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用上内力之后,总算是比之前稍微有了点起色,不再像那样毫无还手之力了。
虽说即便如此他也不是柴僧的对手,然而十招之内,有时已能还击个一两招的。
可别小看这一两招,对他来说,这可是最有效的强心针。
海沙心法和降魔刀法之间的配合虽然不像和海沙刀法之间的配合那样默契,但是有了真气的加成,怎么说也不一样。
两人直练到半夜才去睡觉,刘毅的海沙心法已经升到了六级,而降魔刀法还是一级没有升。
他心知这种比较高级的武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上去的,所以也不气馁。
他只觉得两人拆的根本就不是招,而是他自己。他敢打赌他这一辈子都没像这天晚上这么疼过,疼得简直都要麻木了。
拜其所赐,这一觉他睡得特别沉。本来心里有很多事,还想第二天早点起来练武的,结果统统都放下了。这一觉也是他自来到这个武侠之世后睡得最好的一觉,当然如果身上不是那么疼的话会更好。
他甚至还很少见地做了个梦。梦中他回到了自己出事的那个路口。马路中间的女孩,飞驰而来的卡车,脑袋发热的自己……他还梦到了自己昏过去的最后一个瞬间,女孩轻轻地摇晃自己:“喂,你醒醒,快醒醒啊!有人找你的麻烦来啦!”
咦?这话的内容是不是不太对?
刘毅猛地惊醒,眼前不到半尺处是一张面容清秀的瓜子脸。
女孩的脸。
两人都吓了一跳。
女孩的脸先是一白,又是一红,马上和刘毅拉开了距离。
刘毅这才省起这个距离对于一对陌生的男女而言,未免有些太近了。
他向旁边挪了挪,皱眉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女孩顿足道:“哎呀,你先别管我是谁,快跑吧,趁屠香主还没过来,你赶紧跑呀!”
她见刘毅在床上愣着不动,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了,就去拉他胳膊:“你快下来,衣服也别穿了,冻不着你。这里有后门没有?”
刘毅想起来当日校场之上的那个少女,她也说过类似的话:“没有后门。你是齐秀?”
齐秀道:“你这个人记性真差,前几天不还在校场上见过么?”
刘毅道:“太阳从你后边照过来的,我没看清。”
齐秀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跟我解释?你到底知不知道状况啊?”
刘毅甩了甩脑袋:“我知道。是不是有人告诉屠禄我偷学武功,然后他就来抓我了?”
齐秀道:“是啊!那你还不快跑,等他来抓你吗?”
刘毅心里正在考虑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屠禄,齐秀又劝他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逃跑的,那天在校场,堂主叫你上去,你就没有逃跑。可是那次有副帮主救你,这次又有谁能救你呀?”
刘毅看到她那副焦急的样子,心道:“算了,我要是真跟屠禄打起来,输赢且先不说,她肯定会很担心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这次就先躲一躲吧。”便下床穿衣服。
齐秀在他穿衣服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他,他却可以看到女孩红透了的耳根,忍不住笑道:“你刚才拉我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现在还害羞了呢?”
齐秀一听,这下连耳垂都红了:“谁……谁知道你这个人这么慢吞吞的,还要穿上衣服,你以为这是去相亲啊?”
刘毅笑道:“我相亲还用去别的地方么?眼前不就有现成的?”
齐秀“啊”地轻叫了一声,羞得待不住,也不等刘毅了,就往院里奔去。
刘毅一怔:“我是不是不该跟她开这种现代人的玩笑啊?”但他看得出齐秀并没有生气,就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刚穿上衣服,就听见屠禄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秀儿,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接着齐秀道:“是屠大哥啊,你可能看错了吧?我的脸应该没有很红才对。要不就是走过来累的。”
屠禄又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来这里干什么?”
齐秀道:“我来柴院当然是要点柴火啊,我们女弟子住的那边有点冷。只可惜这里没人,我又不敢直接拿,正在这里等着呢。”
屠禄道:“你说这里没人?我怎么刚见柴僧从这里走出去?”
齐秀紧张道:“我……我没见着呀?”
屠禄道:“可是我见着了。所以院子里是不可能没人的。你们女弟子住的地方也不可能冷,因为我给你们安排的都是最好的位置,而且现在也还没到用得着生火的时候。”他叹了口气:“你是来给刘毅通风报信的,对吗?”
