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柔问:“冰姐这是要回娘家看看吗?”
许冰立即点头,道:“是啊,好几年没回来了,就想回来看看。可是这人这么多,不知何时才能进城啊。”
武柔把她平板板的小胸脯拍得啪啪直响,叫道:“冰姐无须烦恼!这根本不是问题,包在我的身上。”
她扭过头对那些官兵道:“让开道路,送我姐姐入城!”
官兵一听,这是公主的姐姐,那还得了?马上清出了一条道路。
许冰朝武柔微微一笑,又给刘毅打了个眼色,刘毅就跟在他的身后。
许威没收到信号,也只能闷闷不乐地跟在许冰身后。
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朝城里走去。
眼看他们就要进城,武柔突然叫道:“等等!”
三人站住,但没转身。
武柔道:“倪霸!谁准你离开的?”
刘毅心中一片悲凉,不久前他刚跟别人说过这话,那叫一个意气风发,没想到转眼就轮到别人对自己说,还真是报应不爽。
“小人回公主的话,小人是冰姐的侍卫,注定无法侍奉公主。”
武柔斜眼看着他道:“你少骗我,侍卫能叫冰姐冰姐嘛?”
刘毅无奈道:“那你说,我是她的什么人?”
这下武柔可犯了难,她小小的脑袋哪能想到刘毅和许冰的关系?
毕竟那种关系对于像她这样的小女孩来说,实在是太过大胆,也太过暧昧了。
最终她只能求证于许冰:“冰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许冰果断点头:“不好意思啊柔儿妹妹,这个人我真的没法让给你。”
武柔低低地哦了一声,看起来颇有些失望。
刘毅和许冰对视一眼。
许冰道:“那我们先走了,回头我去找你玩。”
武柔点点头,摆了摆手:“最近城里不太平,你可要小心呀。”
许冰微笑说道:“谢谢柔儿妹妹关心。”
三人入城。
许威道:“你们两个的画像武宗和六扇门人手一份,刚才说不定已经暴露了,咱们快一点去护国寺。”
刘毅哼道:“那不是看你吗?快点领路。”
许威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就领着刘毅和许冰钻进一条小巷。
小巷虽小却很深,尽头是一幢民居。许威带着两人翻墙进出,来到另一条小巷,却又拐进了旁边的一座小院。
三人就这么七拐八拐地曲折而行,一路上几乎没碰见过什么人,就这么来到了护国寺。
那护国寺号称武朝国寺,乃是专供皇室贵胄出家修行的所在。寺高百丈,皇家威严如泰山压顶,令所有人望而生畏。
刘毅在路上听许冰介绍,护国寺僧人较少,因为基本上都是皇族。偏偏护国寺住持是个例外,乃是圣京许家的前代家主,出家后的法名叫做惠琼。
许冰道:“惠琼住持按辈分来算,应该是我的曾祖。他虽不会武功,却当过三十年的宰相,在朝野中德高望重,因此才能当此要职。”
刘毅睁大眼睛,道:“圣京许家这么厉害的吗?我记得你父亲也是宰相,你们家出过两个宰相?”
许冰轻哼道:“是三个,我祖父也是。”
刘毅好像被吓到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冰略感得意,就听见刘毅道:“只可惜你已不是许家的人了,这些事都跟你没关系了。”
许冰皱着眉拧了刘毅一下。
刘毅哎哟了一声,道:“那要这么说来,只要咱们见到惠琼,这件事就完成了?”
许冰点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咱们两个的身份太敏感,不能直接去见,需要有个人探探风声,所以……”
刘毅心领神会,两人同时看向前面的许威。
“啧啧,连娘家人都这么利用,你还真是无情呢。”
许冰很不爱听刘毅说这话,却很享受和他拌嘴,两种情绪倒是扯了个直。
三人来到护国寺正门,许威对知客僧道:“在下圣京许家子弟许威,求见惠琼住持,烦请通报一声。”
那知客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在这里等一会儿。”就转身进去了。
许威对刘毅动不动不服气,对这名小小的知客僧却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就安安静静地等着。
刘毅看出那知客僧步履轻健沉稳,兼而有之,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真气外放,不禁暗暗心惊。
许冰的心情就跟和刘毅来旅游了一样,指着四周的建筑对刘毅说:“你看见没?这些建筑的布局都大有门道,里面暗藏了一套极其复杂的阵法,听说很厉害呢。”
刘毅没学过阵法。虽说《回风舞柳秘籍》之中也载有各式各样的剑阵,刘毅却连用剑的都不是,自然没有学过。更何况建筑的阵法与剑术的阵法又不相同。
“唔,我看不出。”
许冰哼道:“当然,你要看得出,岂非人人都能看得出了?”
刘毅气得牙痒痒,心也痒痒的。
这时那名知客僧出来了。
“住持请你们三位进去。”
许威朝知客僧合十行礼,刘毅和许冰也跟着行礼,三人跟着知客僧来到一间禅房。
知客僧离开,许威对两人道:“我先进去探探口风,你们等我一会儿。”
这话正合两人的意思,自然没什么意见。
许威敲了敲房门,道:“住持,晚辈进来了!”
