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怨他们，就像贺人龙等部的秦军一样，他们虽然知道天策军的火力极为凶猛，但知道归知道，真切的体会到的时候，他们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这火力的可怕之处。

陈永福看到这个情况，干脆就直接撤掉了前排残存的长矛兵，反正他们也是站着挨打，还不如空出地方，让火铳兵有更好的发挥空间。

其实陈永福很清楚，指望他这两万兵马击溃对面的天策军，完全是痴心妄想，他们的作用无非就是消耗一下天策军的弹药和体力的。

要是说战前，他还有些自信，毕竟参加了剿灭闯贼高迎祥的大战，又按照新军的模式训练了三个多月，就算不敌天策军，也不至于败的太难看。

但从双方的炮战开始，他就知道了两军之间的巨大差距，也知道了贺人龙他们的四万秦军，为什么败的那么惨，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也是越来越心惊于天策军的表现。

他亲眼看到一枚炮弹打中了一名天策军的脑袋，红白之物溅的周围几个士兵一脸，但他们只是用手擦掉了这些，而后又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开火。

双方的距离一步步拉近，明军承受的伤亡也越来越大，即使有各级军官努力控制阵型，但终究是没办法维持。

而天策军这边，虽然也受到了一些损失，但经过各种大战的洗礼，他们依旧保持着齐整的阵型，稳步推进。

三十丈，二十五丈，二十丈……

当距离拉近到十丈的时候，后面的掷弹兵纷纷点燃了引线，将手榴弹投掷到明军阵中。

令人意外的是，明军阵中也飞出来一些手榴弹。

不过不同于天策军这边比较好拿捏的圆柱形，明军用的基本就是开花弹，一个圆圆的球体，投掷起来并不方便，而且很容易出意外。

有些人因为紧张，或者天策军手榴弹的爆炸影响，不慎将手里的开花弹滑落，在人群中爆炸开来，给己方带来了伤亡。

虽然也有一些落入天策军阵中，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对于天策局来说无关痛痒，随即又扔回去更多。

“停止前进！”

“自由射击！”

接近到五丈的时候，李明和刘福下达停止前进。

停下脚步后，战士们装填的速度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而后便是以更为猛烈的火力，射向近在咫尺的明军。

仅仅两三轮射击后，本就濒临崩溃的陈永福所部又倒下了两千余人，此时的伤亡已经超过三成，他们再也只撑不住，轰然溃散了。

对此李明和刘福并没有多兴奋，因为陈永福后面，还有何如龙跟汤九州部的三万步兵。

这些溃兵在恐惧的作用下无脑向后逃窜，但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前方一排排的长矛，虽然此刻已经惊慌到了极点，但他们并没有那个勇气去冲击己方的长矛阵，纷纷从绕开长矛阵的正面，从侧翼逃走。

当这些明军溃兵逃走之后，后面的三万步兵，便暴露于天策军眼前，双方的间隔只有不足六十丈。

“轰轰轰……”

早在陈永福部明军开始崩溃的那一刻，天策军的火炮就全部开始装填散弹，看到后阵的长矛兵时，火力全开。

原本汤九州跟何如龙打算在前阵溃散之后，直接发动冲锋，将天策军击溃，不成想却直面一轮猛烈的散弹轰击。

这个距离刚好处于天策军野战炮的散弹最佳射程，可以说是打出去的散弹八成都没有浪费，一时间明军的长矛阵就像是被狗啃了一样，出现了一块块残缺，哪怕前排明军人人披甲，但根本不足以抵挡散弹的攻击。

原本正准备加速的明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攻击打的猝不及防，整个队伍都停滞了下来。

汤九州跟何如龙也是打了老仗的人了，这个时候停下来，完全就是站着等死，所以不断的下令，催促麾下的明军冲锋。、

然而，刚才陈永福所部的溃败，虽然没有对后阵造成直接影响，但对士气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尤其是前阵溃散后，原地留下了大量的尸体，以及受伤未死的重伤员发出的呻吟，都对他们的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两万人这么快就被打的崩溃了，而且前阵还装备了大量的火铳，他们真的能打赢吗？

一旦对胜利失去信心，队伍的指挥就没那么容易了，搞得有些人踌躇不前，因为冲得快就意味着死得快。

在明军各级军官催促着部下前进的时候，天策军这边可一点都不手软，燧发枪的射速优势被他们发挥到了极致，而且远超鸟铳的精准度，让他们可以把大片的弹丸，投射到那些明军突出部之上。

如此一来，但凡有哪一部分明军冲得快，很快便会迎来大量的弹丸打击，明军也是人，看到队友死伤惨重，侥幸存活下来的哪里还敢冲击，慌忙的退后，保持和其他人一个水平，若不是后面还有督战队的存在，他们会毫不迟疑的逃跑。

不过，在两个总兵的指挥下，明军队伍依旧在稳步推进，虽然速度捕快，但双方的距离依旧在拉近。

这每推进一步，便有无数的明军中弹倒下，推进到三十丈的时候，倒下的明军已经不下三千人了。

尽管损失只有一成，但如此短时间内承受如此巨量的伤亡，对每一个幸存的明军都是极大的压力，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下一轮的攻击。

“嗵嗵嗵……”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天策军后面飞出一个个圆饼似的东西。

这当然就是炸药包，刚刚对付陈永福部的时候，根本就用不上，现在面对大量的明军步兵，正好让炸药包来发威。

望着一个个圆饼落入阵中，还冒着硝烟，这些明军虽然没见过，但本能的感觉到了情况不对。

然而，他们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片刻功夫，这些炸药包相继爆炸，为了增强这东西的杀伤力，所有的炸药包外围都加装了一层弹丸，达成类似破片的效果。