刘毅赶紧出门,就看见屠禄手拿单刀,站在院中,正紧紧地盯着齐秀。
齐秀站在他的对面,低头不语,看见刘毅出来,却道:“哎呀,你个笨蛋,你出来干什么?这里还有我呢。”
屠禄听了这话,视线立马转向刘毅。
刘毅相信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的话,自己肯定已经死了无数回。
只听屠禄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女人背后,没想到你还有胆量站出来。”
刘毅闻言笑道:“我其实是想出来的,是秀儿不让我出来嘛。”他故意说这话来气屠禄,其实他知道以他和齐秀的关系,是不应该叫秀儿的。
果然屠禄听了立马火冒三丈:“无耻小人!那天在校场边上还欺骗于我,说你没有偷学武功,亏我竟然……”他本想说“亏我竟然对你抱有歉意”,却硬生生止住了口——说这话就太怂了。
刘毅哼道:“那天你不是试了?你没试出来,怪我咯?”
屠禄恨恨地道:“那天我就不该用刀鞘!”
刘毅怒道:“你知道什么?刀鞘打人也很疼的好不好?你是不是想试试?”
齐秀在旁边打了他一下,小声道:“喂,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主动开始挑衅啦?”
刘毅道:“你看他那副样子,我今天要不跟他打一架,你觉得他会走?”
屠禄冷笑道:“我当然会走,只不过是带上你一起走!”
刘毅道:“你看我像是那么听话的人吗?”
屠禄哼道:“堂主说了,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齐秀脸色苍白,有些害怕地问他:“那他要是跟你回去……会怎么样?”
屠禄道:“他不知道帮规,你也不知道吗?偷学武功乃是死罪!”
齐秀吓得说不出话来。
刘毅两手一摊:“我跟你走也是死,不跟你走也是死,那我还是不跟你走了。我不太喜欢你们堂主那个人,太狠,太傲,太不是个东西。”
屠禄冷冷地道:“你尽可以贫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也不和你计较。你说完了吗?”
刘毅点点头:“说完了。”
屠禄问他:“你跟不跟我走?”
刘毅摇摇头:“不跟。”
屠禄抽出刀来:“那咱们就只能动刀子了。”
齐秀想过去拦他,却被刘毅拉住了。
他附到齐秀的耳边道:“谢谢你为我做的,这就可以了。你相信我,我不一定会输的。”
齐秀的耳朵又红了,但还是忍羞道:“他是刑堂的香主,武功很高的,你……”
刘毅却已经拍拍她的肩膀,拿起钢刀的刀鞘,对屠禄道:“你想动刀子,就动刀子好了。我就想让你尝尝被刀鞘打的滋味。”
屠禄一愣:“你要用刀鞘跟我打?”
刘毅点头道:“是啊,不行吗?”
屠禄犹豫了一会儿,就把单刀插在地上,又从腰间解下刀鞘:“好,我也用刀鞘。就算我要在这里杀了你,也要给你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
刘毅在心里暗暗点头:“这家伙不肯占人便宜,倒也是条好汉子。”便道:“请屠香主指教。”
正要进招,院外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道:“等一等。”
三人齐齐扭头,就看见一名冷峻青年从院外走了进来,正是那天受沙成象之托,给刘毅送海沙心法的那个冷峻青年。
刘毅心里正在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听见屠禄冷冷地道:“韩锋,你不跟在你师父屁股后面,来这里想干什么?”
刘毅这才知道青年叫做韩锋。
韩锋却不理屠禄,径对刘毅道:“副帮主让我来看看你武功学得怎么样了。”
刘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屠禄道:“姓韩的,这小子偷学武功,犯了帮规,我代表刑堂来抓他,你敢拦我?”
韩锋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我说了,副帮主让我来看看他的武功学得怎么样了。你听不懂?”
屠禄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韩锋解释道:“意思就是你们两位可以开始打了,我在一边看着就好。莫非你以为我会帮他?”
屠禄狐疑地看着他:“副帮主不是挺看重这小子么?”
韩锋道:“看重归看重,但他要是不行,始终还是不成的。”
刘毅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便道:“就请韩兄在旁边看着吧。”
屠禄提醒他道:“他可不是你的什么韩兄,人家是沙堂的香主,你应该叫他韩香主才对。”
刘毅道:“少废话,还打不打?”
屠禄哼道:“出招吧!我和你地位不同,就让你三招……”
他话还没有说完,刘毅已经挥舞刀鞘,一招“怒海狂沙”攻了过去。
这招正是当日在校场边上屠禄试刘毅武功时用的招式。屠禄一见刘毅使出来,立马想起自己是怎么为他所骗,不禁怒火中烧,也顾不得什么让他三招了,马上出手还击。
本来这招该用它的下招“风平浪静”来拆解的,屠禄偏偏不用,却运起海沙心法的内力,要将刘毅的刀鞘打飞。
这个办法虽然野蛮,却是练过内功之人对付没练过内功之人最有效的办法,就连那天刘毅教训楚南时用的也是这个办法。
刘毅果然不愿和他硬拼,“怒海狂沙”使到一半,就用罗汉拳起手式“礼敬如来”里面的化劲散去内力,硬生生地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招式。
这一下中途变招就连屠禄也做不到,禁不住大叫了一声:“变得好!”收回刀鞘,又朝刘毅的手上砍去。
刘毅若想不被他砍中,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刀鞘挡住他的刀鞘,但是这样一来等于是让他的策略成功,于是他只有再次变招。
屠禄道:“偷学到了刀法又怎样?难不成你还能偷学到心法?有本事你接我一刀试试?”
