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色早已暗淡,一阵暖风吹来,从空中稀稀落落,飘下了雪花。
在场的难民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他们最怕的就是下雪,一场大雪过后,少说要死百十条人命,兴许一夜过后,就有不少人再也没机会睁开眼睛了。
雪花钻进脖子,干瘦的少年打了个机灵,说道:“赵小哥,那边不是有帐篷吗,去躲躲吧!”
“嗯,走!”
赵小哥带着五六个壮小伙子分开人群,冲向了刚刚搭好的帐篷,他撩开帘子,就往里面去。这时候突然有人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赵小哥就一愣。
“干什么,这不是给人住的吗?”
叶生在监督搭帐篷,见有人冲过来,就给拦住,说道:“是住的不错,只是你们不行。”
“我们不行,那要谁才行?”赵小哥眼中露着凶光。
后面矮个子的少年冷笑道:“赵小哥,狗官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不就是见钱眼开吗!”
赵小哥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冲着叶生一抱拳,说道:“兄弟不会说话,我们太冷了,就让俺们躲一会儿吧!”
叶生依旧摇摇头,笑道:“我告诉你们两点,第一,我不是当官的,更不是狗官;第二,你们虽然冷,可是还有人比你们更需要帐篷。”
“谁?”
“你回头看看!”
赵小哥他们一回头,只见有不少小伙计扶老携幼向帐篷走来,身上有伤病的,老人,孩子,还有怀孕或者带着孩子的妇人优先进了帐篷。地上铺了厚厚的干草,四面有遮风挡雪的帘子,对于苦难的人们来说,能有这么一个住处,已经算是万分侥幸。
大家伙进入帐篷的时候,都不停道谢,甚至有人激动地磕头叩拜。
叶生略带嘲讽地看了看田三哥他们,笑道:“你们还想住吗?”
“哼!”赵小哥脸涨得通红,转身就走,其他几个都跟着。
“小哥,这天这么冷,咱们可咋办啊?”
“还能咋办!去跟娘们抢啊?”赵小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走,咱们也帮着搭帐篷,多个猴多三分力气,也能早点分到咱们手上。”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晶莹的白雪压满了枝头,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反射着七彩的霞光,分外妖娆。江南的雪景可不多见,围着火炉,约上三五知己,高谈阔论,吟诗作赋,该多快活。热衷文会的李县丞,在往常一定推开所有公文,来个与民同乐。只是该死的西夏打乱了一切,李县丞变得意兴阑珊。
“去准备一些草席,再请几位郎中过来,随同本官出城。”
赵捕头被叫了过来,一听大人要出城,不由得变了颜色。
“大人,此时出城恐怕不妥,卑职担心会对大人不利。”
一场大雪,会死多少人,群情激奋之下,包县令难免会成为出气筒。出城的确有危险,可是不出去看看,总觉得良心上过不去。
“哎,都是大明的子民,本官还是要去看看。”
“既然大人要去,卑职多带些人手吧。”
不多一时,赵捕头点齐两百名兵丁衙役,带着十八般武器,簇拥着李县丞的轿子,呼呼啦啦,出了城门。
赵捕头骑着一匹青色战马,这是他升任捕头之后,花了七十两银子买来的,没办法,大宋的战马就是这么贵。
为了大人的安全,他抢先冲了出来,跑到了难民的营地,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回到李县丞的轿子前。
“怎么,死伤严重吗?”
赵捕头跳下战马,一脸的怪异神色,尴尬笑道:“大人,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哼,故弄玄虚!”
李县丞在众人的保护之下,快步走进了营区,离着越来越近,李县丞顿时吓了一大跳。
李县丞在众人的保护之下,快步走进了营区,离着越来越近,李县丞顿时吓了一大跳。
一共五排帐篷,齐刷刷扎好。难民们都有了遮蔽风雪的地方,眼下有些人正在扫雪,有些人则是去领稀粥,井井有条,和想象的混乱完全不一样。李县丞正在吃惊,忽然发现范仲淹正在看着自己下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时包县令和司马光还有叶生一起走过来。
昨天夜里范仲淹之干了一夜的活,此刻略显疲惫,司马光是早上过来的。
“呵呵,君实,你可错过了一出好戏啊。”范仲淹笑道。
“什么好戏?对了,这些帐篷都是昨夜弄出来的?”司马光一脸的不敢置信。
范仲淹傲然笑道:“没错,说来惭愧,动作还是慢了点,昨天夜里有两个上了年岁的冻死了。”
多少?两个!
范仲淹,你还一脸的遗憾,要一个不死你才满足吗?
司马光回头看了看拉来的好几车芦席,李县丞简直羞愧的连死的心都有了。来之前,他甚至都想到了城外尸横遍野,哭声震天,想到老百姓会发疯咒骂,如论如何,就是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简直就是奇迹,彻头彻尾的奇迹!
傻了半晌,司马光突然惊醒,欣然笑道:“把叶生叫过来,不,我要亲自去,见见这个神奇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