一个低沉苍老的男人声音道:“请进来吧。”
许威朝刘毅和许冰打了个眼色,推门进去。
房门关上。
房中传来许威和惠琼小声交谈的声音,声音却越来越小,渐至终不可闻。
刘毅正觉得有些奇怪,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刘毅松了口气,许冰却拉了拉他的袖子。
没人从房里出来!
那门是如何开的?
刘毅忽然感到有一股诡异的气氛,不知何时已将这小小的禅房笼罩。
他抬脚就想进去一探究竟,许冰忙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这时那名知客僧端着茶具过来。
“房门既开,两位为何不进去?”
许冰道:“拜会已毕,正要告辞。”
知客僧点头,一看只有刘毅和许冰两人,疑惑道:“那位许家公子呢?主人未走,你们怎么能走?”
许冰正要解释,刘毅对她小声道:“咱们是为了见惠琼而来,现在绝不能走。”
许冰默默点头。
刘毅对知客僧道:“您说的是。”就跟在他身后进入禅房。
禅房中,惠琼住持新死未久,胸口刀伤流出的血液似还在冒着热气。
刘毅和许冰大吃一惊,知客僧却已叫了起来:“你……你们竟敢谋害住持,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刘毅皱眉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
知客僧看到刘毅腰上的单刀,叫道:“你是用刀的,你敢把你的刀拔出来让我看看吗?”
刘毅没有拔刀。他的刀在斩断武宗高手的手腕时粘上了鲜血,还未来得及拭去。
许冰却已拔出了匕首,朝着知客僧疾刺。
知客僧一拳将匕首打偏,叫道:“来……”
刀光一闪!
刀光绕过了许冰,擦着知客僧的脖颈而过,虽然没有将他杀死,却已将他吓了个半死!
刘毅点住他的穴道,淡淡地道:“我说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你没听见?”
知客僧瞪着刘毅,目光中似欲喷出火来。
刘毅打量了他两眼,问许冰:“你说他和许威是不是同谋?”
这件事当然是许威做的。虽然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惠琼无缘无故又不会自杀。
最让刘毅想不通的是,许威是一名剑客,身上并没有带刀。惠琼的禅房中也不会放刀的,那他胸口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
那确确实实是一记刀伤,刘毅绝不会看错。
许冰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咱们必须赶紧走。”
刘毅道:“同意。”
两人往外跑了几步,许冰忽然停步:“我去杀了那个知客僧。”
刘毅却道:“不用。这件事瞒不住的。”
许冰听刘毅的。
两人走出禅房,关上房门,循来时道路朝寺门走去。
禅房离寺门并不太远,只有几分钟的脚程,而以两人的身法,就是慢慢地走也用不了一分钟。
然而两人走了有一刻钟,却猛然发现自己已回到禅房门口。
刘毅脸色凝重,问许冰:“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冰道:“是阵法。”
“什么阵法?”
许冰摇头。
“是‘释迦镇邪大阵’。”
一道雄浑的男人声音响起,刘毅和许冰转过头,就见一个胖大和尚站在离他们不远处,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刘毅向胖大和尚合十行礼,道:“大师有礼了。”
胖大和尚笑道:“不必拘礼。”
刘毅道:“还请大师赐教,何为释迦镇邪大阵?”
胖大和尚笑道:“此阵传说是释迦如来所创,专克一切妖邪。身具邪气之人,进此阵永不得出。”
刘毅心中一凛,脸上不动神色,又问:“何谓身具邪气?”
胖大和尚笑道:“杀人放火,心有鬼祟,此之谓身具邪气。”
刘毅点点头,再次行礼:“多谢赐教,在下告辞。”
他正要转身离去,胖大和尚忽然道:“施主似乎在阵中转了许久。”
沉默。寂静。
胖大和尚突然出掌,掌力卷起狂风,竟将许冰刮得飘向一边!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掌又出,击向刘毅!
掌力未到,刘毅已被风压迫得呼吸艰难,胸骨欲碎!
却见刀光一闪!
弯弯的刀光竟绕开了胖大和尚的掌力,直接朝着他的胸口袭去。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神奇!
胖大和尚笑道:“好刀法!”
漫天掌力一瞬消失,胖大和尚两手一合,就将刘毅的刀夹在掌中。
他的脸上笑容更盛,刀客的刀若落入他的掌中,那是无论如何也夺不回了。
就见刘毅弃刀换掌,一掌拍向他的胸腹。
他心中冷笑,扔掉单刀,也出一掌迎击。
啪。
两掌相触,一声低沉的闷响过后,胖大和尚的脸色就变了!
刘毅的掌力如轰雷,如霹雳,又如刀斧般攻入他的手掌,瞬间将他的真气击溃,沿着经脉一路疯狂破坏!
这是何等可怕的掌力!
