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几人已经站在了那雕坠着华丽纹路和图案的金属大门前。
菲感到,她仿佛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天。清晨,自己从梦中被惊醒,洁白的大理石制成的巨大拱顶门柱,被象征着不死的最初之藤缠绕着。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向往。而正因如此,它被称之为传说中存在的事物,是类人种的奇迹,是众神的居所。
但是现在,当菲再次看见这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时,心里除了沉重和悲哀之外,就没有别的感情。揭开了那虚无缥缈面纱,破开朦胧的真相,传说中的“天堂”化为泡影,转瞬即逝。
“这里就是……‘众神居所’么。”巫塔拉皱起了眉头,环视四周,“明明看起来如此纯净,结果到处都藏着令人恶心的感觉……”
她的老友,月歌伊也点了点头。安蒂她们,则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奇异美妙的景物、优雅华丽的建筑、再加上如梦似幻的天空与地面,这里仿佛是另一片小世界,真真正正的小世界。
但是与其给人感官上相悖的地方,在于四处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感觉。这不是她们心理上的自我干扰,而是切实存在的什么东西污染。
暴怒、怨恨、哀伤、颓废等等,这些负面的情感和记忆,与“最初之湖泊”的泉水接触之后,将三奇迹之一的“伊波泉眼”污染,从而毁了整个“众神居所”,降下“天洪”将灾祸引向地面。
它们的本质就是被污染的泉水,在艾离开众神居所之后,就连原本纯净的南方门也渐渐被污染入侵了。
“不能在这里久留!”巫塔拉皱起眉头,非常严肃地说道,“好像没办法屏蔽这种污染。”
大家的确都能感受到污染,安蒂、月歌伊和巫塔拉三人也已经在这个时候,为大家施加了各种各样的祝福、屏障和结界。但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污染正不断试图侵入她们的灵魂。
苏筱体会过“诅咒”和“污染”的感觉,虽然她依靠自己的“道”坚持了下来,但是并不代表能够轻易承受它们。一种是阴寒到让人厌恶的事物,另一种是给人压抑阴暗的事物,如果非要说,苏筱认为这个污染的源头同时拥有两种感觉。
喀嚓一声,上锁的大门开启了,笼罩住整个众神居所的结界,在门这里开了一个小口,示意着允许菲她们从此通行。
菲原本还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在结界上开个口,结果现在看起来,兰多尔十八世似乎已经和“众神居所”融为一体,并且将此地当成他的世界,以此一一抹杀她们所有人。
虽然只是猜测,但菲觉得这和兰多尔十八世的真实想法相差无几,原本他就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现在再添触及神明领域的大杀器,岂不是胜券在握?
但是她们不得不前往中心处,有着“璃”的记忆的她,知道里面有什么。菲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断急速跳动的心脏冷静下去,通过心境的领域对大家说道:“小心,这里周围有‘人造天使’,她们肯定会赶过来。”
“又是天堂的怪物?”苏祁一咬牙,脑中浮现了当时那羊头人身、拿着镰刀的家伙,“兰多尔十八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为了震慑,这些超乎寻常的武力是必须的。”巫塔拉摇了摇头,“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
