刘贤留下了三条快船,百余士卒。
刘贤送走了邢道荣,这才返身回了曹军营寨当值。此后数日,徐庶多次挑起话头试探,刘贤小心应对,并无半点错处。徐庶也曾悄悄地出营往零陵郡船队停泊之处查探,却只见两三艘快船,其余船只都不见了。
徐庶纳闷之余,也只好作罢。
这日,众僚属正在处理公务,忽然辕门卫兵来报:“营外有一老仆,自称是庞统家人,口称庞统多日未曾回家,因此想要进营寻找。”
曹操此时正在帐中,闻言疑惑地道:“庞统已走了数日,为何又来这里找?你去将那老仆带进来,容我审问。”
不一时,卫兵将老仆带到。那老仆见了曹操,慌忙跪拜道:“贱民庞忠见过丞相。我乃是庞统家仆,前几日家主人被一个名叫蒋干的人说动,一起来此拜见丞相,吩咐我小心看家。可是这一连数日,家主人却不见回来,我心下不安,因此来此寻找。还请丞相行个方便,叫我家主人出来相见。”
曹操道:“庞士元数日之前已离营而去,我也不知他如今在哪里?你且回家安心等待,说不定他有事耽搁了,过几日就会回家。”
老仆道:“不会的,我家主人最是守诺,从无失言。当日他离开时,说是拜见了丞相之后,一两日便回。如今已过了五六日还未见踪影,必是出事了!还请丞相派人找找,或许是被军中将校软禁了也未可知?”
曹操笑道:“此言甚是可笑!庞士元是我座上宾,谁敢软禁他?”
老仆道:“襄阳庞氏,家大业大,我家主人又名士风流,才高气盛,只恐一时招人忌惮,被小人暗算也未可知。”
刘贤在旁边听得眉头一跳,暗道:好个伶牙俐齿的老仆人,此必是周瑜叫他来的。诸葛亮、鲁肃是刘备、孙权的人,周瑜不好来此寻找,但庞统目前明面上是曹操的人,如今丢了,却可以理直气壮地来营中要人。明着是找庞统,实则肯定也顺带着在找诸葛亮和鲁肃。幸好这三个人早已被我送走了!哼哼,想抓我痛脚,做梦去吧!
那老仆嘤嘤哭泣,曹操颇为不耐烦,只得道:“也罢,我便让人去军中问问,看是否有人知道庞士元的去处。”
说着,曹操环视左右,道:“你们谁去各营走一走?”
蒋干自告奋勇地道:“我愿去。庞士元是我引来的,如今不见了,我理当去找找。”
徐庶也悄悄地站了出来,道:“我在襄阳时,曾在庞德公门下求学,与庞士元有同窗之谊,我也愿去找他。”
曹操看了看二人,随即点头道:“速去速回。”
蒋干和徐庶于是领着老仆,前往各军询问。先去了水寨,毛、于禁正在监督打造连环船,闻言召集众将询问了一遍,都未曾见到庞统。随后又去陆寨,看遍了三十余个营寨,均未见到庞统踪影。
蒋干对徐庶道:“看来庞统并未被我军将校私自羁押。”
徐庶迟疑了一下,道:“不然!我军将士自然不敢违抗丞相命令,但江北之地,却并非只有我军啊。”
蒋干疑惑地道:“元直说的是谁?”
徐庶道:“零陵郡刘贤,不是还有一支千余人的兵马驻扎在附近么?或许是他也不一定。”
蒋干闻言,深以为然。于是二人回到中军大帐,向曹操复命:“启禀丞相,我等找遍水陆各寨,并未见到庞统。只有一处,尚未去找。”
曹操道:“是何处?”
蒋干道:“是刘中郎从零陵郡带来的郡兵处,因是外军,未得丞相之命,我等不敢擅自去找。”
曹操转头看向刘贤道:“你这支兵马现在驻扎在哪里?”
刘贤道:“早先驻扎在上游二十里处。前几日因为粮草不济,我已命其大部返回零陵,目前只有三条船还停泊在那里。”
徐庶插嘴道:“丞相容禀,当日庞士元走后,第二日零陵郡兵就撤走了。若非心中有鬼,何至于此!”
刘贤冷笑道:“徐元直倒是个有心人,竟然将我这支区区千余人的兵马动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恐怕丞相麾下十几万大军的调动情况也都装在你的肚子里了吧?你如此处心积虑,看来所图非小啊!”
