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额啥啊,快说。”
小姑娘眨了眨眼,一脸奇怪,“那是公爵大人啊,你不认”
“谁?!”
“公爵大人。”
“谁?!!!”
“公爵大人……”
“那是!!……”那竟然是公爵!
那竟然是洛龙城的掌昂纳?司凡提!
他怔了片刻,仅扔下一声“草”就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大礼拜堂的门口,却只看到了这伙人在雨中骑马远去的画面。
“他吗的!”
再跑快点就追上了!
凑上去直接冰枪指脸多好!
……
刚才怎么不先问问米兰达那是谁!
……
算了,一开口肯定就是意味着扔掉底线的“好啊!我到你房间去教你!嘿嘿嘿……”,简直不要脸。
……
还是假装行礼,趁着那厮装大比、头也不回地从旁走过时,直接上前一步,不,两步……
不行,那些人看起来都不好对付,尤其是那个剑疤男,在那样的监视、护卫之下,别说挟持,怕是想要一命换一命都做不到。
……
但他吗的好可惜啊,要是能挟持或者杀了那比……
……
各种幻想与悔恨导致了严重的失神,直至赶过来的小姑娘将柔荑塞入了他的手中,他才算是从呆愣中抽身而出,但又立即就陷入了各种猜测之中。
公爵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林地玫瑰而来,来试探、施压、交涉?
还是为了城墙之外的狼人?
又或者是因为内城东门的宣讲?
司凡提学院的猎杀?
还是今晚的监狱驻地事……
不,这不可能。
不……就单纯的速度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人家骑着马,红蛛骑着他。
但监狱出事了公爵大人跑这来做什么大卵?!
……
又或者都有?
……
还是得先去看看妮萨。
“呀,你捏疼我了……”
“你还怕疼啊!”
“嗯……”
要是没看到昂纳公爵,这种疼就不单单是捏捏小手的疼而已了!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就扯着眉头微皱的小姑娘跑了回去,对方住在预备六院,回裁决三院也只是顺路而已,夜深了,还是赶紧给她撵回去睡觉比较好!
在这个过程中,他由各种复杂心绪所驱动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好,可这种不友好施加在对方身上所反射回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可以告诉我的,我就是为了你才举起了剑。
若不是说这句话的人已经是一名可以置身于事外的圣殿骑士,他一定会向对待女佣兵们那样对待她,可现在却只能强颜欢笑地扯两句无关紧要的废话,转身闪人。
带着更加复杂的心绪,他回到了裁决三院,然后一颗高悬于半空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这里一切如常,理应已经和泰迪去探索人类奥秘的婕拉将塞佩尔壁咚到了走廊的柱子上,两人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得十分开心,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在院子口站了一小会。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能证明公爵大人此行不是为了林地玫瑰,毕竟如果不是的话,那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监狱长提及的什么计划?
……
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这边无事……
那干脆就去裁决一院看看好了,公爵大人肯定会去找主教大人,温克多老头本身年纪也大了,总是起得很早睡得很晚,这会十有八九还没躺下,当然若是猜错了,那明天再跑一趟也没有关系。
裁决一院离藏很近,艾尔风风火火地快步抵达了目的地,不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房间之外的目标,还看到了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忧色。
一番行礼与问候之后,他直接开门见山,“是不是情况不好?我看到公爵大人来了。”
“不大好,”主教大人看了一眼假骑士,叹气道,“狼人的数量并没有增多,也不发起进攻,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所有发往鲁斯莱丝的渡鸦都一去不返,王国与鲁斯莱丝之间又隔着一大块几无人烟的贫瘠之地,从那一来一回就得一个多月,来往两地的商人带来的都是十多天以前的消息……”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那个人类最强大的王国已经覆灭了,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凭借甲胄利刃与坚城器械人类足以和狼人维持均势,甚至是略压一头,但这种和平是建立于狼人各部族仍处于一盘散沙状态的前提条件之下的。
若是它们凝结在了一起,这个繁衍迅速的种族所能爆发出的能量足以震天动地。
它们确实已经震天动地了,所以那个存在了很长时间的“若是”已经成为了历史。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按照薛特维亚与洛龙城所掌握到的一丝半缕的信息来看,与其说鲁斯莱丝覆灭了,倒不如说……
……
消失了。
……
当然了,在没有确实可靠的消息以前,这都只是猜测。
……
但……
咳,打仗那是公爵大人的事,人家还能腾出手来监视教堂呢,这天塌不下来,塌下来也还有城卫军顶着,所以这种种的一切似乎都和一名价值200金、心系之人被围困于此动弹不得的农奴没有什么关系。
在配合着嗯哼啊哈了一会后,艾尔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了自说自话,只顾着排演自己思维的主教大人,结果一开腔,老头突然侧头看过来语气严肃地问道,“你前天是不是去看了内城东门的宣讲?”
“额……”这你也知道?!这不可能,“没啊……”
温克多老头摩挲着银亮的胡子,点了点头,又问道,“昨天还去了司凡提学院对吧?”
“卧!咳,我刚才说的是‘没啊’对吧?”
