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杨颠了颠手心里的两个钢，可怜巴巴地望着老头儿：“大爷，不是我不想给您，我仅剩这两块钱了。咱这样，我这就去买个刮刮乐彩票，中了奖我分一半给您。”

“no!no!no!”老头儿挡住马大杨，“我是不同意拿着我的一半股金去投资这种高风险的福利产品的。”

“啥？啥就有你的一半股金？这两块钱明明是我的！”

“刚你自己说的，分一半给我。”老头儿立刻找补上话头，笑眯眯地拍了拍马大杨的肩膀，“再说，从你的面相上看运势，你这辈子就没有偏财运，只能靠努力打拼。”

“您还会看相？”马大杨露出一脸的狐疑和鄙视，心想：连我奶奶这样的神级的算命婆婆都看不明白我的命相，你一个讨饭的老头儿还敢班门弄斧？八成这老爷子从事职业讨饭之前，是摆摊算命忽悠人的。

老头儿倒是不以为然：“老家伙我就是来给你雪中送炭的。我看你满目惆怅，一身颓气，想必是招人算计了，而且还吃了哑巴亏，是不是？”

马大杨愣了愣，支支吾吾反驳道：“你……你咋知道？你真能算得了我的命？”

一阵“轰轰”声传来，606路温馨巴士暖风车停了过来。

“小兄弟，做个决定吧，是坐车走，还是选择日行一善？”老头儿依旧笑眯眯地看着马大杨。

马大杨长叹了一口气，从掌心里捏起一块钱，举到老头儿眼前晃了晃，苦笑一声：“大爷，我是真服了您了！一块钱，孝敬您！”

老头儿高兴地接过钢：“谢了小兄弟！多一次善良的举动，多给自己铺设一条通往成功的路！”

方才马大杨还寻思，要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就跟着老头儿去要饭。可人家老爷子妙语连珠、高谈阔论是一套接着一套，就自己肚子里那点儿玩意儿，人家丐帮门槛儿这么高，可别去丢人现眼了。要真是混不下去，大不了就回老家，要么种地当农民，要么就继承奶奶的遗志：算命先生！

正当马大杨垂头丧气地捋巴自己所剩无几的人生之时，刚才的老头儿又走过来，戳了戳他。马大杨抬起脸，老头儿仍旧朝着他笑眯眯的，只不过眼神里多了一分欣赏和欣慰。

“大爷哎！您就不能换个人？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窝囊，好欺负，所以就对准我一个人可劲儿坑！”马大杨的火气蹭一下蹿了上来，指着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街巷大叫，“你看看这满大街的人，哪一个不比我有钱，您有在我这儿磨嘴皮的功夫，找别人收益都能翻几十倍！”

老头儿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姿态，伸出手在马大杨的后背从上到下推了几把：“小兄弟别这么大火气嘛，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儿。但你误会我了，我怎么能是坑你呢？助人者天助也。我是念你心地善良，这是帮您呐！”

“得得得！”马大杨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可说不过您。您说吧，您又想干啥？”

话音一落，马大杨和老头儿不约而同地看向马大杨手心里最后一个钢。马大杨刚想攥起手，却被老头儿一把钳住手腕，马大杨一时用不上力，攥不了拳。

“咋滴？大爷，这回换抢了是吧？”马大杨连哭腔都出来了，“大爷，我跟您无冤无仇，您咋就盯住我了呢？求您放过我吧！”

“小兄弟，瞧你说的，都说了，大爷这是帮你。”老头儿变戏法儿一般，忽然掏出一个压着塑膜的二维码卡片，二维码下面还有大字：扫码一元，得你所愿。

数条黑线如同刷弹幕一般从马大杨的脸上闪过，整个人顿然石化了。他的内心顷刻间千疮百孔，仿佛一下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马大杨鬼使神差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一扫，慢慢对准老头儿手里的二维码，“叮”一声“您已经添加对方为微信好友”。

这时，又一辆606路普通公交车停站了。

老头儿喜笑颜开地从马大杨手里捏过最后一个钢，朝着马大杨竖起大拇指，赞叹道：“真不愧是新时代的好青年！小伙子，你等的公交车来了，上车走吧，祝你一路顺风！”

马大杨耷拉着脑袋站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朝着老头儿点了点头：“谢谢大爷，我现在只能步行了。”

“生命在于运动。年轻人嘛，就应该多走走。”老头儿看着马大杨的背影，更是欣赏地点头咂嘴，“小兄弟，你扫的微信好友就是我，常联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哦。”马大杨顿了顿脚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像失了魂一般，朝着606路公交车驶去的方向，一步拖着一步走去。

马大杨租的房子，是一个被隔断成无数个单间的筒子楼，一个单间十五块钱一天，房间里只有一个床垫，其中一间就是他的。

马大杨一头扎到床垫上，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他足足走了两个半小时才到家。他听见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阵“咿呀啊嗷”的娇喘和低吼，人家都已经温饱思音域了，他这却连口水都没得喝。他这一天过得，就好像刚被人扯了蛋，正在地上捂着裆疼得打滚呢，突然来了个老头儿，又裂开他的两条腿扯了一把，直接把蛋扯碎了……

他不禁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前二十年：

小时候一帮小孩儿跳到河里洗澡，都乐颠颠好好的，就他让蚂蟥给叮了屁股，哭着跑回家，孙玉芳脱下鞋来在他屁股蛋子上一顿扇，直到把蚂蟥给打出来，马大杨的半边屁股肿成了紫番薯；

初中的时候，全班人都吃了学校发的降暑西瓜，都没事儿，就他拉肚子，蹿到厕所脱了裤子就拉，情急之下，却忘了脱掉内裤，全拉到内裤里了，弄了个屎沾满身不说，还一下子出了名，搞得初中三年都抬不起头来；

好不容易上了高中，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班里一个女生，每天偷着往人家课桌里塞豆浆油条，自己却穷得啃馒头，结果班上一个男生本来想去偷吃那些油条烤肠，却被那女生误以为是这男生在表爱意，到最后俩人成了一对儿，马大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卿卿我我；

上大学，拨打移动客服10086改业务，按1按1再按0接通人工客服，结果他倒是潇洒，上手按了个110，牛气哄哄地跟电话那头的警察叔叔硬了半天，结果被带进派出所教育了半天，写了两千字的深刻检讨之后才灰溜溜地被放出来；

这眼看着业绩突出要转正了，谁成想竟是个坑，稀里糊涂地还背上了债，身上仅有的两块钱还被一个无赖老头儿给忽悠走了……

马大杨不禁感叹了一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哎……”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一条未读微信。马大杨点开，对方的微信头像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老头儿，正朝他眯缝着小眼儿笑。老头儿发了一个链接给他，马大杨刚想点开，突然警觉了一下：这不会是个木马病毒之类的吧？点进去银行卡上的钱一下就被划走了！

不过马大杨立刻嗤笑起来，冲着手机屏幕里映出的自己的头像反问一句：“你银行卡里还有钱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成这苦逼模样了，就算老头儿是连环套路电信诈骗，都身无分文了，还能咋地？马大杨直接点了链接，屏幕跳转到一个新的页面：

面试通知

马大杨先生，恭喜你已经通过本司初试，请于明日凌晨一时到蓝岛市七宝山殡仪馆接收终极面试。友情提示：请自行携带一只黑猫。阴界外联司人事部/2018年4月28日

？？？？

马大杨一脸错愕，啥玩意儿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