周围变幻的景象,已经迷惑了她们的双眼,原本直立的建筑在瀑布后面微微弯曲,仿佛延伸向山头的另一端,但是那山却并非真的山,反而上下完全颠倒,呈现高空浮岛的形态。山川河流、各种各样的建筑物纵横交错,形成一种空间上和视觉上的迷惑……
就宛如迷宫一般,这个世界,仿佛没有一处会与她们常识中的事物所吻合。菲发现这已经不是当时她死去时,所见到的那个“众神居所”了。周围的世界仿佛变成了兰多尔十八世掌中的万物,高空之上那个漂浮着的巨型塔楼,忽然间上下颠倒直接轰击过来。
猝不及防的攻击,对她们并没能起什么作用,月歌伊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在眼中不断放大的倒转塔楼,忽然一挥手,旁边那飘在空中的池塘顿时扭曲,里面的液体以极高的速度喷射向那栋塔楼。
高速喷射的液体仿佛化作刀刃,凌空将来者斩成数段,失去了原本汹涌的气势。紧接着艾心有灵犀的改变了重力,原本看上去像是正在下坠的大块残骸,忽然向另一处完好的房屋坠落而去,两者相撞的瞬间,皆化作一地碎屑。
“他想耗尽我们的魔力……”茜丝莉娅咬咬牙,收回了自己的远视魔法,“我们前面天空上好像有很多黑点……”
那些黑点,是兰多尔十八世制造的“人工天使”,她们有着和天使一样的翅膀,能够在高空自由穿梭哪怕不借助任何魔法,每一片羽毛里面都嵌有精密的魔导纹路,菲是知道的,虽然记忆当中,兰多尔十八世从未透露过关于这些量产型天使的能力,但是她们能够燃烧自己的身躯以释放四神术级别的魔法……
她们不知道众神居所还藏着多少这种东西……
“我先去困住它们。”菲看着天上,在心境的领域当中说道。紧接着,数百片纯白色的羽毛浮现。那柔和的光,让她身上裹着的绸带看起来都有点闪闪发亮。
“菲,你一个人去的话,太逞强了。”苏筱看了她一眼,手中那柄纸伞又握紧了一点。
“苏筱姐……做得到吗?”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担忧。
听到这番话的苏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如果她愿意,在完全张开自己的“世界”的那一刻,时间、空间等等这些事物,对于她来说就没有意义,虽然使用次数过多的话会有很强的副作用。
就在这个时候,兰多尔十八世又开始阻挠她们了,周围的巨大雕像忽然运动了起来,八个十多米高的雕像化作巨人,手中的战戟、长弓、阔剑、钉锤向她们毫不客气的攻击过去,漂浮在空中的、星体一般的照明用的“水晶壶”,却燃起了诡异的冰蓝色火焰。
这个天空中的世界、这个梦境的世界里,处处都充斥着对她们的恶意。
“我们也要走了!凯瑟琳!泰伦斯!”艾急忙引起两人的注意,“前方几百米处有个能够通往内层的小道,从那里走可以去我之前的圣殿!”
凯瑟琳和泰伦斯两人,虽然有着过人的战斗力和素质,但是任旧是普通人,如果这兄妹两人真的能够承受这里无处不在的恶意,恐怕解放四方塔的人,就不是菲而是这兄妹了。所以,艾要快点让两人拿到泉水,然后离开这里。
“抱歉!艾姐姐……麻烦了!”凯瑟琳急忙回道,然后看向自己的哥哥。两人对视,哪怕不用“心境的领域”,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在后方的安蒂看见菲和苏筱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然后紧接着远方的高空出就爆发出了战斗的火花。尚未等安蒂架起结界,来自那位“御水妖精”的水魔法,就已经将气势汹汹的那些漂浮着的水晶灯击碎。
原本就并非战用的这些东西,在她们的面前毫无威胁,只是看上去异常危险。声势浩大的几尊巨型雕像,被苏祁释放出的数十个埃威特巨人轮流缠住,紧接着,又被茜丝莉娅丢出去的魔导炸药炸得粉碎。
在大家的掩护之下,艾顶着防护屏障冲出了烟尘飞散的战场,而泰伦斯则直接将凯瑟琳公主抱在了怀中,无视了对方差点变成了红彤彤苹果一样的脸颊,利用自己传送的能力紧随艾的身后。
“我们要赶快离开!”安蒂有些焦急地提醒道,“我感觉这里空间好像有变化,兰多尔十八世在试图拉伸空间,延长距离!”
