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着手走回火堆旁,方镖师由衷的说道:“二位前辈之力已然是冠绝古今了。”
“哈哈,娃娃可真爱说笑。”
“就是,我们两个老家伙哪可能有冠绝古今之力。”
“我可跟你说啊,就鱼渊岭那有个大彪熊,哎哟哟,那么大一个,跟山一样高哟,看起来可气派了,就他,项老头,非要从人家手里抢蜜汁,被打的可惨了,那才叫力气大呢,一巴掌下去,山都歪了。”
“我说你个老丰子,我不说你,你怎么总说我,那北九州的大肥鱼,嘿,你被人家拖到海底差点上不来咋不说,娃娃,我跟你说,那个才叫力大,从海底游上来,海浪都掀到天那么高呢。”
“那水里的,不算数,他肯定没有北州的大野猴有力气,那家伙,娃娃,就你这体格,那猴子捏你就跟捏沙子似得。”
“但是,说起来啊,我还是想念那天岭洞里面的老狐狸,哎哟皮毛那个舒服啊,那个暖和啊,啧啧,人家过冬一爪子下去就把山捅个窟窿,再一爪子就抓出一个暖乎乎的热汤,那日子。”
“是是是,你可不得想念啊,差点就被那老狐狸抓去涮了吃了。”
“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咋不说芷云山那的雪狼呢。”
“嘿,那是天太冷,……”
方镖师听着两个人嘴里不断蹦出来的名头,都是些没听过的东西,但看他们形容的眉飞色舞、神色百变,也不由想象了一下,“二位老前辈所见之广,真是包罗万象。”
“广?不成不成,走的地方越多,见的家伙越多,你就觉得自己所知的越少,眼界越广,越觉得自己微不足道,这世间,没听闻,没见识的,多了去了,我俩这点,算不得什么。”
方镖师笑着摇头,又说道:“话虽如此,但那些毕竟都是动物,晚辈还是觉得二位前辈之力冠绝古今。”
“动物?动物又如何?还不都是万物的一种,与我们又有什么区别,我们行走如此多的地方,每每都是在跟这些个所谓的‘动物’争食,睡觉,拉屎,放屁,也都跟这些个‘动物’一样,娃娃你说,究竟区别在哪里?”
“对啊,区别在哪里?哈哈,娃娃,我可跟你说,若真的论起来,我们啊还不如那些‘动物’呢啊,人家活多久,十几年?百多年?我可告诉你,千年万年的都有,你凭啥觉得人家不如我们啊,人家经的变迁比我们多,看的沧桑也比我们多,多很多的啊。”
“别把自己的眼界都限制在眼前,世间不可能,不可想,不可信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要就因为眼前看到的这些就断定不能为,那你能成就啥事?”
方镖师心神一震,忽而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
丰左拍了拍项才的肩,笑着说道:“你就说我俩,这一辈子就琢磨着怎么打败对方,哎就琢磨这么一件事,结果成了现在这样,不老不死,还走遍了天下诸多神鬼之地,见了诸多玄妙之事,这是以前我们可想可信的事吗?”
“对对对,凡事就得做,做了才知道,做了之后才有权利说不可能不可想不可信甚至是不可为,没做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
“二位前辈,如果一件事,有古至今从没有人做成过,那还有必要去做吗?”
“从没有人做成过?”
“……其实听闻过是有一人。”先天罡气也好,鬼域沙城也好,方镖师都各只听闻过一人而已。
“跟几个人做成做不成没关系,你做成做不成才有关系啊,从没人做成,那你就做那个第一人,这有一人做成,你就做第二个,这是什么值得纠结有没有必要的事啊,主要啊你有没有那个执念去做。”
“对,不撞南墙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就那个执念。”
“你看我俩,就执意要将对方打败,结果走到今天,不是吹啊,现在的我俩,就是个头不够,不然这天我俩都能捅个窟窿,我跟你说。”
“哎哟哟,给你能的,还给天捅个窟窿,真出窟窿你补啊,你会嘛!”
“你管呢,我说能就能。”
“少扯啊,当着娃娃也不知守着点脸皮,手下败将的还捅天,我告诉你,我能捅你也不能捅,你没我厉害。”
“嘿!我告诉你,我还真就捅给你看,不出三十年,你等着瞧。”
“三十年,我赌你三百年都不成。”
“你个老丰子,找打!”说罢,二人举锤提槊便又战于一处。
方镖师飞退数十米外开以避离战场,神色间是若有所思,他想及那日孔乔与自己说起时也是相似的意思:“不要想,去做嘛!”
这世间事,真的有凭着执念便可达成的事吗?‘长生不老’这件事真的是有可为的吗?而自己又真的可以坚持到吗?
他盘膝而坐,脑中纷繁杂乱,有躁动也有忐忑,更多的是怀疑和犹豫,闭上双目,陷入沉思,先天罡气于体内缓缓运转,方镖师想,答案还是要从自己身上来寻,关键点还是在于自己想不想去做,要不要去做上。
侧目扫及,项才对丰左说道:“那娃娃有趣,可塑,可塑。”
“是有趣,却不是我们的路子,他的心结我们帮不上忙啊。”
“哈哈,怎得帮不上,这不挺有用的嘛,哈哈。”
丰左侧目也看了看,恍然大悟的道:“万道归宗,殊途同归,天下万法皆出于一,哈哈,对,对,帮得上,帮得上。”
“我们这么大嗓门都未嚷到他,看来是入了静了。”
“那我们就边打边为他护法吧,哈哈,有趣,有趣。”
二人就这样边说边打,一时面红耳赤,一时纵情狂笑,手下却是毫不懈怠,哪怕锤与槊都早不见本来模样也毫不介意,只打个天昏地暗,畅快淋漓。
日升日落,不知不觉的便是两天光景而过,这中间丰左与项才二人曾中间休息过一次,他们寻了些吃的,还备下一些,就堆在方镖师身侧,想他这一醒来定是得饥肠辘辘,而后便又战于一处,他们这一辈子一直都是这样,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只有造兵器和打架这么两件事,每次打架不打到二人皆都体力透支绝不休战。
“那娃娃的气感很熟悉啊,是先天罡气吧。”
“嗯,是先天罡气,嘿,可是好久没看到有人这样专注于这个功法上了。”
“我看还挺精纯的,似到第二层了吧。”
“那他的心结是要求长生?”
“……乖乖,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哈哈。”
“了不得,了不得。”
“我说老丰子,你看他能成不?”
“成不成又不是我们说了算,他敢做才成。”
“唔嗯!对,得敢做才成,人这一辈子,就得做一件愚蠢至极又非做不可的事,这才叫不枉一世。”
“哈哈,对对对,非做不可,愚蠢至极,就像我们两个。”
“嘿嘿嘿,我可跟你不一样,我可不是愚蠢至极,我这是胜券在握,你那不自量力才是愚蠢至极,别总把我跟你划到一块说。”
“嘿!项老头,你就是欠揍,活多久都是欠揍。”
日升日落,弓山脚下,唯二人,喧吵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