胖大和尚不过三十多岁年纪,似乎还没听说过惊天神掌的威名。
然而不幸的是,他已先领略到了惊天神掌的威力,并为此付出了代价!
胖大和尚托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大叫着逃走。
刘毅没有追击。胖大和尚虽然废了一只手,却主要是因为大意,绝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他相信过不了一会儿整个护国寺的高手都会过来围杀他和许冰,可他偏偏找不到破解释迦镇邪大阵的方法。
他眉头紧锁,忽然想到了什么,拉着许冰回到禅房。
知客僧的穴道仍然未解,看到刘毅和许冰去而复返,眼中忍不住露出了快意的神色。
他当然知道释迦镇邪大阵,他当然知道刘毅和许冰是绝逃不出阵去的。
惠琼的尸体已冷,眼睛却还未合上,刘毅就去帮他合上双眼。
他这么做纯粹是随手为之,但当他靠近惠琼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股香气绝非是檀香,也不是任何寺院中该有的香气,反而好像有点像是煎鸡蛋的香味似的。
刘毅忍不住皱眉,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鼻子来。出家人忌荤忌腥,身上怎么会有煎鸡蛋的香味?
可是这股香味是如此鲜明,尤其当血液冷却,腥气不再的时候,差点引动了刘毅肚子里的馋虫。
一个惊人的想法在刘毅的脑袋里一闪而过:这个人不是惠琼!
不是惠琼,又会是谁?不是惠琼,知客僧怎么会看不出来?
许冰见刘毅看着惠琼的尸体发呆,还以为他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忙拉了拉他:“正事要紧。”
刘毅不为所动,却忽然轻抚惠琼的面颊。
如果他轻抚的是许冰的面颊,那就十分的正常了。然而惠琼不但是个老和尚,还是个死的老和尚。许冰身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暗暗发誓今后三天绝不再让刘毅碰一碰自己。
却见刘毅摸着摸着,忽然拽住了什么东西,然后轻轻一扯
就扯下了一张易容面具来。而在那面具之下,赫然是一张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的脸。
这张脸就是俗话说的大众脸,市井之中随处可见,结合身上的香气,刘毅相信她就是一个卖鸡蛋灌饼的。
许冰吃了一惊,道:“这个人不是惠琼!”
刘毅扭头看着知客僧。
只见知客僧的脸上也满是惊骇无比的神色,似乎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刘毅皱眉望着中年妇女。
惠琼本来是在这间禅房中的,否则知客僧不会带他们过来。也就是说,许威不知用什么手段劫走了惠琼,并且找了这么个死尸来代替。
现在的问题是,许威是怎么离开禅房的?
搞清楚这个问题,刘毅就找到了逃生的方法。
他的目光从中年妇女的脸上移开,转向她身下坐着的蒲团。
那蒲团看起来竟像是新的,比禅房中其他的蒲团都要崭新得多。
那蒲团被中年妇女的尸体遮挡,本来是看不见的。但此时看在刘毅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刺眼。
刘毅掐住知客僧的脖子,解开了他的穴道,问:“惠琼住持这几日换过蒲团没有?”
知客僧摇了摇头。
刘毅重新封住他的穴道,将中年妇女的尸体推到一边,就弯腰把那蒲团挪开。
蒲团挪开,下面是普普通通的地面,仅一块方砖上有个小小的缺口。
刘毅用一根食指抠住缺口,略一使劲,就把方砖整个抠了出来。
方砖下却非土地,而是个黑黝黝的洞口,刘毅忍不住大喜,就伸手把旁边的几块砖也扒出来。
但他这次刚伸出手,就有几点乌光从洞里射出,瞬息间已经射到了他的面前!
于绝境之中觅得生路,本是一个人心情最喜悦、最放松、最脆弱的时候,偏偏却在此时射来了这些暗器!
这些暗器的来势又急又快,单论速度已不在当世任何暗器名家之下!
刘毅来不及拔刀挡格,匆忙中急使一个鹞子翻身,万分惊险地躲过了这些暗器。
鹞子翻身虽是很普通的轻功身法,但是江湖上能使得如他这般飘逸自然的已然不多。
他正待松一口气,那些暗器打在房梁上,发出“啪”的几声爆响,竟然更迅捷地朝他射至!
这暗器竟像是一个武林高手,一击不中就要追击!
刘毅却知道不是这么回事。这暗器当然是一种很奇特的暗器,设置它的人已算好了它发射及弹射的方向和角度,就等着他上钩。
他虽了解这些,却无益于眼下的情况。他的鹞子翻身还未收势,暗器眼看就要打在他的背上!
这时他身子朝下,就用力地朝地上撞去,期待到地之后再一个翻滚,能够避过这附骨之疽般的暗器。
就觉眼前一暗,似乎有什么东西遮在了自己背上。接着“噗噗”数声,几点腥热的液体洒落。
他伏在地上转过身来,就见许冰抓着那知客僧,那知客僧被暗器击中,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刘毅长长地松了口气,只觉身心俱疲,躺在地上竟一时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