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万恶淫为首,单是“见色起意”这一条罪名便已十分重大,更何况滥杀无辜又与侠义二字背道而驰,两罪并罚即便是将穆青峰凌迟处死也不为过,而陈老四只将其逐出门墙,已算是宽大之至了。
众人听得都甚是惊奇,一名洱湖帮弟子呸了一口,愤愤的道:“原来这龟蛋以前就这般不是东西,难怪与贼寇搅在一起干尽了坏事!”另一人也道:“这就叫做狗改不了吃……”
说到这里忽然发现陈老四转头注视着他,神色甚是难看,登时不敢再说,将原本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穆青峰犯下大错之时,仍是陈老四门下弟子,两人之言岂不是说他无识人之明,且教导无方?他听在耳中自是觉得十分逆耳,心中老大不自在。
林凤生忙道:“此人行径固然可恨,然而其中必定有重大隐情,几位暂且不要妄自非议,请陈老前辈大略说与我们知道,再议论也不迟。”说话时眼望几名洱湖帮弟子,连使了几个眼色。
陈老四自行倒了一碗酒,举在口边道:“老夫已与这逆徒再无半分瓜葛,自然不会替他隐瞒遮丑,你们既然想知道,说出来也无妨。”
说着将满满一碗烈酒一气喝干,伸手抹了抹嘴道:“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那厮还只像你这般大……”说到这里望了一眼林凤生,接着道:“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难怪他行事如此莽撞……”
梅若雪大是不以为然,打断道:“陈老伯,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姓穆的干出这般禽兽不如之事,只能说明他本性不好,跟年龄大小可以说没有半点干系。你说他那时与我表哥一般大小,那怎的我表哥又不干那等无耻之事呢?”
陈老四门下弟子本就不多,而且大多资质平平,因此穆青峰算得上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向来很是偏爱,否则弟子犯了如此重大的过错,他也不会只将其逐出师门了。听得梅若雪之言,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林凤生白了梅若雪一眼,沉声道:“表妹,跟前辈说话怎可这般无礼。先听陈老前辈把话说完。”
梅若雪伸了伸舌头,心中暗道:“我说的不过是实话而已,哪里无礼了。这陈老伯也真怪,嘴上说早已与那姓穆的恩断义绝,心里却还当他是徒弟处处回护他。”
陈老四摆手道:“这小妮子说的也并非全然不对,老夫之所以收姓穆的小子为徒,多半也是看中了他的聪慧。至于品性当时还真未太在意,以致于传了他一身害人的本事,说起来老夫也有过失。现下也该是收回的时候了,待捉住他老夫便挑了他的手筋,割了他的舌头,你们要杀要剐跟我再不相干。”
挑了手筋便不能亲自设置机关、制作销器,没有了舌头便也不能将其法传授他人,便如从来没有学到过半点技艺一般。如若果真如此,穆青峰形同废人,那么今后如何处置便也无关紧要了。
梅若雪见他说话之时脸色难看,语气激动,还道他说的是气话,撒娇道:“陈老伯,我错啦,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说着起身盈盈道了个万福,又道:“这样吧,你帮我们捉住他就是了,至于你要将他带回去做徒弟也好,要废了他从此真的断了情义也罢,只要让他不再干坏事就好了。”
陈老四哈哈笑道:“这小妮子,照你这么说,那逆徒做尽坏事倒像是我指使似的。好吧,老伯我原谅你了,一定帮你们捉住他!”