只是数秒不到的时间,泰伦斯、凯瑟琳和艾三人就断开了与“心境领域”的联系,除非空间发生了变化,否则安蒂的领域不可能覆盖不到,那可是足有半个众神居所大小的范围,相当于一万多平方千米、半个深渊那么大……
她们并不是没有在移动,只是周围建筑物和各种违背常理的自然景物,再加上空间的扭曲错乱的节点,让她们可能没跑几百米就需要停下来一段时间。如果这个样子下去,在南面这个方向的建筑物被破坏殆尽之前,安蒂她们恐怕就已经身心俱疲。
菲在和那几个量产天使纠缠着,不分上下。直到靠近了,菲才看清这些笼罩在黑雾之下的家伙的“真面目”。它们是有着四对羽翼的天使,取代脸的是一张面具。它们是有着女性身躯、人偶一样的家伙,并没有智能也没有告死天使的能力。
只不过,这些告死天使每个都强的离谱,速度和灵活性超出了菲的预料,无论是对各种魔法的防护性还是抗性,都高的让菲难以想象,以至于她手中白羽组成的细剑,没办法一击就贯穿对方的身躯。虽然苏筱轻轻松松斩下了其中一只“天使”的翅膀,但是耗时却有点久……
菲和苏筱两人,原本是打算在两秒钟内解决这十七个天使的,但是现在,却连被斩落的那个天使都没能杀死。
她在心中暗暗想着,如果再拖多两秒钟,她恐怕就要展开所有羽翼将这些家伙击杀了,因为事情拖得越久越麻烦。
人工天使手中的长枪,像是瞄准了菲的身子似的,当她快速躲避的瞬间,对方特殊的构造让它瞬间在空中改变了方向,将长枪刺向菲的身躯。
但是终究是魔导造物,当那个傀儡以为自己长枪碰到菲的时候,才发现不计其数的纯白羽毛将那长枪覆盖,柔软的羽毛竟然将那金属绞得粉碎。紧接着,苏筱的身影在菲的身后乍现,将一个准备偷袭的人工天使斩成数段,她手中的“冬竹”,仿佛根本没有移动一般,在出剑的刹那,速度快到就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感知之外。
她们一旦认真起来,这些人造天使就如同纸糊的玩偶,但是这仅仅是对于菲与苏筱两人。心境的领域当中传来安蒂的呼喊,让她们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后方。
安蒂她们没人能够跟得上苏筱和菲的速度,这几百米的距离并不是说跑就能跑到的,再加上兰多尔十八世中途各种阻挠,她们前进的速度和正常人跑步一样慢。而这个时候,后方天空上出现了数十个黑点。
那些黑点在不断放大,这意味着它们在高速接近。再这么纠缠下去,菲觉得自己恐怕没办法照顾到安蒂她们。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下方不远处月歌伊的身周,开始凭空涌现出大量清澈的水流。
周围空气中的水分、那些流动的湖泊和瀑布,任何有水的地方,她都没放过,将那些尚且澄澈的液体全部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巫塔拉,你带她们先走。”月歌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度自信的微笑,“快点,别耽误了这重要的事情。”
“那些东西并不容易对付!”巫塔拉皱起了眉头,在安蒂的领域当中冲月歌伊警告道,“就算是你也会有危险!”
“别开玩笑了,小魔女,我可是‘御水妖精’。”月歌伊挑衅一样地说道,用那澄澈液体构成屏障,将自己和巫塔拉她们完全隔开。
她打算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些数量不断增多的人工天使……
巫塔拉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自己的老友了。她和菲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这是过去千年里,她都不曾见到的……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那我……不会拦着你。”
尽管后面的爆炸声,让大家应对的焦头烂额,也不影响巫塔拉与自己的老友道别。她看向那透明液态屏障的后方,冰蓝色长发的美丽妖精,正面对着那不断逼近的人工天使们,吹响了来自千年前的妖精们的宣战号角。
“再见……”
她知道月歌伊听见了她说的话,尽管对方已经切断了和心境的领域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