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边看,拍卖行几乎跟火焰玫瑰差不多大,可进入了里边以后,它给人的感觉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宽敞,这或许是因为除了中间的树形过道以外,其它的内部空间都已经被那一扇扇或高或矮的木质隔墙给隔成了很多个大大小小的区域的原因。
这些区域各自所负责寄卖、售卖的东西显然都是不一样的,就算是第一次来的人,都能根据那一块块悬吊在半空中、十分醒目的指示牌上的内容来区分它们的不同。
指示牌有大有小,大的都是什么什么区,比如“药剂区”、“武器区”、“甲胄区”、“草药区”、“矿石区”等等,小的则对其起到细分的作用,比如武器区里的小牌子,就写着“双手剑”、“单手锤”、“单手斧”之类的。
每一个区域里边的人都不算少,而在或拥挤或稀疏的人堆的尽头,都会有一张横着将隔区截成不等分的两截的柜台,柜台后坐着一排负责鉴定与售卖的专员,专员的背后,则是高至天花的货柜与靠柜摆放的木质梯子。
货柜里存放着的货物琳琅满目,专员们也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脸上的精明,和那一双双仿佛在闪着光的眼睛。
从这些专员的面前走过时,亦步亦趋地跟着菲林的艾尔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裹好了藏在里边的四袋金币。
真是怕他们会突然冲过来逼人买挂。
……
菲林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两人同路,倒是有缘分得紧,艾尔跟着对方在大厅里七拐八绕,找到了几乎无人问津的贵宾特区,这里没有专员,没有柜台和椅子,只有十来名黑甲雇佣兵,以及一名手握怀表、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表现得十分地有礼貌,但奇怪的是这种礼貌只针对于走在前边的菲林,中年人恭恭敬敬地弯腰接过了他递过去的邀请函,一边细细查看,一边脸带笑意地把高语调的问安改成了低语调的提醒,“……您很面生,菲林阁下,如果是第一次来的话,我必须得冒昧地提醒一句,这是第一层的邀请函,也就是说您不能带仆人进去。”
“仆人?!”他哼笑着瞥了眼脸色突变的艾尔,摇了摇头,“谢谢,你的提醒很及时。”
中年人点头微笑,笑着躬身将邀请函双手递了回去,然后又朝身后的雇佣兵们挥了挥手。
最靠里边那两名高大的黑甲佣兵收到指示后,朝这边点点头,就转身两步抬手摁上了墙壁的中部区域。
在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的艾尔满心不解时,他们一齐低吼了一声,身体绷紧,将咋一眼望去没什么特别的青砖墙壁硬生生地推得凹进去了一大片方形的凹陷。
“这是一道石门!”
少见多怪的惊呼致使中年男人脸上浮起了一抹夹带着讽刺意味的微笑。
来这里的不一定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有些人进去后,只买一样极为便宜的宣传品,以此来规避“不买东西则无法享受免费项目”的规定。
每当海伯格受人委托,利用高级场做宣传时,这种人就扎堆出现了,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子令人厌恶的味道是什么衣着打扮都无法遮掩的。
而此时盯着石门目不转睛的某艾尔不仅毫无贵族气质,衣着打扮更是普通得紧。
……
青砖墙上的凹陷越来越深,深到了一掌之宽以后,凹陷与平面的交接处变成了可见度极低的缝隙,那两名绝对是觉醒者的雇佣兵将手伸进了缝隙里,开始合力横向推动约两人高、三步宽的石门,石门缓缓左移,露出里边隔不远就亮着一支火把、倾斜向下的甬道,甬道四面青砖,平底拱顶。
石门在被移动的过程中所发出的轻微的[嘶嘶]声相对于那两个觉醒者的喘息声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可以想象得到的是,承载着这扇石门的机栝、滚轮应该都是由质量十分坚硬耐磨的材质制成的。
对陨铁、黑耀铁之类的金属不甚了解的某艾尔,只能据此联想到两种材质,一是神器,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神器怎么可能会是轮子呢?这二呢,就是哈钢,前者无价,后者比金子还贵。
拿金子摆造型,真是有钱得紧,做个这样的石门除了装比,还有其它的什么意义吗?!
有吗?没有吧?!
他看向菲林想要寻求点共鸣,结果人家已经头也不回地朝着洞开的甬道迈步而入了。
也不知道这甬道是有多长,里边的高级场到底有多大,适不适合聊天……
会场大不大说不准,但眼前的甬道应该不长才对,这种东西修起来简直伤财劳命,所以,如果想要在路上问点什么的话,还是赶紧跟上去比较好。
“呐,看好了。”
那张失而复得的邀请函被他从怀里掏出来递向了中年人,不出所料的是,人家还是没有拿出对待菲林时的那种恭敬的态度,中年人左看右看,上瞧下瞧,直至封闭通道的时间将至,才把邀请函给还了回来,简直要气死人。
换做以前,艾尔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情绪,可是奢入俭难,由俭入奢还不容易?被人苛责、剥夺惯了的人,只要没有对比,悲惨一辈子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只要站起过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平视,甚至是俯视他人的乐趣,又还有谁会乐意重新跪下去受人白眼?
只不过生气也没用,恼怒显然只会增加人家的快乐而已。
拿回邀请函后,艾尔就火急火燎地走进了青砖甬道里,甬道是螺旋向下的,而且倾斜度不大,墙壁上还有握把。
设计者大概是担心甬道里会出现那种[客人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一路滚到底]的事件。
顺着甬道走了一小段后,迈着从容不迫步调的菲林就重新出现在了前边,无论怎么看,这厮都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
艾尔想让对方走慢点,但朝前边招呼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只得继续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呼,你听不到有人在喊你?”
