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当艾尔再来到火焰玫瑰时,已经差不多是黎明时分了,虽然夏层大厅中央的大火盆还在散发着灼人的温暖,但围绕着它的喧嚣已经被此起彼伏的鼾声所取代,发出鼾声的是大厅里七倒八歪地睡着的十几条人影。
他们有的几个人坐在同一张椅子上背靠背鼾声正响,有的直接躺在了地上,有的靠着龙卷立柱,甚至还有一个直接趴在了吧台上。
偶有三两个醒着的人,也独坐角落慢慢斟酌着杯中物,看样子应该也已经进入了众人皆睡我独醉的境地了。
这些都是男人,女郎们大概都已经都回了其它三层的包房里边,当然了,房间里肯定不止她们自己而已。
在包房里过夜是要付额外的费用的,而且这笔费用几乎等同于那个包间主人的身价,不过据说这种房间几乎每晚都睡着至少两个人,毕竟在洛龙城里边,不把这点钱当钱的人太多了,而且与火焰玫瑰相比,其它的酒馆显然没有那么的安全与舒适。
安全与舒适正是身心疲惫、一夜未眠之人所需的。
无论心情如何,是否睡得着,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艾尔都必须让已经疲惫至极的身体休息一下,而且到时候也是要来这里取那劳什子邀请函的,在这睡似乎也说得上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亦或者守株待兔?
反正他是暂时不打算回教堂的了,不行的话,从黑蛇手中偷来的横财干脆就交给凡凡应该也没事,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关于这点,大名鼎鼎的林地玫瑰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才对。
凡凡大概睡得正香呢吧,也不知道春层75号房里边究竟是睡着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亦或者更多?
嗯……今早上哦不,昨天上午他们分开时,她有说过“我等你”这种话吗?
……
好像没有,他记得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记得交汇时都用了什么姿势,但所说过的话……
带着有些模糊的回忆,他上到了春层并直直走到了75号房门前,但令人惊奇的是,里边睡着的人既不是三个也不是两个更不是一个。
一推就开的房门其实是虚掩着的,昨日满室的狼藉早已被收拾齐整,不过里边却空无一人。
这就奇怪了,天还没亮了,那家伙去哪了?
他转身走向了楼梯,想要到吧台去问问酒保,却刚好在夏层遇到了扶着楼梯扶手从下边走上来的伊奈。
双方仅仅对视了一眼,这个同样套着黑斗篷的漂亮女人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您是……”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脖子后仰张嘴就说道,“您是卡唔!”
“对的,”艾尔抬手摁住了那两片险些要将血隼的名字给吐出来的红唇,皱眉提醒,“我叫做卡坤。”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得太有特点,还是说他的伪装技术真的差到了一定的程度,这种改装骗骗没见过的人或许还行,但遇上了打过交道的,即刻穿帮,简直无一例外!
既然已经被认了出来,那也就是说,想要在这睡一觉直接等凡凡回来的计划只能为此而做出一些临时调整了。
要么就换装扮与时间段再来,要么干脆就换个地方。
毕竟酒馆女郎不止卖温柔,还卖消息,“血隼卡洛”的消息没准就能值不少的钱,现在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已经和多少件“好事”扯上了关系!
