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另一侧，阴冷无比，难闻的气味儿，带着死亡的气息，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比起地窖中的怪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茫茫黑暗，浓得仿佛化也化不开，漆黑一团。清源事先准备充足，连佛珠、十字架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物品都一起带在身上，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有算计到自己会深入到黑乎乎的地底，没准备照明工具，面对着黑灯瞎火的未知空间，徒呼奈何。

三个人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清源居中，燕赵、绿豆一左一右，使劲儿向中间挤。这里暗无天日，一旦与清源失去联系，燕赵和绿豆立刻就会变成瓮中之鳖，有墙不会钻，有家无路归。

人同此心！绿豆同样怀有这样的顾虑，两个人把清源挤在中间，清源被挤得呼吸困难，叫苦连天，差点儿被挤成相片儿，不得不奋力挣扎，把燕、陆二人向反方向推。你来我往，一番较力过后，燕赵、绿豆每个人死死揪住清源的一块衣角，才算了事。

四周万籁俱寂，静得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无边的恐惧在三个人心底上下翻腾。燕赵原以为眼睛慢慢适应环境之后，可以慢慢看清楚周边的环境，哪知道，几分钟之后，眼前仍是伸手不见五指。

“谁带火儿了？”燕赵问，声音悠长回荡，许久才息，预示着这里空间广阔。清源、绿豆默不作声，显然都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大燕，依我看，还是回家吧！这里乌漆麻黑的，可能是老鬼的坟。老鬼是主场，能看到咱们，咱们看不到它，万一打起来，咱兄弟肯定吃亏。”绿豆战战兢兢，打起了退堂鼓。

燕赵对身处的环境，同样充满了恐慌。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点头答应，清源肯定会百分百赞同，立马就会带自己穿墙回去，有惊无险，打道回府。只是，如此一来，搭救兰雨曦愿望就要彻底落空，自己挨了一顿胖揍换来的几百元巨款，连个响儿都没听到，就要打了水漂。

燕赵骑虎难下，脑海中幻想出一幅幅凄美的画面，一会儿是兰雨曦孤独的站在地下世界的某个黑暗角落，脚上锁着铁链，翘首企盼；一会儿又是她苦候解脱、望穿秋水的热切眼神，慢慢转化成寒冰般的绝望；一会儿又是易天霸把兰雨曦踩在脚下，仰天狂笑，不住践蹋一遍一遍，燕赵热血沸腾，心痛不已。自忖：“一诺相承，生死已之！”古人尚且能够做到言出必行。我若是有诺不践，还算什么男子汉！言而无信，又如何在社会上立足！

燕赵心底天人交战，发了狠劲儿：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被恶鬼弄死就当睡着了！大不了等自己变成鬼后，再回过头来找恶鬼复仇！

“草！”燕赵决心已下，吐气开声，重重的来了一句国骂。

出乎燕赵意料之外，平日挂在嘴边，没事儿用来痛快嘴儿的“草”字，在此逆境之中，居然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让他突然间精神大振。

燕赵脑中灵光一现，终于理解了燕赵三平日经常“草”字不离口的原因？原来这个字除了骂人之外，还有提升士气的作用。怪不得电影中双方作战，忽哈喊叫、士气如虹的一方总是最后的胜者，因为在气势上就已经占了先机。

抛开“草”字本身的意义不谈，一个简单的动词，能延续五千多年，被中华民族一代又一代的优秀儿女们广泛利用，而且长盛不衰，果然大有道理，堪称国粹。

“草！”燕赵清了清嗓子，对着黑暗，又重重骂了一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能退，接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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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拿了燕赵的钱财手软，嘴软，只要燕赵不撒口儿，他就得硬着头皮往前拱。绿豆嘴里嘟嘟囔囔，明显不赞成燕赵的决定，却又拿他没有办法，仿佛王八钻进了灶坑，憋气又窝火。

“道长，”燕赵自认为想出了一条可以驱散眼前黑暗的锦囊妙计，毛遂自荐道：“可以把道符点燃，用来照明。”

“草！”清源入乡随俗，对“草”字活学活用，“少出这种馊主意！道符是道家灵宝，驱鬼除魔辟邪旺运，不容亵渎，怎么能用来生火！况且，若是被祖师爷知道我冒犯道符，我再施展道法时可能会不灵！到时降不住老鬼可不要怪我！”

