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说不是，又纷纷脸色尴尬地站回原位，费尔南多不依不饶，正闹哄哄间，在一旁徘徊良久、同样平民打扮的钢鬓大大方方地凑了过来。

个别年龄较小的新人立即就摁住了藏于衣物内的匕首的握柄，其他人则都半眯着眼睛静静注视，等钢鬓除掉脸上的伪装露出那张刚毅俊郎的脸庞时，这几个不淡定的家伙立即掀衣抽匕，好在附近也没有其他人，不然非得引起什么小骚乱不可。

安德丽娜摇摇头，顺带着撩了撩暗金色的披肩长卷发，嘴角微翘，雷伊和费尔南多都不说话，富勒左右一瞅，无奈地低喝一声，“慌什么慌，都收起来！”

那几个新人脸现犹豫，并越发地不淡定，其他人的神态却截然相反，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如此出场，十有八九便是来投降的。

如若不然，那就是来找死。

果不其然的是，钢鬓走过来以后直接道，“埃米小姐在吗，我想加入你们。”

众人对视，有的挑眉有的咧嘴，也有的脸现无奈，比如富勒，他耸了耸肩道，“不在，你醒悟得晚了点。”

钢鬓脸色一变，眯眼试探，“这跟醒悟得早晚有什么关系，谁知道去哪找你们啊，怎么，你们不欢迎？”

富勒正要解释，气鼓鼓的费尔南多便接茬道，“欢迎欢迎，在埃米回来之前，干脆就在火焰玫瑰里给你搞个欢迎仪式，叫上十来个酒馆女郎帮你舔舐伤口，咱们围观，你意下如何？！”

“这……”

“这什么这，你不行是吧？”

钢鬓脸色一红，想要开口反驳，可费尔南多的语速快得让人拍马不及，“既然干不了，那咱们还仿佛一群精虫似的围在这做什么，不舍得走是怎地？！”

“……”

……

若知道钢鬓这么快便和富勒等人搭上线，埃米绝对不会如此干脆就做出找莱尔德帮忙的决定，只能支使二十多个人的她迫切地需要强有力的盟友，危机这种东西，换个角度来看就是机会，机会稍纵即逝，根本拖延不得半分。

她和芮巴换上了黑色的衣物，趁着夜色悄悄地穿行于寂静无人的大街小巷，逆寒风而行，犹如两个活跃于夜幕之下的幽魂，身形时隐时现，分不清究竟是从黑暗中来，还是深入到黑暗中去。

“我还是觉得莱尔德看起来有些不正常，要不咱们就在前边的路口改道吧，去找沙恩好了，或者干脆……”芮巴竟然十分反常地产生了一丝退意。

前面那路口同样乌漆嘛黑，往左是莱尔德，往右是沙恩，往前则面向东面的围城狼人，面向内城东门的费恩子爵。

“难得听你说这种话，怎么，莉亚上身了？”

“嗯……主要是关于那家伙的好多传言都太恶心了。”

“传言毕竟是传言，三人成虎嘛，”埃米小声安慰，语态轻松，不过若现在是白天，她脸上些许被夜幕遮盖的不安必然原形毕露，“戴维娜和马奥尼的关系很是不同寻常，若是找沙恩，没准我们的下一次行动马奎斯还能再插上一手，而且还不止他一个人。”

“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说不定现在回头，费尔南多他们已经找到了突破口呢，比如那个钢鬓？”

埃米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迈出了步子，就不应该再瞻前顾后，机会不是等来的，就算那边有所进展，我们这边也不该以此作为退怯的理由。”

话刚说完，两人突然齐齐压眉叹气，芮巴不耐道，“那两个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跟上来也不奇怪，能甩掉他们这么多次才是侥幸。”

“怎么办？”其实芮巴想说的是“要不还是算了吧。”

埃米顿了片刻才重新开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犹豫，“我躲一下，你把他们引开。”

