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肖萍的闹钟就响了。

在外面打拼就是这样，早出晚归的，比老家下地干活要辛苦的多。

在老家的人看见打工者回家，都是一身衣服崭新，小白脸手指细长，就觉得在外面很幸福，老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累的要死。可是他们不知道，打工更累，田地里有忙有闲，有晴天雨天，一年里真正能忙三分之一时间就是很辛苦的了。

而打工呢？周末双休，没戏。休了就挣不到钱，让谁休息谁急眼。劳动法规定每月最多加班36小时，目的是为了让工人能好好休息。可工作底薪只有1310元，这点钱够干啥？以凌云原来所在的工厂为例，普通工人每个月的实际工资在三千元以上，加班费远超过基本工资。本来是保护工人的法律，却受到工人集体抵制。

工人们都盼望着八小时以后加班，周末双休加班，至于法定假日加班？轮不到。

平时加班一点五倍工资，周末两倍，法定假日三倍，老板不愿意工人加班法定假。所以法定假一般的工人都能得到休息，每年休息11天。

工作强度是不大，可连续的生产线作业机械死板，更难受。一坐一天，或者一站一天，聚精会神的盯着细小的电子元件，不敢出现丝毫差错。下班后手指头是疼的，腰是酸的，腿是软的，脑子是懵的，天天如此。

老板就容易吗？老板其实更难。工人只是动动手就行了，动脑子的时候不是没有，但跟老板不能比。凌云跟肖萍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而且肖萍也只是包个工程，还不算啥大老板，就这样，好几次凌云半夜醒了，都发现肖萍要么翻来覆去还没睡着，要么干脆就是在查资料，算数据。

肖萍起床的时候，凌云赶紧闭上眼装着睡着了。既怕肖萍依然在生自己的气，又怕肖萍看见自己一夜没睡心疼，让肖萍走了再说吧。工地那么忙，有事没事的让肖萍分心，实在是不应该。

肖萍轻手轻脚的起床走了，凌云胡思乱想了一整夜，再加上一直心累，又坐了一天的车，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的睡去。

凌云一觉睡到晚上，起来吃了饭继续睡，第二天早上肖萍起床的时候被凌云叫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

“你要去帮我盯着工地？你不懂我那里的业务。”肖萍很认真的看着凌云。

工地是很重要的一环，肖萍也想抽身，但是交给别人不放心。对凌云倒是放心，可是却怀疑凌云的工作能力。

“帮你盯着是最终目的，但现在说这个太早，我先去做学徒。”凌云有自知之明，外行指挥内行是大忌，不懂先学，不要瞎嚷嚷。

工地上乱哄哄的，pvc管、阀门、接头、热熔器、各种电钻一堆；真空管、平板、热泵、水箱一堆；螺丝刀各种小工具、螺丝钉膨胀螺栓啥的一堆，十来个工人在分领工具材料，看起来好像是乱七八糟，但每个人都不慌不忙，都是熟悉的工作，乱中有序。

之前凌云也来过两回工地，但那只是觉得好玩随便看看，具体是怎么干活的，凌云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不同了，凌云来工地是工作的，他要把肖萍的工作顶下来，让肖萍能抽出身应付其他环节。

“老板早上好！”

工人们看见肖萍跟凌云进来，七嘴八舌的问候着，有认识凌云的工人还看着凌云笑笑，凌云也回报一个微笑。

“大家辛苦了。”

肖萍很严肃，和在凌云面前的表现，完全就是两个人：

“今天的工作没有什么意外，还是按照计划进行，注意安全，进度也要跟得上。小谢，具体工作你要负责起来，遇到处理不了的问题跟我联系。”

“知道了老板。”小谢一口答应下来。

凌云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就是那个叫自己老板的年轻人，二十几岁的样子，一般身材，一双大眼睛透着灵动，看起来很精干。

“另外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凌云。”

肖萍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凌云：“他是新人，大家有什么活都可以叫他，他有什么不懂的大家也要多多指导，还是小谢先带着吧。”

“大家多多关照。”

凌云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第一次开会不易话多，先混个脸熟再说。

小谢答应的很响亮，其他工人也胡乱应付了一声，会议结束。

“你去吧，注意安全，慢慢来，别太累着自己了。”肖萍轻声交代凌云。

“知道了，你放心去忙，最起码我在，工人干活会认真些。”凌云给肖萍一个微笑，看着肖萍离开，转身向小谢走去。

“云哥跟我走！”小谢笑着甩甩脑袋，凌云跟过去，给小谢递上一根烟，想了想，整盒都递给小谢：“给兄弟们散了。”

凌云今天特意买了一盒玉溪，二十几块钱，不贵也不便宜，给工人们抽算是比较高档的了。

“哪能抽您的烟？您是老板，兄弟们以后要靠您关照的，我得给您敬烟。”小谢推脱着连忙掏自己的烟。

“我戒了，你别掏，拿去给兄弟们抽吧。”凌云把烟塞到小谢手里：“别叫我老板，咱们大家一样，都是干活的。”

凌云才不拉开身份呢。

现在是来学习，学习就得多干活，不下手只看，只能流于表面，什么也学不到。而且肖萍哭过一回，凌云也想明白了，自己没给肖萍什么承诺，要是老板跟老板娘的称呼喊开了，肖萍心里会更不是滋味。

“戒烟了？老板娘对你太严苛了吧。”小谢一惊一乍的吆喝。

“小谢，真别叫我老板，跟兄弟们太生分，你要记得。”

凌云说的认真，小谢就有些尴尬，笑容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我是来学干活的，你这个叫法，大家怎么接近我？不接近我，我又能学些什么？”

凌云拍拍小谢的肩膀，笑眯眯的继续对小谢说：“叫云哥就行了，多亲热。”

“记得了云哥！”小谢恢复了活跃：“走，先带您从最基础的工位做起！”

“也别您呀您的一直客气，我们是兄弟，这样就见外了哈…”

凌云继续笑着纠正小谢。

“得嘞！云哥真牛，嫂子又漂亮又能干，怎么被你征服的？教教小弟呗…”

小谢八面玲珑，跟凌云越聊越随意，迅速就拉近了彼此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