“啊！”燕赵一时语塞，想起自己曾经把亲手道符当成手纸擦了屁股，羞得满脸通红，幸好眼前不能视物，才免除了他的尴尬。暗忖茅山派祖师爷若是地下有灵，知道自己曾经如此糟蹋过道符，不知会做何感想？自己挖空心思，想拜入茅山门下，还有几成把握？

一时间，三个人同时闭上了嘴，各想心事，黑暗，再次变得死一样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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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

黑暗中，突然传来几下轻微的响动。燕赵一惊，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不明响动极有规律，每间隔两到三秒的时间响一次，貌似有不明生物正在黑暗中走动，而且极其小心，仿佛担心被发觉。

燕赵觉得头皮发麻，感觉声音越来越清晰，显然离自己越来越近。同时，一种不祥的感觉，在燕赵心中慢慢涌起。

“道长”，燕赵小声呼唤清源，没有得到回应，加重了声音，再次呼叫：“清源道长”

“小道士”，绿豆同样听到了异响，比燕赵还要着急，大声呼唤，“逃哪儿去了？”

异响突然停止。

燕赵、绿豆的心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瞪得比牛眼珠子还大，死死的盯着黑暗，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两个人的眼皮仍是眨都不敢眨，更不敢再次发生。

恐惧，仿佛来自死亡的召唤，一点一点，吞噬着燕赵的胆量和坚持，精神，慢慢接近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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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燕赵左手边，突然绽放出一束微弱的火花，这一点星星之火，仿佛生命之光，缓缓怒放，由弱变强，黑暗被火光一寸一寸，向远方推开。

光明给予了燕赵一颗定心丸，他又惊又喜，定睛观看，发现原本应该在他右侧的清源，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跑到了自己左侧，清源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块桦树皮（桦树的树皮，极易燃烧，东北人常用来做引火之物），噼噼啪啪，正在燃烧，冒出缕缕白烟。

火光亮起的一刹那，燕赵觉得眼前一道瘦小的黑影一闪即逝，迅捷如电，依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貌似在哪里见过，但是却想不起来。

“快！”清源握着桦树皮，催促燕赵，指着脚下的一堆散乱的木头，“把这些木柴竖起来放好。”

“小道士，你死哪儿去了，要吓死人吗！”绿豆大发雷霆，“你知道不知道刚才”绿豆打算把刚才听到的异声向清源讲述一遍。

“别废话，”清源打断了绿豆的牢骚，“我刚刚去取木头生火。”

燕赵、绿豆面面相觑，相顾骇然。两个人本以为已经把清源看得死死的，哪曾想还是被清源偷偷溜了回去。万一清源一去不复返，后果不堪设想，燕赵一阵后怕，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暗叹清源道长还算仁义！

“草！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儿，烧手了！”桦树皮燃烧极快，只十几秒的时间，就要烧尽。燕赵、绿豆手忙脚乱，把相对细小的木柴放在中间，粗大一些的放在外围，形成一个柴堆，清源强忍着烈火的灸烤，把柴堆点燃，片刻之后，暗室之中，火光熊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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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照耀，燕赵终于看清，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石室，仿佛是一个遗失在阴阳两界里的空间，正正方方。幻真术可以显示鬼魂行道，却无法显示出真实的建筑结构。一米厚的钢筋水泥石墙，鬼魂可以一穿而过，但是无法在更厚的地方穿行，这也是鬼魂不能在地底任意行走的原因。

燕赵已经猜测出墙壁后一定有空间存在，但是幻真术无法体现。这个石室，与地窖仅有一墙之隔，看起来像个房间，凌乱不堪，灰尘足有几寸厚，一脚踩下去，尘灰漫天，许久才散，但却明显有着人类曾经活动过的迹象。沿着四周墙壁，摆放着十几张上下铺的双层铁床，个别床上，还铺着整齐的木板，上面叠放着行李被褥，同样落满厚厚的灰尘，看不出本来颜色。天花板同样是水泥制成，棚底安装着几盏电灯。床下，东一处、西一处，凌乱的散落着破鞋、铁盆等杂物

“这是啥地方？”绿豆右手在鼻前来回扇动，驱赶尘腐气息，满脸惊叹，凑到燕赵身边，看到他右脚边有一个废旧的白铁盆，虚掩在尘灰中，绿豆脚欠，一脚踢去，“哐啷啷”，铁盆搅乱地面的灰尘，翻翻滚滚，摔到房间中间，扣在地面，盆底儿朝天。

“草！鬼子窝！”借着熊熊的火光，燕赵看得清清楚楚，虽然经过岁月的侵蚀，但是在铁盆底儿，用暗红色的漆，画着一轮圆圆的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