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不答,却反问他道:“你先说说,你昨晚去了哪里?”
刘毅摇了摇头:“我哪都没去。”
余杭死死地盯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刘毅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昨晚是个什么样子?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也没休息,身上多了一百斤的负重,胳膊依然是断的,还被你派来的那两个家伙打了一顿。我能去哪?要不是小风大发慈悲,施舍了我一点吃的,你今天来看见的就是我的死尸。”
余杭哼了一声,语气却软了下来:“小风肯给你吃的,说明此事大有转机。你目前的任务就是让她把你的胳膊治好,在此之前,你就赖在她这里好了。至于饮食,我会派张诚负责。他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刘毅道:“我待在这倒是没问题。可万一要有人来找我的事怎么办?”
余杭呵呵一笑:“怎么,你怕了?”
刘毅皱眉道:“你如果想让他们把我弄死的话,就别管他们。我是什么水平你也知道,穿上这身拘束,可能就连普通的帮众都打不过。随便来两个人,就能把我弄死。难道你想要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余杭语带嘲讽:“昨晚我派来的那两个可不是普通的帮众。你不照样把他们赶跑了吗?”
刘毅怒道:“姓余的,你别给我装傻!他们两个是因为有小风在,本来就心虚,又被我偷袭成功,锐气尽失,这才撤退。要是他们再来,你让我怎么办?”
余杭被他顶撞,也不生气,却道:“你放心好了。有张诚在旁边看着,他不会让你出事的。”
刘毅冷笑道:“我连你都不相信,又怎么能相信他?”
余杭哼道:“你别无选择。其实接受别人的挑战,也是个锻炼的过程,不是么?哈哈,哈哈。”他似乎想象着刘毅被别人狠揍的情景,心情畅快,大笑离去。
刘毅真想抡起铁链,照他背上狠狠地来上一记,但也知道肯定抽不到他,所以也就想想罢了。
刘毅继续修炼内功。
过了一会儿,风飘雪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糟了!睡过头了!啊啊啊……我的百虫草……”接着屋门打开,风飘雪如一阵旋风般地从屋里冲了出来,冲到刘毅刚浇过水的那几株药草前,拎起水壶就要往里浇水。
刘毅赶紧阻止她:“等等!”
风飘雪保持着拎壶浇水的姿势,转过头怒视着他:“你怎么还没走?我不是让你拿着吃的赶紧走吗?你又让我等什么?”
刘毅道:“那几株我浇过水了。凌晨的时候,我见土壤有点发干,就稍微浇了一点。我以前养过花草,但不知道药草的时辰和水量一不一样。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姑娘可别怪我。”
风飘雪听他一说,一看土壤,果然不是自己预想中的那种干涸开裂的景象,不禁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刘毅昨晚没走,对他却还是一副凶巴巴的语气:“一样什么一样?你的花草能跟我的药草比?以后不准你再给它们浇水,听见了没有?”
刘毅犹豫道:“可是我听说有些珍贵的药草,如果错过了浇水的时辰,哪怕只是错过了一次,也会延长它的生长期……”
风飘雪脸一红,她最怕的就是这个,而她老是因为贪睡不起,发生这种情况。今天要不是因为刘毅,她的这几棵百虫草又要再过一个月才能长成。她恼羞成怒:“你不是说你没养过药草?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刘毅装出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小生虽然没养过药草,但是小生读过不少杂书,因此对于药草的培植之道,多少还有一些了解……”不得不说他的演技可以,在温文尔雅的书生气中,还添加了一份若有似无的喜感,逗得风飘雪“扑哧”一笑。
她赶紧捂着嘴,笑不露齿是淑女的礼貌:“行了,你总有解释,反正我都不信,也不管你是真是假。嗯……看在你帮我照顾药草的份上,我就考虑一下帮你治胳膊吧……你怎么了?”
她看到刘毅像中了邪似的盯着她瞧,还以为他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出于大夫的本能,是以有此一问。却没想到刘毅只是从未见过她的笑颜,被那份昙花一现的美丽震慑,这才怔住。
他被风飘雪一问,登时清醒,暗暗着恼:“刘毅啊刘毅,以前你什么美女没见过,怎么现在人家只是笑了一笑,就能把你闪得五迷三道?”
心里却又有另一个自己大声抗辩:“不对!小风跟他们不一样!你在后世绝对碰不到这样的!要把握机会!”
他甩了甩脑袋,正要为自己的失态找个借口,后面却有人叫道:“小风!你今天起得好早啊!”
风飘雪敛起笑容,又恢复成平时那副冷淡骄傲的样子。
刘毅在心中大骂,是哪个缺德的玩意儿打扰老子欣赏美景?怒而转身,就看见张诚拎着一大包吃的过来。
他向刘毅点了点头,又对风飘雪道:“小风,你今天怎么起得这样早?”
风飘雪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他偏偏还说了两遍,直说得风飘雪柳眉倒竖:“张诚!你又没病又没痛的,来我这干什么?我这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吗?”
