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前进一步,退后一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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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遇到了这样的事啊……”

楚桐和伊织换好衣服之后,坐在饭桌前面把他们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再向井上宏说了一次。

井上宏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手上帮楚桐还有伊织舔着饭:“不过说起来,也真亏你们能这样平安无事呢。”

这句话他说了两遍,一遍是日语一遍中文。原因当然是为了让自己那个妻子也听一听。

井上太太听见自己的丈夫这么说,捂着脸闷声应答着:“哎呀,是我不对啦。但是我哪知道会变成这样。你们没事也真是谢天谢地。”

井上宏老老实实的做起了翻译。

楚桐摇着脑袋,在河边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现在却又恢复成了那一板一眼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怪你,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着各种各样未知的事情。与其这样杞人忧天,不如更加萧洒一点。”

“嗯?这句话听着满耳熟的。谁告诉你的?”舅妈听了井上宏一脸怪异的翻译之后,就放下自己捂着脸的手,微微歪着头看着楚桐。

“呃……我想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那老姐。”井上宏倒是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另一只手摸着自己女儿的小脑袋,后者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随即就眯细了眼睛专心对付起眼前的饭菜了。

没错,这的确是简叶红告诉楚桐的。当时楚桐还无法走出被虐待的阴影,整天都过得担心受怕。某天他如往常一样缩在墙角的时候,那个自称是他后妈的女人突然闯进了门,随后对他这么说着。

说真的,楚桐一直觉得简叶红这个女人简直无法理喻,无法无天不说也不修边幅,为人又粗犷。和他的母亲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舅妈一听是自己丈夫的那个老姐,就立马拍了拍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你受她影响也不小嘛。既然如此,我想如果是她的话,也一定能让你重新明白什么是幸福的吧。”

井上宏这边又是给楚桐翻译了过去。

楚桐直接把自己的脑袋瞥向了一边,说实在话他根本就不待见简叶红,只不过那个女人说的话基本都让楚桐无从辩驳罢了。

伊织放下了筷子,她稍稍看了看楚桐,虽然对方脸上又没什么表情了。不过一旦想起刚才她看见的那一幕,伊织就明白楚桐也并不是什么没感情的人。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伊织对自己的父母问道:“放着不管的话,我怕还会有其他那样的东西出现。”

井上宏摸着鼻头想了想:“总之,我会先和真白说说的。具体该怎么做,我现在也不知道。神社的思量一向和我不大搭调。”

的确是这样,井上宏是个万中无一的老好人,这种人不管在哪……只要稍不注意那肯定只会把自己代入危险之中。如果神社真按照他的想法去行动,那肯定也会招来灾祸。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好人一般活不了多久。当然,把人换成是神社也是一样。

像井上宏这样的,到现在都还能活蹦乱跳,又是有漂亮的妻子又是有可爱的女儿的老好人,那得在万中无一的那个‘万’字之后再加几个零。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有个了不得的老姐就是。

井上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伊织也就顺从的点点头。

趁着这个空档,楚桐也把自己的那份早餐吃完,然后放下碗筷。…,

说起来,自己这个舅舅做菜也蛮不错的。至少比那个女人做的东西好吃多了。

楚桐记得当初简叶红说是给他做吃的,结果做出来的那东西简直不能入口。而楚桐早在他老爸的调教下就学会他母亲生前会做的所有料理,顺带一提味道都还很好。

在楚桐老老实实的告诉了简叶红她做的东西不能吃之后,对方这么回答了他‘少絮絮叨叨的!男子汉吃这个就够了!’。

从此,楚桐就将简叶红的料理称之为‘男子汉料理’了。

扯远了……

楚桐把思绪放在眼前的事情上,他斟酌着说辞,然后对自己舅舅问道:“虽然我有听说过日本有很多神奇的生物。但是我没想到也有这么危险的就是了……”

说到底,他就是不相信那些东西是超现实的。

这句话一被井上宏翻译过去,井上一家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伊织一脸为难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她实在是不太好像楚桐这么小的孩子说出什么‘妖魔鬼怪是真实存在的啦’这样的话。本来楚桐的性格就有够阴沉的了,如果是被这句话给吓到了的话……伊织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负罪感的。

井上宏也苦笑着对楚桐解释:“嘛……就当它是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吧。反正我估摸着也不差。”

作为世界第一调解纠纷人的孩子,楚桐竟然对超自然现象没有丝毫了解。井上宏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的老姐是个什么样的教育方式。

当然,如果是井上宏自己的话,也会选择不告诉楚桐实情。但问题是……充当楚桐监护人的是他那个无法无天的老姐。那可是个毫无原则可言的主。

怎么说呢。

井上宏抿了抿嘴,心想:这不会是自己那个老姐母性爆发出来了吧。

然后他就赶紧把这个想法赶出了脑袋。开玩笑,要是被他老姐知道自己敢这么想,到时候爆发出来的就是母老虎性了。

总之,这件事情。井上宏没打算告诉楚桐实情,虽然上报给神社是肯定的,但毕竟是简叶红的弟弟,井上宏也多多少少感觉到了这件事情有些不太简单。

再加上陈思渊莫名其妙的说要来当楚桐的护卫。

一时间,井上宏只觉得搞不好楚桐这次还真的会陷入某种危险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从玄关的位置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井上宏一边从座位上站起身,想着‘说曹操曹操到’,一边去了玄关。

剩下的楚桐三人因为没了井上宏这个翻译,于是便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那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楚桐也安安静静的看着微微皱起眉头想着什么的伊织。

他其实不太讨厌认真的女生。但说起来,似乎在记忆之中,基本性格比较认真的女生都不大待见他就是了。比如说自己小学的班长、学习委员、同桌还有小组长,或许还得加上眼前的这个表妹。