刘毅别有深意地看了韩锋一眼,发现他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就听见屠禄喝道:比武还敢分心?我看你是找死!“一招“力劈华山”劈了过来。
刘毅避无可避,就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真气运到手上,从下到上地迎击。
只听“啪”的一声,两人手中的刀鞘同时脱手,分别飞向左右。原来屠禄以为刘毅没有练过内功,所以只用了几成内力,却被他出其不意地击飞了刀鞘。
这个结果齐秀想不到,韩锋想不到,屠禄自己更想不到。三个人同时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屠禄才反应过来,怒道:“好啊!你小子还真偷学到了心法!今天我非把你带回刑堂不可!”拔起插在地上的单刀,就朝刘毅砍了过去。
刘毅又看了韩锋一眼,却发现他正在朝自己摇头,那意思显然是说,不能告诉屠禄自己的海沙心法是副帮主给的。
他哼了一声,捡起钢刀反击。
两人用的都是海沙刀法,也都练过海沙心法,可以说套路一模一样,但是屠禄无论是海沙刀法的造诣,还是海沙心法的修为,都比刘毅高出一个台阶。
事实上刚才若不是他没有料到刘毅也会内功,是不可能被他把刀鞘打飞的。
因此刘毅勉强支持了十几招,就已显露败象。
齐秀看得忧心忡忡,韩锋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似乎对他来说,刘毅是死是活根本就无关紧要。
这时只听屠禄叫道:“够了!把刀放下,跟我回去。我不想杀你,那是堂里的事。你不会想让秀儿看见流血吧?”
刘毅呵呵一笑:“屠香主,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屠禄疑惑道:“什么事情?”
刘毅道:“你其实是个好人。”
屠禄听到这话,就像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刘毅刀招一变,忽然变得正气凛然起来。他心里一惊:“不好!这小子还学过别的刀法,我可要小心应对,不能在阴沟里翻船,丢了堂主的脸。”就打起精神来应对。
可是刘毅的降魔刀法比他的海沙刀法高了两个等级还多,又岂是他短期之内就能对付的?很快就手忙脚乱起来。他的招式刘毅知道怎么破解,刘毅的招式他却见都没见过。要不是他的内力比刘毅深厚,他说不定早就败了。
但是刘毅毕竟内力不如他,虽然在招式上占了便宜,想赢他却很不容易。
两人翻翻滚滚地打了一百多招,眼看就要中午了,还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齐秀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古怪至极——这哪里像是刑堂拿人?这简直就是师兄弟切磋练习。
韩锋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刘毅的刀法,似乎正在考虑如果把屠禄换成是他,他该怎么把刘毅拿下?
正在局面陷入僵持的时候,柴僧拎着吃的回来了。
他进到院子里的第一句话是对齐秀说的:“你这个小姑娘,我都故意出去躲了半天了,你怎么还没走?你知不知道和尚我最讨厌女人了?”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齐秀理解不了,但她知道柴僧是刘毅这边的,就指着战成一团的刘毅和屠禄道:“大和尚,你没看到刘毅在跟别人打架吗?你不打算去帮帮他吗?”
柴僧叹了口气,从她身边远远地绕了过去,走到刘毅和屠禄旁边,问道:“你们两个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东西再打?”
两人交战正酣,都不理他。
柴僧把手里的食物放到树桩上,又从木屋里拿出几个木凳,招呼韩锋道:“来,小兄弟,你看了半天,想必饿了吧?咱们吃饭,边吃边看,两不耽误。”
韩锋稍微考虑了一会儿,竟然点了点头,走到树桩前坐下,拿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柴僧又看向齐秀。
齐秀道:“我不饿。谢谢你,大和尚。”
柴僧闷声道:“谁说我要招待你了?我是看你自个儿站着尴尬。”
齐秀的注意力全在刘毅身上,没有答他的话。
柴僧便和韩锋两人大吃起来。食物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小院。
只见刘毅和屠禄两人打着打着,突然同时抽了抽鼻子,然后同时停下了手。
刘毅道:“我好饿。你饿不饿?”
屠禄点了点头。
刘毅道:“你一时半会儿打不赢我。要不先吃饭?吃完咱们再打。”
屠禄叹了口气,却又点了点头。
两人便也坐到树桩前吃饭。那树桩极大,就跟个桌子似的,配上木凳高度正好。
刘毅还不忘招呼齐秀:“来,吃点东西吧。下午我还要跟他打,你在旁边看,也不能饿着。”
齐秀见他无事,心里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