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黄昏,马车碾过青石的街道,发出急促的声音,一个个衣着齐整的官军赶着马车,
快速向城外而来。
声音惊动了野地里瑟瑟发抖的难民,早晚两顿清澈见底的稀粥,一泼尿胃里就空了,哪怕如此,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他们就在四处寻找,水潭里的鱼,地下的田鼠,甚至野草籽,全都是他们的食物。
经过一轮轮的扫荡,能吃的东西只剩下地上的观音土,两天来,已经陆续有人吞了观音土,肚子涨得老大,躺在地上哎哎痛叫,甚至有人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听到了马蹄声的人们勉强抬起了脑袋,有气无力地望着,不知道官老爷又要把粮食送到哪里去,反正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在人群的尽头,有几个青壮躲在了几棵竹子后面,正在商量什么。
“赵小哥,你饿不?”
年纪稍大,披着破皮袄的年轻人哼了一声:“废他娘的话,从昨天到现在就喝了碗粥,能不饿吗?”
十六七岁,干瘦的少年把嘴里的草棍扔在一边,骂道:“赵小哥,朝廷那帮狗娘养的就是想饿死咱们!”
“是啊,先是老的病的,然后是娘们,早晚有轮到咱们的时候!”田三哥冷笑了一声:“哪次遭灾不是这样,认命吧。洛阳的官还算不粗,有一口吃的,别的地方更是猪狗不如!”
干瘦的少年向四周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赵小哥,我有个主意,你看成不成?”
“有屁快放!”
“哎,我想着,咱们几个身强力壮,水性也好,大不了去投靠西夏马贼,大秤分金,小称分银,大碗酒大块肉,哪怕脑袋掉了也爽快不是?”
投靠马贼!
吓得其他几个人都变颜变色,有个长相憨厚的说道:“俺不敢,俺娘说了,当了贼死了都入不了祖坟,俺,俺害怕!”
其他几个人也面露恐惧,干瘦的少年气得一跺脚,怒道:“去他娘的,你们现在还能入祖坟咋地?”
赵小哥眉头深锁,想了会儿,咬着牙说道:“说书先生不是说过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吗!咱们再等两天,要是不成,也就怪不了我们!”
正在说话之间,突然远处传来了喊声。
“怎么回事?”赵小哥吓得蹿了起来。
那个憨厚的年轻人侧着耳朵,听了听,突然欣喜地喊道:“开饭了,有吃的了!”一阵风送来了浓郁的香气,几个人口水长流,撒腿奔跑过去,刚刚的想法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几十口大铁锅就架在了城外,整齐的一排,柴火烧着,浓稠的白粥不断冒着可爱的泡泡,难民们排着长队,口水流出老长。
眼看着粥要煮好了,又有人抓了两大把食盐,倒进了锅里,搅了一搅。疯了,真的疯了!
吃了盐人就有了力气,有了力气就能闹事,原来历来朝廷舍粥,都不放盐。今天竟然有了盐吃,大家伙高兴地手舞足蹈,比过年还高兴。
“开饭了!”
叶生亲自拿着勺子,倒了满满的一碗粥,对面的中年人激动的泪水都出来了,捧着碗跑到一边,顾不上热就往嘴里倒。一碗粥下肚,从里往外热乎,浑身都有了劲儿。
不光有粥吃,离着城墙二百步左右,一片宽阔的空地上,宁儿指挥着人手,正在搭建帐篷,刚刚吃饱肚子的难民也自觉加入进来,使得进展速度极快。
有吃的,又有住的,难民们简直不敢相信,难道老天爷真的发了善心,给他们派下了活菩萨不成!
“嗯,不错。”司马光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跟在他身后
跟着十几位学子,都是上次参加司马光文会表现突出的学子。
你们都是儒家弟子,学的都是圣人之学,以天下为己任,黎民受苦,你们若是安然高卧,对得起自己的所学吗?叶生不过区区学子,能倾尽家产,救济百姓,你们能不惭愧吗?”
众学子老脸通红,带头说道:“大宗师,弟子等人愧不敢当,愿意效犬马之劳。”
“对,我等愿效犬马之劳……不过,先生,我们能做什么,也要搬木头?”
司马光哼了一声,“问我做什么,去问问叶生,他说什么你们听着就是。”
众学子乖乖点头,带着大家伙跑到了叶生的面前。叶生正在指挥伙计搬运木料。这些士子一个个愁眉苦脸,他们瘦的和豆芽菜似的,让他们搬木头,还是杀了他们比较痛快。
众学子一脸苦兮兮地,看了看唐毅,推出领头的问道:“你看有没有我们能干的活儿?”
“有,当然有!”这些都是自己的同乡,叶生可不敢怠慢,笑道:“各位不妨带着大家去给难民们登记造册,只要有一技之长,就挑选出来。”
好,这个好!”
到底是乡党,还算厚道,大家欣然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