梅若雪性情开朗,大方可爱,两人一路同行,很是讨陈老四喜爱。洱湖帮弟子指责穆青峰的不是时,陈老四神色严峻,而梅若雪直斥其非他却只能哑口无言,便是出于关系的亲疏之别。
林凤生抱拳道:“那就有劳前辈费心了,晚生先行谢过。”
陈老四还了半礼,道:“好说好说,你干的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大事,老夫自当略效微劳。”
关于穆青峰犯下大错,从而被逐出师门的详情,他还只说了个头里,梅若雪心中好奇难抑,不耐道:“你们两个也不要客气来客气去的了,陈老伯,那姓穆的被你赶走的经过你还没说呢。”
几名洱湖帮弟子也是十分好奇,只是见这老儿对自己神色不善不敢出言催问,此时听梅若雪催促,心知他这下是非说不可了,于是一起将草墩子向火塘边挪了挪。
果然接着便听得陈老四开口道:“这小子的家原是在无量山附近,父母死得早,只有一个姐姐与她相依为命。说起他姐姐那当真是温柔贤惠,加之人又生得美貌,上门提亲的人自然不少。但为了照顾他,便谁也没有答应。说是要弟弟成家立业以后,自己才会出嫁。”
梅若雪听得穆青峰有这样一个美丽贤惠的姐姐,不禁有些难以置信之感,暗道:“那姓穆的和她姐姐肯定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否则怎的姐姐如此善良,他自己却这般混帐。”
转念一想,又忖道:“陈老伯怎的扯到他姐姐头上来了,见色起意,啊哟,姓穆的不会是兽性大发非礼了他姐姐吧?”想到这里竟义愤填膺起来,自言自语的道:“岂有此理,当真是禽兽也不如!”
众人见她举止怪异,都转过头来看着她。陈老四笑问道:“小丫头,你又在想什么呢?什么岂有此理、禽兽不如的。”
梅若雪脸上一红,尴尬道:“没什么没什么,你接着说吧。”
陈老四点头道:“说起他姐姐,又不得不说上门提亲的人。话说提亲之人有贫有富,有老有少,有俊有丑,与此事有关的乃是一个又老又丑却很富有的土财主。这财主有意将他姐姐纳为第十八房小妾,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人为富不仁、鱼肉乡邻,名声很臭,他姐姐自是瞧不上的,因此上门多次都吃了闭门羹……”
梅若雪听到这里又插口惊呼道:“第十八房小妾!他当他是皇帝么?这样的老色鬼,要换做是我早就一剑将他结果了,岂止只是让他吃闭门羹。后来怎样?”
陈老四微笑着摇了摇头,又道:“这财主财大气粗,吃了闭门羹当然就不乐意了。起初他知道那姓穆的小子在我门下学艺,多少也有些忌惮,还不敢怎样。后来有一回姓穆的小子随我到鸡足山,帮空源老和尚在一个洞中制造机关,那财主便趁机派人将他姐姐抢到家里去做老婆,他姐姐誓死不从,那财主便让家丁强行给她灌下了*。唉,不省人事之后便失了身,她性情贞烈,羞愤之下第二日便悬梁自尽了。”
众人听得都啊了一声,显得甚是惊诧,为何这土财主能纳那么多小妾,便是因为世间有许多女子或其父母贪图钱财物欲,从而不惜自愿或被迫委身苟合。木已成舟,这穆姓女子却仍贞烈不屈,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谓是可敬可叹。
梅若雪大怒道:“这老混蛋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可还活着?”
陈老四道:“小丫头很有侠义心肠,你是要替那小子的姐姐报仇是不是?可惜那财主早就被我那逆徒杀了。”
梅若雪听得不禁露出失望之色,心中颇感遗憾,只觉世间的所有大奸大恶之人都该死在自己的手上。不解道:“这样的老甲鱼杀了才好,你又怎说他滥杀无辜?况且见色起意的是那老甲鱼,那么这个罪名又是从哪里来的?”
林凤生道:“这财主既非无辜,那么滥杀无辜这一罪名所指的并不是此人,陈前辈自也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他。而另一条见色起意的罪名既归于他,想必是他报仇之时失了分寸,做出了什么卑鄙之行。”
陈老四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小子,果然精的跟猴儿似的,猜对啦,我那逆徒错就错在以牙还牙之时是非不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