“我的名字不叫做‘喂喂喂’。”
“卧槽,这就咱两个人,喊什么不是喊你。”
对方摇了摇头没说话,他想了想,干脆直接问道,“你刚才在外边说的是什么,说我是低分的什么什么绿?”
“嗯?”
“别装傻,我都听到了。”
那句疑似评价的话语是夹杂在一声随风飘散的呢喃中的,虽然模糊不清,却是让艾尔起了兴趣,而且这兴趣一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与其说它是针对于那什么“低分绿”,还不如说是针对于菲林本人,这个一直板着脸的家伙,那双手修长漂亮,伸直的时候完全看不到凸起的指关节,无论是扔香蕉皮也好,偷东西也罢,都灵巧得让人感觉那是一种炫耀,或者说展示。
虽然后者的过程艾尔根本就没有看到,但可以脑补啊,妮萨的手更漂亮、精巧,它们动起来时是什么模样他清楚得很。
然后就是刚才这厮物归原主的行为,那可是价值1200枚金币的东西,是1200枚,不是12枚!
无论是高超的偷窃技巧,亦或者对待金钱的态度,都与菲林其本人的气质、衣着,是完全相互矛盾的。
当然艾尔也知道自己现在只是在凭着“第一印象”这种不靠谱的东西妄自猜测,但正是因为如此,事情才有意思啊。
怎么有意思呢?
第一,无论对方这种莫名其妙的善意是出于什么目的,是钓鱼也好,是有病也罢,反正他只要打定主意不露底线,就完全没问题,所以鱼饵什么的,来多少就吃多少好了。
第二,好奇心会害死猫,却也是学习知识的原动力,很明显,这厮身上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好东西。
第三,这个人有钱,能将到手的1200枚金币轻飘飘地物归原主的家伙能没钱?他正愁不知道去哪找有钱人呢!
……
咳,前面两条真的不是凑数。
……
若不是因为这些,刚才那一刻就是他们之间的分别。
不过呢,算盘虽好,却也得小心那种神不知鬼不觉就摸走别人东西的技能。
这招数也不知道好不好学。
……
“听力不错啊。”
哎呀,这话好听,“那是,快说吧快说吧,我感觉你就是想要告诉我。”
“想知道?”
“想额,”这是要收钱的意思吧,“你说说看啊。”
“‘低分的什么什么绿’是对你能力的评级,”菲林目视前方,神色不改,“说是想要告诉你也没错,毕竟不勾起你的好奇心,我怎么收钱呢?”
“……”果然。
“这是一套被洛龙城拒之门外,却被其它地方认同、使用、参照的能力等级标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花上一枚金币开阔眼界,再花上2至10枚金币做个鉴定,对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有一定的促进作用,而且几枚金币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真正的物有所值……”
“……”艾尔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疑惑,几枚金币对于底层的平民来说就是小半年的口粮,但和一千多枚金币摆在一起对比,其实只是九牛一毫。
所以……
眼前这个绝对很有钱的家伙会编个别人听都没听过的故事骗几枚金币?
这句话值得打上四个大问号,而且越往后边,号数越大。
………………
菲林一直说到前边传来了细微的说话声,才用一句“算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对此做了个总结,但此前说的都是一些令人不知所云的东西,至于那什么什么绿,却半句都没有提及。
连拐了两个间隔极短的弯道后,出现在前边的并不是此行的终点站,而是近二十名站立在甬道两侧的混搭甲佣兵,男多女少,一个个站得笔挺,气势不凡,这些人在这里组成了一道关卡,负责收缴所有过往人员的武器,据菲林说这种关卡在前边还有另外两道,一道比一道严格。
也就是说这条甬道的长度并不止于此,在地底修建一条这样的通道以及拍卖会场,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肯定让人难以想象,与之相比,设在第一个入口的那道石门算得上什么玩意?
身上没带武器的菲林顺利通过,身上带着一柄匕首、瞠目结舌的艾尔不仅武器被人搜走了,还吃了几句讥讽,什么土包子啊,不懂规矩啊之类的,搞得他很是不爽。
“收走武器能有多大用处,觉醒者脑中的魔法咒语是收不走的,那可比普通的武器还要致命得多,马勒戈壁,惹毛了老子,一冰枪点死你们这群傻比!草……”
当然了,这种话肯定是不能在此时此刻说出来的。
通过这个关卡又走了小段,艾尔翻着白眼,掏出一枚金币递给了身侧之人,意思很明确,就是想要听听那个从来都没听人说过的故事。
隔了一小会,金币才伴随着一声轻笑被一只漂亮的手接了过去,它的主人重新开了腔,语调却轻得旁人必须凑得很近才听得清,“衡量一个人的能力,或者说,一名战士的实力,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属性,分别是五感灵敏度、接收信号后的反应力、速度、力量、笔试、精神力……”
温度开始随着随着海拔高度的降低而升高,没走多久,艾尔终于是不得不将身上的外衣裤都脱下来搭在了胳膊上,以减缓因为呼吸加快、沉闷而变得更加难受的胸口疼痛。
他能听得出来对方一直在尽量用简练的词汇去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尽管如此,关于等级标准的介绍还是说了好长的一段路都没说完,过程中他们又过了两个摸查得更加严厉的关卡。
此后,甬道的倾斜度几乎趋向于零,不过却走上十来步就会有一个拐弯,方向感不好的人,拐上几次就会分不清东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