“啊？把他们引开？”

“怎么了，这个很简单吧？”

芮巴不敢置信，“我走了，那你呢？”

“我自己去，”眼看同伴张嘴要拒绝，埃米立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强硬道，“就这么办，若是被他们缠上，今晚上怕是就去不成了，我可不想在那过夜，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可是”

“我没事的，快去吧！”

芮巴纠结不已，可埃米却已经忽地一下就藏到了一边，无奈之下，她只得带着身后的尾巴走上岔路口，往右而去。

跟着芮巴的尾巴可不止鸢尾花骑士，等这一大串人都消失在岔路口之后，埃米才重新回到路上，一溜烟跑到了莱尔德的府邸。

在被莱尔德的亲卫带进去时，埃米感觉自己是否迈入了什么食肉兽的巢穴，在这种寒风冬夜单刀赴会说不怕那是假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从她三年前决定以屈辱换取进入斯凡提学院的机会开始，这条路上会出现什么风景就都已经是注定的了。

即使马奎斯今天出来搞鬼，也只是稍微打乱了各种风景出现的顺序而已，并不能改变太多的什么，该遇到的依旧会遇到，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若是不愿面对或者处理不了，那行，中途改道就好。

她可以改道，但另一条路的尽头没有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她爱的人。

很快她便在会客室里见到了莱尔德。

房间中央设有一张长方桌，桌上点着好几根粗短的蜡烛，这种东西极为珍贵，制作一根，据说就得毁掉好几个蜂巢，它们燃烧时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蜜花香味，而且也比油灯耐用很多。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喜爱物品之一，也不知道是事有凑巧，还是对方故意为之。

莱尔德就坐在方桌朝向大门的那端，不用说，靠门这端摆了餐具与珍馐的位置定然是留给埃尔文明珠的。

方桌桌面两步长，不远不近，这个距离令人心安，埃米欣然落座，不知何时便高悬半空的心也跟着稍稍降低了位置，至此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紧张程度竟然还是被低估了。

虽然明知道莱尔德肯定不会、也不敢直接对她做些什么，但理论这种东西只能作为实际情况的参考，关于莱尔德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其实她听过的比芮巴还要多。

“都出去吧，需要的时候再叫你们。”

“是，大人。”

在莱尔德的示意下，静立于周遭的仆从以及护卫都躬身退出，然后独处时间开始，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地彬彬有礼、绅士非常，这个幽默到了骨子里的家伙竟出奇地有魅力，埃米几次提起“信息共享”的话题都被精巧的笑话带偏，明明应该生气，却偏偏被逗得合不拢嘴。

笑着笑着，摆在埃米面前的一小份鹅肝便消失不见，仔细回想，它们竟然都伴随着对莱尔德产生的好感进入了她的肚子里。

“吃完这么多东西，就该消消食，如果不动一下，待会肯定不利于睡眠。”

埃米揉了揉好久都未曾吃得这么饱的腹部，小声赞同，却差点让饱嗝脱口而出。

两人又说得几句，莱尔德趁机提出了“不如跳个舞，边跳边聊好了”的提议，好久都没有笑得那么开心的埃米在犹犹豫豫间便捂着小腹默许了，反正又不是没和对方跳过。

双人舞本就是贵族们所鼓捣出来的宴会之中，主要的项目之一，埃尔文明珠虽然不如其他贵族小姐那般自由，但也不至于连宴会都不能参加，当然了，她的舞伴通常都是费恩，虽然那家伙很帅气，可未免容易让人心生逆反。

乐师很快便带着乐器进来了，快得仿佛早有准备一般，埃米多看了一眼，自然而然环住她腰部的莱尔德笑着解释道，“埃尔文明珠的舞步如此曼妙，论跳舞的话，整个洛龙城里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其实他们早就盼着能为你伴乐了，我只是成人之美，成人之美而已。”