看着自己表妹的侧脸,楚桐又想起自己小学时候的那个同桌。个子小小的,脸蛋也相当可爱,不过老是喜欢装出自己是一副大人的样子认真的想着什么事情。

只不过,那个同学死得相当的惨。虽然老师还有父母都没向他提起这件事情,不过班上私下还是有流传一些消息。比如什么手脚都被折断了啊、比如什么脑袋里面的脑花全部都没了啊什么的。…,

楚桐没什么太大的实感,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会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偷偷的看女生的脸,但毕竟那个时候还小,对死之类的事情没有太大的感觉。

开玩笑的,楚桐很清楚的记得,得知同桌被杀的那天晚上。他可是窝在被窝里面哭了一晚,原因他也不太记得了,但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在意的人死掉了这样的理由。

不过……

楚桐想着刚才的事情,如果伊织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的话,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呢?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什么结果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想这么多了。

“咳咳……”

门口传来井上宏咳嗽的声音,让楚桐把自己的视线给移了过去。

在井上宏的身边站着一位娇小的女孩子,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不过也不至于到冷淡的地步。留着齐刘海穿着和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小公主一样。

只不过让楚桐有些侧目的是,她的肩上扛着一把长枪。而在枪刃下面挂着一个小包裹,这给楚桐一种走出儿童的感觉。

井上宏摸着鼻头看着楚桐,然后说道:“这位是陈思渊,往后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呃,还有楚桐……”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告诉楚桐比较好,但是换了个方式:“她是老姐给你找的……护卫。”

楚桐挪开板凳然后站起身,看着陈思渊,后者侧着身子,也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护卫?”楚桐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需要护卫的。

井上宏也有些苦涩,本来他就觉得陈思渊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很奇怪,但根据楚桐遇到的事情来看,陈思渊也绝对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情。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多多少少是和楚桐有关联的。或者,这干脆就是自己的那个老姐意识到了什么所作出的行动。

虽然这样的猜测看起来很靠谱,但很遗憾的是……井上宏这也的的确确是歪了那么一截。

“嘛,你不也才遇上那种事情吗?日本的奇怪生物蛮多的……我想老姐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才……”

这个说辞的确很有说服力。不过对楚桐来说也没啥吸引力,他把自己的脑袋偏向一边,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的往伊织那边扫了扫:“那么,就让她做伊织的护卫吧。不用在意我的死活。”

况且楚桐也压根没觉得陈思渊这样娇小的女孩子能做什么。虽然她的确是手持利器,而且向伊织这样的女孩子就算小也很厉害,但是在楚桐的观念之中,确实也不认为这样的小孩子能做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不管他怎么感情淡薄,不管怎么压抑自己的情感,他也只是个小男孩而已。多多少少也是有那么一些小男生的自尊心的。

不过他这句话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井上宏皱起了自己的眉头,他有些生气了:“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说过的吧,我们一定会让你幸福起来的。”

“没意义的。”楚桐微微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舅舅:“‘楚桐’,没办法获得任何形式的幸福。”

“那么……”这个时候,一个平静的女孩子声音插了进来。

陈思渊把手中的长枪立在一边,接着她绕过井上宏径直走到了楚桐的跟前。

她的个子不高,和楚桐面对面,也需要微微往上偏一点点脑袋。可是这偏偏给了楚桐一种——这个女孩子正在俯视着自己的感觉。…,

她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那么,你认为……你死掉的话。明姬,会高兴吗?”

明姬,自己母亲的名字。也是自己害死的人的名字。

楚桐可以忘记所有人,也可以无视所有人。但惟独对自己的母亲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你是怎么知道……”

“少废话。”小女孩一挥手打断了楚桐:“我问你……你觉得,她会高兴吗?”

“会。”

没有犹豫,毫无疑问的陈述句。

陈思渊眉头皱起,接着水袖在空中划过弧线。楚桐脸上一疼,清脆的响声已经响了起来。

“白痴一个。”还附带了这么一句话。

伊织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是看见楚桐被陈思渊扔了一耳光,也立马站起了身子,皱着眉头问道:“思渊你干嘛啊?”

撇过头,陈思渊看着井上伊织,毫不退让:“教训白痴而已。”

“你——”伊织有些生气。

不管再怎么说,楚桐也是她的表哥,况且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不可能看着楚桐被欺负没有反应。

“好了好了好了,都停停。”井上宏苦笑着安抚要暴走的两人。

接着又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侄子:“你别介意。思渊没有恶意……虽然她的确是过分了点。我代她向你道歉。”

楚桐摇了摇脑袋,他没有从那一巴掌里面感受到任何的恶意。也不会计较那样的事情,就算是被人一剑砍中了脑袋,他也从未对那人感到怨恨。

“如果对我不满的话。”楚桐又开口了,他的语气非常的平稳冷静:“那么,就去做伊织的护卫吧。不用管我。”

“白痴。”陈思渊又这么说了一句:“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了。那么我就不会反悔。”

她背过身去,毫不客气的对井上宏说道:“我要这家伙旁边的房间。还有,我过来的这件事情还麻烦你去和真白说一下。”

井上宏也只能点头。

陈思渊走到放长枪的地方,接着又一下子把武器扛在纤细的肩膀上。她侧着身子,用一边的眼睛看着楚桐:“如果真觉得痛苦、后悔的话。那么就把这份罪孽伊织背负下去吧。”

她顿了顿:“这才是最好的赎罪方式,白痴。”

说完这句话,她便径直离开,往里走去。

井上宏苦笑着摸着鼻头,陈思渊一走,剩下的事情还是得他去解决和安抚。

叹着气,他把自己的目光移向了楚桐,期望对方不要太过在意。

而楚桐,正怔怔的看着陈思渊离开的地方。

——背负着罪孽活下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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