本来就连妮萨都是处于对方的保护之下,这种事说出来应该也没有什么,但老头低头斜瞥过来的视线却让艾尔总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两件事情上做错了一样,事实上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两件事确实办得不怎样,前者蓄意谋杀军官,后者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既不愿向别人承认自己的罪状,也不愿提及自己的失败。
尽管对方在他的心里占据着与众不同的高度。
两人仅对视了一眼,温克多就哼笑出声,笑着将假骑士抓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关门请坐,然后继续呵呵呵直笑。
这个房间多少还是与其他圣殿骑士的房间有些不同的,它更宽敞,用具也更多,但都是一些很朴素、老旧的东西,艾尔的视线掠过了几乎一尘不染的地面、扶手光滑发亮的椅子、摆满书籍的大书架、青砖墙壁上一整排木制相框里的画像……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了主教老头的脸上。
然后又不得不用狡辩来遮盖心虚,“……真的,也就是这两天街上人太多了,学院那边人流量少,我才选择绕了个路而已,路过,路过,真的,你要相信我。”
“真是路过而已?”
“真是路过而已。”
“顺带用了几轮冰枪术?”
“……”僵了片刻,他将惊疑不定脱口而出,“你这老头咳……我是说,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呢?!”
话刚说完,他的心虚就跑到了对方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上,变成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狡黠。
这是个诈。
这下好了,不管那件事之前有没有人知道,反正现在肯定是有人知道的了,而且还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除了必须将动机由[见财起意]换成[拔刀相助]之外,其它的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有心交代,可主教大人却根本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的意思。
“你们年轻人啊,”长叹一声后,温克多将视线从假骑士的脸上移开,看向了紧闭的门窗,看了会又移了回来,微笑道,“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惹人厌的话我是不会说的,但基于安全考虑,往后的几天你就别出去了,好不好?”
“那不是开玩我是说,那怎么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几个女佣兵和铁贝等人还没汇合呢,若是不去,鬼知道他们会怎样,这一晚上培养出来的关系没准说断就断,断了就血亏啊!还有后天的拍卖会也得去,不出去哪来的高级武器和人手?没有武器和人手的话,他以后是想自己一个人就打遍天下无敌手还是怎地?
“为什么不行?”
“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你难道还想出去杀人吗?”
“卧!”他猛然起立,但被温克多瞪了一眼后,又乖乖地坐了下来,满脸委屈,“您别冤枉好人啊,我明明是救人了我!”
“你救谁了?负责宣讲的大人是不是你杀的?学院里的学生是不是你杀的?!”
“啥?!”
艾尔惊得瞪大了双眼,瞪了片刻又伸长脖子张开双臂,并上下煽动着胳膊,仿佛一个得了某种臆想症的病患。
主教大人很是不解,出声询问这是干嘛,艾尔怒道,“您怎么不说我能上天呢?!”
“额,哈哈哈……”
“哈个钢啊!”
“哈哈……真没有?”
“我能上天您信不,”他继续快速地煽动着胳膊,甚至还踩上凳子做了一个飞身跃下的动作,“我就这样飞上城墙,一脚就将那位大人给踹了下来!然后隔天还口喷火球烧变形了学院的铁门,又能飞又能喷火,我其实是一条传说中的龙!可牛比了!”
主教大人笑个不停,“说不定还真是。”
“我要是龙,我就”一把火烧光你个老家伙的胡子!“算了,反正不是我干的。”
“可你刚好都在场啊,不怀疑你怀疑谁呢?”
“我……”他眨了眨眼,最后只得带着对自身运气的无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这些事也不知道是出自于公爵之口,还是来自于主教大人自己的消息渠道。
“唉,给您造成麻烦了对吧?”
“这倒没有,但你还是别出去的好。”
没有就好,至于不出去,那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想了想,他还是点点头先答应了下来,并打定主意下次再有这种谈话,死不开口!
又说了几句后,话题很快就被转移到了另一个问题上,“主教大人,记载在咱们的小本本里的那些法术,怎么看都不像有能跟隐匿身形扯得上关系的吧?”
“隐匿身形?”
再三确认了假骑士的疑问后,温克多脸上残存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自从那天冰枪术将藏的楼顶打穿了个洞,记载魔法咒语的典籍虽然仍然存放在原位,但藏的规矩却已经做出了很多的改变……
可现在看来,要做出改变的,似乎不仅仅是某个区域的某种事物、规则。
……
而是所有的所有。
假如那一条条的魔法咒语都能被施展出来的话……
不,不是假如,这是必然的。
既然有人可以施放冰枪术、火球术,那施放流星火雨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就如既然有人能同时驾驭两种魔法,那同时驾驭三种、四种……也不过是以此类推罢了。
假设能驾驭这种神奇力量的人是洛龙城的敌人,那城卫军要如何抵挡这种攻击呢?
不知道,因为他们根本想都想象不出流星火雨是什么样的东西,第一次面对这种打击,应该会吃大亏,此后就算了解了,说不定也还是毫无办法。
就比如此时假骑士所提的疑问,稍稍做点补充或者变形,那就是若是屠杀高年级学生的人能隐匿身形,这种敌人要如何对付,或者是防备?
这是个……
不,这是一整串的问题。
没有人能看得到尾的问题,就如没人能想象得到那些魔法都会是些什么效果一样。
也就等于想象不到这个世界将会因此而被迫产生出什么样的剧变。
甚至都不知道促使这一切发生改变的究竟是什么。
……
那么……要毁掉它们吗?
……
其实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如何去思考就能得出最正确的答案。
若要这样做,就必须先统一所有类人生物的意志,然后翻找出所有的记录统统销毁,再把脑中存了魔法咒语的人也杀掉,这三步每一步都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有罪之人才应该被毁灭,可器物无罪,有罪的是驱使它作恶的人。
而且,它既然可以为剑,又为何不能为盾?……
思索良久,温克多朝假骑士露出了个微笑,笑得举重若轻,略显疲惫,“或许有或许没有,就算这里没有,也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