聪明的人总是能闻一知十,而见过了无数面孔的火焰玫瑰红人显然也在此列,她立即点了点头,一双略带困倦的妙目则弯成了月牙,月牙里含着的大概是某种安抚,但却被其职业性的魅惑给融成了引诱。
亲吻让这种引诱在那只大手的掌心处印上了唇形的湿润。
“卡坤大人,”她笑眯眯地掰开了那只大手,仰着头语调轻细地和身前人打着招呼,“好久不见了呢。”
“嗯,”大手被不着痕迹地抽了回去,“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勉强在脸上挤了个微笑的艾尔就越过了对方直奔吧台,打算找酒保问问凡凡一般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就此离开。
身后的伊奈竟然也快步跟了上来,不过她大概也只是要替自己的客人到吧台取点什么东西,所以恰好同路而已。
这样还好,若是这女人转头就往上或者往下,那他就得跑路了。
吧台这边,酒保原本已经和那名趴在吧台上的客人一样,垫着自己环抱着的双臂睡着了,但被脚步声所扰,又揉揉眼搓搓脸,挣扎着把屁股挪离了藏在吧台后的椅子站了起来,甚至还给新客人露了个睡眼惺忪的微笑,敬业得不行。
当然了,这里的酒馆女郎也很敬业,也不知道是不是洛龙城的酒馆都这样,还是说这只是火焰玫瑰才拥有的特点。
啪嗒。
这是一枚金币被轻轻地摁到了桌面上所发出的脆响,酒保眼睛一亮,睡意顿消,“您咳嗯,”他瞥了眼旁边那位趴在吧台上用后脑勺背对着这边、睡得正香的另外一位客人,压低了声音重新问道,“您需要点什么?”
“不需要什么,我”
艾尔摇了摇头,同样将声音压得极低,找酒保问话扔一枚金币只是出于习惯,但后半句话刚开了个头,凡凡的名字还没念出来呢,身侧跟过来的伊奈就抢先开了口。
“要两杯小杯的血色之吻!”
血色之吻虽然不是这里最出名最贵的酒,但也不便宜,一枚金币,也就刚好能买那么两小口,喝四口这玩意的钱就能让一位红人陪上一整天,这两者之间的比例,一般的客人都会在心里盘算盘算的。
酒保看了眼酒馆女郎,耸了耸肩膀,又低头将征询的眼神投向了金币的主人。
这种似曾相识的画面让艾尔怔了怔,犹记得当初他们似乎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吧台上也是摆了这么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币,疲惫是发酵回忆的最好的容器,不过这种无意识的蔓延只开了个头,伊奈就从侧边倾身上前整个人楼了过来,同时也垫高脚将下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脸露娇媚。
她好像既不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触怒客人,也不介意自己会因此而粘上那些不知名的污渍。
“请我喝一杯好吗?”
漂亮女人的柔声软语总是让人难以拒绝,何况又是如此小的要求,艾尔也没多想其它就朝酒保点了点头。
于是那枚金币立即就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两个一拳可握的小石杯,它们各自装着半杯暗红色的液体,照那个量来看,两杯凑一起也就是一口的事。
在酒保忙活着擦杯、斟酒的过程中,伊奈得寸进尺地整个人都贴到了身侧之人的身上,一双手也不老实从手臂摸到胸口,又顺着脖颈迅速地攀上了对方的脸颊,玩弄着那些因为熬夜而一夜之间窜出来的胡茬,摩挲着被北风吹破皮的嘴唇,举止轻佻诱惑。
只要艾尔有张嘴发问的意图,那几根葱白玉指就摁上了唇边,如此两次之后,尽管身心疲惫、精神恍惚,他也还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想让他和酒保再多说任何的一句话。
……
好吧,事实上凡凡具体什么时候会回来这种问题不问也罢,反正只要是一名酒馆女郎,那上午肯定会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而且若不是精神不佳导致惯性思维的威力过于巨大,其实在刚才他看到伊奈的时候顺口问一下就好了。
……
似乎也不行,让人家将“血隼卡洛”和凡凡联系起来肯定不好。
可刚才那样的情况,那这个聪明伶俐的女人会不会已经猜到什么了呢?