这一波五六十个炸药包下去，直接给明军造成了四五百人的伤亡，虽然相比于总数很低，但巨大的声响使得一些没受伤的士兵也短暂失聪，有些人更是直接被懵逼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一轮炸药包飞射过来，直接在密集的明军之中开花。

此时，后方指挥的汤九州和何如龙也是冷汗直冒，他们这才明白，为何陈永福败的如此之快了，为何贺人龙他们四万人打不过六千天策军，为何天策军所向披靡，无往不利了。

这么猛烈的火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天策军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拿钱砸死他们啊。

这一轮炮火下来，一轮炸药包下来，得多少银子啊，天策军就像是完全不心疼一样，没完没了的砸。

他们已经迷茫了，这仗怎么打才能赢？

即使己方有三十万人，真的有机会打赢天策军吗？

不过还没等他们下定决心撤退，天策军却发动了集群冲锋。

再次之前的连续炮击和射击，已经消耗了明军阵列前面近半的长矛兵，三轮炸药包投射下来，又给前列到中间的明军造成了大量的伤亡，阵型早已松散。

虽然第二第三师都是火铳兵，但也是人人披甲，人人配腰刀的，完全可以拿来肉搏。

若是面对队列齐整，长矛阵架在前方的完整阵列，他们这么冲锋就是送死，但现在明军前面的阵列已经被打的散乱不堪，面对手持腰刀，结成密集战阵扑过来的天策军，很难抵挡。

果然，就在双方接战的瞬间，双方同时有大量的士兵倒下，哪怕明军前阵已经散乱不堪，但临时组织一些小阵还是可以的，依旧给天策军造成了一些伤亡。

然而，他们能给天策军造成伤亡的时候也就这么一瞬间，没有倒下的战士们，以无与伦比的迅猛之势，直接突入明军阵中，此刻他们表现的不像是火铳兵，反倒像是重甲骑兵一般，将本就散乱的明军战阵撕开一道道口子。

短短数个呼吸的功夫，混乱的局势便已经明朗，两万多本就士气不高的明军，在肉搏战中又折损了不少人，剩余的明军迅速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就像所有的溃败一样，无论汤九州，何如龙，还有中高层军官如何喊叫，他们一股脑的向西逃跑，试图逃回己方大部队的庇护中。

这场决战的首次交锋，天策军第四军团第二第三两个师，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两个师犹如狼入羊群一般，碾压着溃散的明军左翼。

他们追击了足足一里多才停下脚步，这一番大战下来，士兵们的体力消耗都不小，再往前很可能陷入明军主力的包围，现在已经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了，没必要继续冒进。

粗略的清点了一番战损，此战他们杀伤的明军超过一万二千人，俘虏了四千余人，自身的损失只有八百多人，差不多有一半的伤亡都是发生在肉搏战开始那一瞬间。

以两万人打五万人，取得这么样的战果，可以称得上一次完美的大捷。

望着左翼的迅速溃败，范景文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虽然他知道陈永福，汤九州，何如龙他们三部必定会战败，但没想到会败的这么快，现在的天策军，实力已经远远超过当初招远之战的时候了，这一战的胜算，又降低了几分。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放弃，初战虽然惨败，但也只损失了不到两万人，他还有机会，即使要战胜天策军苦难重重，但他还是要为之拼搏一番。

然而，底下的将领们心情则不一样了，常延龄，李弘济他们这些新军将领，以及那些部下接受了范景文你亲自指导，按照新军模式训练了几个月的将领，他们虽然压力大，但对上天策军还有一战之力。

而其他人，对于自己麾下兵马的实力还是有点概念的，而且他们对陈永福，汤九州他们也都很了解，连他们都被天策军迅速击溃，自己麾下的兵马又能顶多久？

他们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凝重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们悲观态度。

而天策军这边，则还是镇定自若，胜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天策军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现在军中的战士，基本都参加过灭亡后金的战斗，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明军并不比鞑子更难对付，他们最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

此战，虽然数量上是明军占优势，但后勤补给，士气，武器装备等等各方面，天策军都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

天策军成军以来，打的基本上都是以少胜多的大战，从最开始福山之战，招远之战，莱州之战，到昌乐之战，打渔港之战，锦州之战，这些大规模的战役全都处于劣势兵力。

现在明军的兵力优势还不到他们的三倍，根本不足为惧。

明军想要取胜，可能性聊胜于无，除非孔有德昏招连出，自己作死，否则任凭明军如何发挥，最终的胜利都属于天策军，无非是代价大一些或者小一些罢了。

沉思许久，范景文下令抽调振武营，贺人龙，以及左良玉部共计三万兵马，替换左翼的汤九州，周永福所部，先稳住左翼不崩再说。

“骑兵准备到位没有？”又做了一些其他的部署，范景文开口询问道。

“大人，我军骑兵已经全部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击！”

听到这些，范景文稍微安心一些了。

这一战，仅仅凭借步兵，想要击败天策军是做梦，除非他手里的兵马全是新军级别的。

想要取胜，还是要依靠规模庞大的骑兵，新军两个骑兵营近八千人，曹文诏麾下近万骑兵，秦军虽然损失了七千多骑兵，但另外两部没有参战的骑兵还有近万人，加上熊文灿手底下还有两万骑兵，差不多五万骑兵。

这便是范景文的取胜之道，依托步兵和炮兵，消耗天策军的弹药和体力，缠住他们，然后以优势骑兵绕至侧翼突入，一举将其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