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河面极为宽阔，又因为还牵着一艘载了马车的舟船，所以行的非常缓慢，估算一下，渡河大概需要一天时间，所以他们会在河面上度过一晚。

天擦黑之时，古印天收到手下来报，说发现几艘渔船似缀在了身后，他命人留心动向，而后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牛镖师等人。

这会儿距离发现尾随船只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月正当空，于河面之上只有水映月光，四下里的浓浊黑暗有如暗潮汹涌，脚下随波浮荡，给人无所依凭之感。

点点星火逐一显现，待得发现之时，古印天不由得失笑道：“这哪里回事几艘渔船，我说小的们，你们莫不是看走了眼就是直接瞎了吧。”

不怪他发此感慨，河面之上，数艘规格更甚于他这一艘的大船呈半包围的架势把他们阻在了河心之处。

那些船上的人此时也不再蛰伏于黑暗中，火把分次亮起，这一片河面亮如白昼，将那些隐于暗中的船只映照得分毫毕现，有若醒觉的猛兽，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古印天的那些手下一个个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些船是怎么无声无息到了如此之近还未被发现，但面上却没露出半分惭愧或者懊悔亦或后怕的神情，甚至还透着些懒散的互相揶揄打闹。

沈镖师是最后晃出了客房，走到了甲板之上，望着这亮堂堂的河面，说了一声：“好热闹啊！”

毕竟船的主人是古印天，所以开嗓的还是他这边的人。

只见古印天身侧一个垂髯老者迈前一步抱着拳，先是自报了家门，而后问道：“不知来者是哪位江湖朋友？”

无声无息中，一艘船又向着这边靠近了些许，从位置上突出了自己的所在，那船的甲板之上黑压压的站着一片人，随着船身突出，火把也接续亮起，不仅露出了位在最前的五个人，还将后面站着的近百人都照了出来。

先不说那五人，单就这近百人一现身，河面之上压力骤临，只见这些人都着着一身的黑衣，面上覆着纯白色的面具，唯有眼睛的部位露出两个黑黝黝的洞，让人看不清这面具之后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这近百人都是一般的身高，一般的胖瘦，立在一起，气场失足，带着肃杀之气。

用杜武的感慨，这是一群身浸鲜血而存活的人，噬血且冰冷。

这句感慨完，他又想到身侧立着的邹镖师也是以冷为标志，不由得来比较这两者冷的差别。

然而，就在他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只感觉有一股冰冷之意笼罩了他们所在的船只，而且逐渐蔓延，与那边近百人所释放出的冷意寒凛成相持对峙的态势。

他心底惊骇的主要原因在于，这边的冷可全都由一人身上所散发，那便是邹镖师，而且这冷太干脆了，干脆到人们在里面品不出任何其它的情绪，什么残忍，什么噬血，什么癫狂，一无所有，纯粹到让人无从抵抗。

对面的船应也是感受到了这份相抗之力，将船停了下来，于前的五人当中也有一垂髯老者，他慢条斯理的答道：“海龙派五翁特来向大远镖局的镖师讨要一样东西，还望四神帮的古堂主见谅。”

海龙派，这可是江湖之上除却云帮（为云河帮和洛江帮统称）之外，唯一可在水上称雄的势力，尤其是近几年，其风头之旺甚至现出取代云帮的态势来。

也是因此，云河与洛江之上总现纷争，大战役、小纠纷无一日停息。

初的时候，古印天和牛镖师一行人还有谈过这件事，这一会儿倒是被他们言中了，或者说，果然大远镖局的镖师所走的地方是不会安宁的。

古印天眨眨眼，回头看向牛镖师等人，似笑似哭的道：“人家让我见谅，这可怎么是好？”

牛镖师活动着四肢，说道：“打一场就得了，铁牛我还没在水上跟人干过架。”

沈镖师打了一个哈欠，对着牛镖师努努嘴，“你问问对面，想怎么个打法吧。”

牛镖师点点头，迈大步向前，一个人立在船头的位置，大着嗓门的问道：“几位是要劫镖的吧，咱们怎么个打法？”

海龙派五翁显然没想到会被牛镖师这样问回来，白瞎他们还准备的那些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而且，劫镖是一回事，被点明了是一回事，这么响彻天地被吼出来又是一回事，虽说现在这个时候，河面之上只有他们的人和四神帮的这艘船，可总觉得今儿这一嗓子下去，整个天下都知道了一般，不由得脸上羞赧之色现出，还有点心虚之感。

当然，这些也不过就是一瞬，之前说话的垂髯老者捋着自己的胡子，笑么滋儿的答道：“人多不欺少，规矩你们定。”

牛镖师回头看向沈镖师，问道：“老沈，咋个规矩。”

沈镖师淡淡的道：“可邹镖师高兴着来。”

杜武几乎想吐血，实在是摸不透大远镖局这几个人的性子。

古印天则是目光游荡在两方之中，眼睛里都是事不关己的冷漠还有好戏开场的兴奋，矛盾的鲜明。

邹镖师将剑提在手上，寒芒已由剑身暴涨而起，他面无表情的道：“一对一，输了换人。”

这声音清冷，也不见多大的声音，但就是传得整一个河面都听了去，五翁暗喜于心，车轮战自然是最好，只要应对得当，耗也能把对方耗个干净。

一声：“好！”字才从垂髯老者口中呼出，就见一道寒光横跨河面而来，竟就是那邹镖师由那边纵跃而来。

这剑上的寒芒亮的将所有的光都压下了几分，他冷淡的眸子与嘴角冷峭的笑映在所有人的眸子里，身形若蹁跹的归雁飘落在船头之上，背映月色，他淡淡的问道：“谁是第一个？”

怒焰腾然窜起，这年轻人的姿态有若凌绝天地间的一方霸主一般，睥睨的视线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球，那肃立着的近百人同时微抬起头，纯白色的面具透出诡异的苍白，幽深的黑洞中好似深渊而来的凝望，他们看着邹镖师，露出渴望而急迫的气息。

五人之中，一人先行一步踏出，“第一人，便由老朽应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