曹操此时被徐庶和刘贤的话语说的疑心大起,只觉得两个都不可信。于是喝问徐庶道:“你如何得知零陵郡兵的调动情况?”
徐庶顿了一顿,突然计上心来:如今大战转眼将起,我何不趁此机会离开,免得刀枪无眼,屈死于此。于是道:“我是在江边闲逛时,无意中看见的。既然刘中郎怀疑我暗中窥视军机,为表清白,我愿意离开大军。或是返回江陵,或是直接前往许都,皆任由丞相差遣。”
曹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散关把守去吧。近闻西凉韩遂、马腾有起兵作乱的迹象,你去散关,须谨守关隘,不得疏忽大意。”
徐庶暗喜领命。
曹操又转头问刘贤道:“你又有何话可说?”
刘贤道:“零陵已经归附了丞相,便是丞相之地。丞相若不信我,可立即派人去零陵郡查看。我对丞相绝无二心,还请丞相明察。”
曹操闻言,沉吟道:“可否派人去追回船队?”
刘贤道:“船队已去了五六日,想必此刻早已进入了洞庭湖,如何还能追得上?不过丞相有令,我也自当尽力去追。”
曹操心下转了一转,觉得就算追上船队,也多半找不到庞统了,于是笑道:“你父子忠于朝廷,我岂不知?不必去追了。”随后曹操转头对庞统的老仆温言抚慰道:“庞士元当日离去,说是要为我联络江东豪杰。他多日未曾回家,想必是在办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或许再过三五日后,庞士元就回来了,你且回家去安心等待。”
好言好语将老仆送走,曹操自行坐回中军帐中,抚头沉思。刘贤看见,壮着胆子上前道:“丞相容禀,我看庞统此人未可深信!若他真心投靠丞相,当日丞相入主荆州之时,他为何不来拜见,反倒跑去了江东?他是荆襄名士,凤雏之名谁人不知?在江东呆了数月,若说没人引荐给孙权、周瑜,我却怎么也不信。既然见了孙权、周瑜,必然会封官许愿。他既然早前不来拜见丞相,如今去了江东,突然又来献连环计,多半是有所图谋,请丞相详查。”
曹操闻言,前后想了想,沉吟道:“可是蒋干是从荒山之中将庞统请来的,说是周瑜嫉贤妒能,不肯见用,庞统这才来我军中投效。”
刘贤道:“蒋干此人,志大才疏。第一次去江东,不但无功而返,反倒因一封不知真伪的书信,葬送了蔡瑁、张允。这个,咳、咳,这也是蔡瑁、张允命该如此,不去说他。只是蒋干第一次既然被周瑜耍了,第二次前去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再次中计呢?”
曹操悚然一惊,豁然起身,道:“此言也不无道理!庞统是否真心归顺,还待验证。只是这连环船之计,却是于我军大为有利……,莫非隆冬之际真能有东南风么?!”
刘贤道:“丞相既然心有疑惑,何不寻些当地老人来问问。最好是常年生活在江上的老渔民,最能知道每年风向。”
曹操闻言,急忙命人去寻当地老人。此时曹操与周瑜大军对峙,附近居民大多逃散,余下的也都躲避在家中,不敢出门。士卒沿江上下寻了许久,方才找到几户渔民,将之全部强行拉进营寨,来见曹操。
曹操见渔民中有几个精瘦的老人,顿时和颜悦色地道:“老人家不要惊慌,我乃是大汉丞相,今日奉召讨贼至此,绝不会伤害你们。”
众人都跪拜在地,呐呐不敢言。曹操又问道:“你们都是本地人,可知此地隆冬之际会刮东南风么?”
那几个渔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才有一个老人道:“冬季天寒,又无庄稼可种,平素我们都会去江边打渔,补贴家用,对江上的风向倒是略知一二。本地从冬季十月就开始刮北风了,但到冬至前后,天气可能会陡然转暖,那时候或许会刮一阵东南风。不过也并不是年年都刮,而且刮风的时间长短也不定,有时只刮一阵,有时几个时辰,也有些年景会连刮两三天的。”
曹操闻言面色大变,赏了渔民一些钱物,令军士好生送回去,随即愤恨地道:“周瑜小儿,庞统竖子,竟敢屡次设计害我!不将此二人挫骨扬灰,此恨难消。传令,叫毛、于禁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