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你的兄长在小亚战死了。”

遥远的神圣罗马帝国，威权赫赫的现任皇帝红胡子腓特烈原本正在亚琛的宫廷之中发号施令。

红胡子实在是有志得意满的资本——他多年南征北战，不仅打下了偌大的疆土，也为自己赢得了无上的威望；他的敌人，不管是国内的反对派，还是国外的觊觎者，甚至连至高无上的教皇冕下，但凡与他作对的，不是被流放到千里之外，便是统统膏了他手中的宝剑，就连如同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这样的豪杰，此刻也被逼不得不远走英格兰避祸。

而他的继承人也健康而聪慧，即便暂时没有他如同山岳一般厚重的威望，也足以在一群狡诈的贵族之中游刃有余，还娶了西西里唯一的女王为妻；甚至，他的儿子为了补上自己最后的短板，还亲自带领德意志的精锐大军参加了抗击异教徒入侵的十字军东征！

不论是胜是败，只要他那寄予厚望的儿子从东方率军归来，再加上自己扶上马，送一程，登时便会拥有可以比肩他自己的威望！

到时候，自己便可以痛快传位给亨利，然后在施瓦本老家颐养天年了。

说不定，他还能看到自己的孙子出生，亲手给他戴上西西里国王的冠冕呢！

“我霍亨斯陶芬千秋万代，天下无敌啊！”

但是所有的一切，那对于未来的美好畅想与规划，在得到了前线来信的时候，都如同泡沫一般破灭了。

亨利，他那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竟然战死在了小亚！

虽然，他无愧于东征的誓言，虽然，他无愧于贵族的荣耀，虽然，他让霍亨斯陶芬的威名传播到了遥远的东方，甚至因此死后极尽哀荣——

红胡子缓缓闭上眼睛，桌面上还有十几封来自东方的信笺，但是他已经不想看了。

把手上印有科穆宁印玺的信纸放在桌上，旁边还有已拆封了一封信，是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写的。

毫无疑问，阿莱克修斯写给红胡子的亲笔信，充满了对前辈的仰慕，吹捧，以及对亨利战死的惋惜与赞誉；甚至，皇帝在信中告诉了亨利的父亲，他的儿子在神圣的十字军东征事业中马革裹尸，理因获得无上的荣耀——

不管罗马的教廷如何评价，皇帝已经敕令普世牧首（当然是皇帝钦定的，阿莱克修斯已经以从逆的罪名当众剥夺了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普世牧首之位，而册封了属于自己境内的普世牧首，虽然暂时没几个人承认）——为战死的亨利封圣，名为圣海因里希，并在由亨利征服的科尼亚城兴建一座新的圣海因里希大教堂，同时册封圣海因里希为科尼亚的主保圣人！

当然这引起了科尼亚当地突厥人的强烈不满，毕竟亨利当初攻破科尼亚之后，可是在这里屠城三天的；不过，这大大的拉拢了十字军里的德国派系——不仅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与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对阿莱克修斯的行为颇为感激，有在峡谷之战中活下来的数十名德国十字军甚至当场表示要留在科尼亚为圣海因里希守陵，皇帝则趁机给他们分封了大小不等的土地与爵位，换取他们的效忠，并开始以此为突破口，拉拢那些对前途比较迷茫的十字军战士与贵族，趁机他们统统封臣化——毕竟由于十字军的奋勇作战，现在阿莱克修斯控制的地区比起最初始的埃德萨一地，已经拓宽了数倍；而且由于阿莱克修斯一贯的好名声，这件事甚至并没有遭到其余十字军领袖的抵制。

但是不管是亨利生前获得的赞誉，还是他死后享受的哀荣，对红胡子来讲，都毫无疑问；他只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自己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死了！

他斜着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亨利的弟弟，现任施瓦本公爵腓特烈那欲言又止，强装悲痛却又难掩喜色的神情，内心冷哼一声，一股重重的无力感最终涌上心头。

“腓特烈……完全没有他哥哥的器量啊！这样的人，朕能够放心把皇位交给他吗？”

但是木已成舟，亨利战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现在如日中天的霍亨斯陶芬王朝，如果想要继续垄断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之位，按照神圣的法典，施瓦本公爵腓特烈是无可争议的继承人……

即使红胡子本人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一样。

“腓特烈，十字军的诸位领袖，不管是法兰克人，德意志人，甚至那个希腊国王，都一致邀请朕率军增援——你怎么看？”

年轻气盛的施瓦本公爵捻了捻自己嘴唇上茂盛的棕色胡须，毫不犹豫的说到：“当然要去！因为父皇的赫赫威名，我霍亨斯陶芬的赫赫威名，看来已经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不管是英王理查，还是法王腓力，他们果然还是太年轻，需要提高自己的姿势水平；十字军东征这种大事，最后还是要依靠父皇这种身经百战的长者那丰富的……”

“住口，你这蠢货！”

红胡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恨不得狠狠的拍打自己已经气得通红的额头；眼看自己的傻儿子被人恭维几句就得意忘形，终于忍不住，“咚”的一声将右手狠狠砸到桌面上，对蠢货儿子破口大骂——

“人……”

被吓了一大跳的施瓦本公爵嗫嚅着，悄悄说完最后一句话，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了父亲那须发皆张的愤怒眼神，内心顿时想起了小时候被他一天三顿打支配的恐惧。

也许是认为不该这样随意对待自己以后的继承人，红胡子看到儿子心惊胆颤的神情，最终还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愤怒之意，问道：

“既然你说要参加东征，那么，你说，朕应该带多少人踏上征途？”

“不是说不……”

看到老爹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危险，腓特烈马上改口道：“……可一世的英王理查德都被异教徒的苏丹生擒了吗？既然敌人如此强大，我们自然也应该慎重应对——”

“兵力多多益善比较好，我们再次号召国内的贵族一起行动，集结两万精锐一同远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