很有可能,尽管他每次来找凡凡都换一种装扮,但换皮换血难换骨……
不不不,现在的问题是,这女人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就他的认知来说,对方的为人还是……似乎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故弄这些玄虚。
……
可话又说回来,凡事无绝对,人都是有底线的,当“所得”和“付出”的比值、差距达到某个标准时……
他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好用。
……
在男人揉脑袋的时候,已经将两杯火焰之吻都一饮而尽的女人舔了舔嘴唇,突然就扭身挤到了对方和吧台之间的夹缝里,语调极尽**,“库克大人,您好不容易从薛特维亚来一次……”说着的同时,她还将双手搭上了身前之人的肩膀,并垫高脚朝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庞轻轻地吹着混合了酒香的兰息,“我还想……要。”
酒香扑面,温软满怀,艾尔揽着那道极为顺手的柳腰不自觉地就应了声好。
不过对方为什么要叫他库克?
算了,这个名字与[卡洛]的发音相差更远,只要不是卡洛或者血隼,叫什么其实也无所谓,但“从薛特维亚来”和“还想……要”又是什么意思?还要喝酒?
莫非那种种的猜测皆为杞人忧天,其实人家只是因为看到了熟人有些高兴,单纯地想要蹭个酒而已?
……
现在谁他吗的有这闲情逸致请个酒馆女郎喝酒啊!
……
……
几息之后,两枚金币又被掏了出来。
偷眼瞄着它们的酒保立即就用灿烂的笑容取代了脸上的丝丝异色,但正当他准备将空杯子重新斟满时,那两枚还未摆上台面的金币就被一只小手给抢走了,小手的主人媚笑着将它们贴着自己裸露出来的雪峰山脚从领口里塞了进去,然后侧头对他翻了个引人遐思的白眼。
“这……”
“傻小子,”金币没入深沟彻底没了踪迹,“能那个谁会要喝酒啊?”
伊奈嬉笑着毫不费力地将自己口中的库克大人给扯离了吧台,又扯着对方往楼梯那边走去,“库克大人,我会一如此前般让您身心愉悦的。”
“我得走”
“我会陪着您,走的……”她回眸露了个半调皮,半认真的微笑,彻底打消了对方的顾虑,“所以请别担心,我们这就去做只有两个人才能做的交……流……”
伴随着酒保夸张的吞咽声,两人踩着沙地似慢实快地移动着,在即将绕过了吧台时,艾尔不小心碰到了那位正趴在吧台上打鼾的客人。
触碰的力道很小,但已经足以惊醒黎明时分的浅眠之人,这人猛地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就将视线投向了打扰了自己美梦的……两个家伙。
在此之前,酒馆女郎像是突然发了情一般,猛然将跟在自己身后的艾尔的脑袋给掰了回来,然后半睁着眼睛就吻了上去,吻得极为狂热激烈,激烈得那两枚她刚刚塞入怀中的金币都在这个过程中从山缝之间滑落,又从藏满了玄机的裙摆下滚了出去。
它们刚好磕碰到了某张风化岩椅子,发出了清脆、细微的悦耳轻鸣,酒保和那位客人立即就下意识地低头去搜寻遗落的金币,可它们的颜色几乎跟黄沙一样,而且没准还恰好落到了吧台的阴影里,又哪有这么容易寻找?
不过这完全算不上什么问题,只要花点时间,找找总是能找得到的,毕竟那两个正在热吻的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码事。
趁着这个机会,伊奈扯着有些发懵的艾尔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吧台,又沿着楼梯走上春层,直接走到了75号房推门而入、顺手关门。
房间里瞬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呼,”她背靠着大门抚了抚剧烈起伏的饱满胸脯,黑斗篷的材质很柔软,能很好地勾勒出它们诱人的轮廓,这种曲线哪怕是在可见度极低的黑暗当中,也仿佛在散发着某种光芒,其中最耀眼的,是山顶上那两枚被打磨得珠圆玉润的小突兀。
“真是好险呢卡洛大人。”
对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这边,虽然看得不大清楚,但应该是一副等个解释并且很是怀疑的模样,她也不着急,等喘匀了气后,才拉着对方坐到了床上,然后又熟门熟路地找火镰想要点燃地上那个火盆里边早已冷却了的碳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