“这句有点过了，谁都知道舞姿最好看的是戴维娜爵士。”

“她就是跳到死，也不如你站着好看。”

埃米忍不住又是噗嗤一阵笑。

两人慢慢地旋转，空气慢慢地就升了温，埃米热得双颊发红，莱尔德也是如此。

“听说你今天直接正面顶撞马奎斯了？”

“怎么？”

莱尔德呼了口气退到一边，先是朝对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开始脱最外层的外套，“我总觉得马奎斯的控制欲太强了，对下边的人这样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他对自己的妹妹竟然也如此苛刻，”他摇摇头，停顿片刻后继续道，“所以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想办法帮你的。”

埃尔文明珠扬了扬眉毛，脸上似笑非笑。

莱尔德也回以一笑，笑着将外套扔给了仆人，然后重新走向埃米。

“当然了，是以一种不会引起你误会的方法，”走到近前，他指了指对方的外衣，很是诧异，“怎么，你还打算以这副臃肿的模样旋转下去吗？再转两圈，食没消成你就得热晕。”

“那你原本打算用什么方法帮我？”

埃尔文明珠很明显只在乎这个，莱尔德耸耸肩，自然而然地重新将手伸向了对方的腰部，“还在想呢，不过其实现在这任务可以交给你了，我只负责配合，无论是舞蹈还是其他的什么，哦，还有随时随地的热心提醒，你说的信息共享其实只是基础而已。”

话未说完那只手便被推开了，莱尔德尚未来得及挑眉疑问，埃米却已经自顾自地转身走向了一边，“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甩手掌柜。”

说着她又自顾自地将厚厚地填绒外套脱掉，剩下的内衬紧绷贴合，以至于婀娜尽展，光是看那异样高耸的轮廓就能看得出来，内衬之下的应该是现在开始流行于洛龙城的新式内衣，其实这玩意舒不舒服、性不性感另说，只单纯地就运动一方面来说，它对女性战士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莱尔德反常地没有接茬。

片刻后他们又自然而然地将手搭上了对方的腰肢、肩头，慢慢地旋转与摇摆。

来之前埃米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地好说话，自离开长桌后，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点头赞同，然后偶尔才会插上几句美其名曰“热心提醒”的玩笑话。

在这种状态下，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很快用完，她边跳边想，恨不得将好处一次性要完。

聊着聊着，空气似乎再度升温，两人的额头甚至都溢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埃米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丝异样，那是一种渴望被什么所触摸，被什么所填满的空虚感，它来自于对方不知何时已经下滑至腰窝的手。

它应该已经待在那挺久的了，莱尔德又插入了一个笑话，埃米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那只手似乎又被抖得下滑了一点点。

如此几次过后，它终于覆盖上了本应十分敏感，却已经渐渐变得不是如何敏感的区域。

轻抚如无痕微风般来得无声无息，渐渐地撩拨人心，渐渐地声势高涨，然后量变成质变，变成了小心翼翼地揉搓与掰扯。

被牵扯到的深渊绝境竟然也开始出现了返潮迹象。

这些天来埃尔文明珠一直活在高压之下，或者说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神经自然崩得死紧，来这听笑话、尝美食、听音乐、跳舞……刺激由浅及深，她的神经便渐渐地松懈、反弹，似乎连带着底线都被弹到了某个极低的限度，耳侧的笑话和谐了那一下下的牵扯。

她有些不安，像是一只处于仍在升温的温水中的青蛙，不安分地跟随掰扯的力度、方向扭摆着，双足交叠，脚尖一高一低，臀部便忽左忽右，时上时下。

牵扯的力度似乎在变大，又似乎一直都是如此，她眨了眨愈加迷蒙的双眸，只觉得眼前这张脸是不是太近了点？

似乎又没有。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身体贴着身体的？刚刚？还是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屋子里是不是太安静了？静得只有那一下下吹拂到脸上、愈发粗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