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力量源自它曾受过的伤。”

“杀不死你的东西，就会让你变得更强。”

夜风拂过泸洺前额散碎的头发，翻动着记忆的书页。

“在我的部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成为一名战士。我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和部族里的老战士们学习怎样去战斗了。”

“‘以战斗终止战乱’，‘剑刃不沾无辜之血’，这是我们部族战士们的信条。每个人都以高尚的战斗和战死在疆场上为荣耀，唾弃一切战死以外的死亡方式。”

泸洺回忆着记忆中的以为须发尽白，满面红光的老者的谆谆教诲。

“很不幸，我没有办法忘掉过去的东西。其实，我觉得，从某种角度来讲，你能够忘掉一些东西也是很幸运的。”

“我两岁那年，我的父亲就追随着那份荣耀而离开了。是我的母亲一个人把我养大的。”

赛娜安静地听着，似乎被没有为之所动。

“我不记得我的爸爸妈妈……”赛娜说道，“从我记忆的开始，就没有这两个人的影子，我不知道有他们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失去他们是什么感觉……也许……和我现在看着安娜一样吧……”

“她对父母的印象应该是跟着被她忘记的那五年记忆一起消失了。”泸洺心里想道，“格欧菲茵说过，赛娜是帝国的一个将军和他抢来的战俘无意间生下之后又丢掉的孩子……这个可怕的女人真是什么都能打听到。也就是说她的母亲生死不明，父亲估计也是个混蛋了……这样的记忆还是让她直接忘掉算了。”

“应该差不多吧，”泸洺说道，“就是一个和你关系很好的人，忽然离开了你，然后再也见不到了……”

“嗯……”

“八岁那年，天心帝国的军队围攻了我的部族，没有后援的我们被彻底击败了。我的母亲死在了我面前，我被他们当做战俘带回了帝国。”

“我本来以为我会死掉，或者成为奴隶，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我宁愿死掉。”

“但是并没有，我被带到了都城的一个秘密的基地里面。那里有好多和我一样来自其他国家和部族的小孩子。”

“有一个士兵拿着一把刀子站在了我和另一个小孩子面前。他随意丢出了一枚硬币，看了眼朝上的那一面，就把那把刀子递给了我，然后……”说道这里，泸洺忽然停住了，沉默了一秒钟才继续说下去。

“然后握住我拿刀的手，把刀子刺进了那个孩子的胸口……”

“我忘不了那个孩子死前的表情，恐惧、悲伤、愤怒……我不想这么做，可这确确实实是我做的……”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称不上是战斗的杀人，我们部族的信条，还有战士的荣耀，在我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战斗生涯中，被他们一个选随便的择给毁掉了。”

“我已经毁掉了我的信条，我不能再玷污我最后的荣誉——最伟大的死亡了。所以我最终活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们在那里是为了什么，只知道这事关一个帝国的秘密计划。那个计划被称作。”

“那里每天都有人在受伤，无论是身体的伤，还是心灵的伤。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最开始的几百个人，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只剩下了二十几个。我们看着他们的尸体被一具一具地拖出去，胡乱地丢掉……”

“后来呢……”赛娜的表情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嗯……如果你不愿意回忆了，就不要再聊了。”

“没关系，”泸洺躺在了身下松软的草地上，做了个深呼吸，仰望着灿烂的星空，“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好好和别人说过话了。”

“那继续吧，”赛娜紧抱着双腿，盯着自己的足尖上跳动的星光，轻轻地说，“我在听。”

“在经历了那些可怕的训练之后。我们发现自己的灵魂好像能和这个世界沟通了。我们的感知力，我们的力量，早已超过了正常人。身边的事物甚至会根据我们的情绪和意念发生变化，灵魂的力量，已经开始外化了。而且更可怕的是，我们的心智——我们不在觉得杀戮是一种禁忌，反而疯狂地迷恋着它，渴望着它。”

“从那里活着出来的有二十几个人，但是很明显，我们的力量还是不够，而且他们也不需要这么多的人。”

“于是我们开始不断地接受实战的任务。开始了更多地杀戮。”

泸洺把双手举到面前，喃喃地说：“即便是大海里所有的水，也洗不去它的血腥了。”

“最开始是执名家，我暗杀过很多他们家的政敌和他们看不顺眼的人。也被派遣到过前线的战场，我本以为能抓住机会找到自己渴求的归宿，可是最终我还是执行了他们的格杀令，把更多无辜的人推向了他们抗拒的死亡。”

“后来是九五家，我的任务主要是在战场上战斗，那种久违的光明正大的战斗，虽然我早已没有了战士的荣耀和资格，但是我还是很享受那里，因为每一次胜利都可以平息他们的反抗，让他们的国家重回和平，我为这种想法乐此不疲地战斗着，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杀戮感觉到无罪的轻松。”

“最后是监兵家……我再次从前线回到都城的时候，原本那二十几个人，只剩下四个人还活着了。”

“很快我和其中的一个人叫龙源的人成为了朋友，是真的朋友。他也来自东部列国，是我们部族旁边的一个部族的，在之前的训练和战斗中我们有过合作，但是彼此还没有深交。不过一路走来，身边活下来的只剩这么几个了，大家多少还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泸洺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

“他的力量比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要强，对魂力的掌握早已达到了继任守护者的标准。直到现在，我最多只能利用自己的灵魂和这片大陆的灵魂沟通，操纵其中的一种元素力量战斗。而他可以同时操纵两种完全不同的元素力量，甚至还能随时把自己的力量切换成不同形态。连三大家族都认为，他是空前的人才，几乎可以胜任任何守护者的位置。”

“我从未遇到过这么好的搭档，我们也很珍惜这段犹如沙漠中的绿草一样的情谊。”

“直到后来，我们接到了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