张诚吓了一跳,实在不知风飘雪的脾气为何发作,赶紧停步,不再向前,赔笑道:“我是没病没痛,可是刘毅有病有痛啊。我是余堂主派来照顾他的。”
风飘雪冷笑道:“他一个海沙帮的俘虏,还要你来给他做下人吗?”她这话说的可真是尖刻,张诚不禁感到有些尴尬。
刘毅在旁边看不过去,出言给他解围:“张兄除了负责我的饮食外,主要还是看着我,不让我到处乱跑。毕竟我一个外人,在这里多有不便。我说得对不对?”说罢看向张诚。
张诚连连点头:“对,对,多有不便,多有不便啊。”他平日显然极少说这些文词,说出来总让人感觉怪怪的,风飘雪瞪了刘毅一眼,眼中却蕴有笑意。
张诚是个木头看不出来,刘毅可不是,便报以微笑。
风飘雪想起自己还未洗漱,脸上一红,转身进屋去了。
张诚叫道:“小风,我给你也买了吃的,等会儿出来吃啊!”
风飘雪压根懒得理他。
张诚对刘毅道谢:“刚才你替我说话,谢谢啦!”
刘毅笑道:“张兄客气。余堂主既然派你来陪着我,就足以说明你的人品。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张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是个粗人,不会像你那样文绉绉地说话,但是你放心好了,有我在这,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哦?是么?”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青年出现在两人面前:“你要护着这个海沙帮的叛徒?你确定?”
张诚不悦道:“郑成西,你说话别太难听!”
郑成西冷笑道:“我说话难听怎么了,我说的可有不对么?他是不是海沙帮的叛徒?你是不是要罩着他?”
张诚怒道:“刘毅是余堂主带回来的,你敢动他?”
郑成西道:“余堂主的人,我当然不敢杀。但是打他一顿,替帮里的兄弟出出气,这总可以吧?难道这你也要管?”
张诚面露犹豫之色,其实他来之前,余杭交待给他的任务是:“要是有人去找刘毅的麻烦,让他去,只要刘毅不被打死,你就别管。”但他和刘毅接触之后,发觉刘毅是个不可多得的心善之人,委实不忍见他被人欺凌。余杭让他别管,他却颇有管一管的意思。
正犹豫不决,刘毅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张兄,我已经把我那份吃了,你也把你的吃了吧。至于这个家伙,就让我来对付他吧。”
他回头一看,就见刘毅手里拿着一块馒头,正往自己的嘴里塞。他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看起来活像一只仓鼠。张诚不禁怀疑这块馒头还能不能塞进他的嘴里,没想到他竟然做到了。
刘毅嘴里的食物太多,他却只随便嚼了嚼,就一口气咽了下去,看得张诚头皮发麻,却又忍不住劝他:“郑成西的拳法很快,你身上穿着那玩意儿,跟不上他的!还是让我来想办法……”
刘毅想起秘洞中神秘老者的说话,摇了摇头:“男子汉大丈夫,有人挑战,岂能畏首畏尾?那岂不是成了鼠辈?”
张诚急道:“可是你的胳膊……”
刘毅道:“没有办法。我只能带伤上场了……”
就在这时,风飘雪站到了门前。她冷冷地看了郑成西一眼,又对刘毅道:“你过来,我看看你的胳膊。”
刘毅吃了一惊,张诚则喜道:“小风,你肯给他治胳膊啦?”
郑成西却皱了皱眉:“风飘雪,难道你也要助纣为虐?”
风飘雪凛然怒视着他:“我若不帮他治好胳膊,你们每一个来找他麻烦的人,难免都要落上恃强凌弱、趁人之危的污名。你们丢得起这个人,本帮丢不起这个人!我帮他治胳膊,正是为了本帮的名誉考虑!你这个鼠目寸光的鼠辈,又怎么能理解本姑娘的苦心?”她这一番话说得郑成西哑口无言,在她威风凛凛的目光注视之下,竟然扭过了脸去。
风飘雪朝刘毅看了一眼,转身进屋,刘毅跟着她走进屋内。
风飘雪的小屋分成前后两室,前室是给人看病治伤用的,后室应该就是她的闺房了。
刘毅按照风飘雪的指示,坐到医室中间的一张圆凳上。
风飘雪取过药膏、夹板、细绳放到旁边,又端过来一盆清水,命令他道:“把袖子捋起来。”
刘毅听话照办。
风飘雪却不满意:“再高点,到肩膀。”
刘毅便把袖子捋到肩膀。
他身上脏兮兮的,本来还很担心风飘雪会不会介意,却见她马上伸出一双素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抚摸。
这也许就是医生的职业道德吧,他想。但又忍不住地心猿意马。
风飘雪施展高超的摸骨技术,这里摸摸,那里按按,动作极轻极柔,刘毅刚开始还颇觉疼痛,到后来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骨头的复位,疼痛越来越得以减轻。
他忍不住赞道:“没想到你的医术这么高明,这要是开一家医馆……”
风飘雪打断他的话道:“少说废话,用内力感觉一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伤筋动骨之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给人治伤时的风飘雪简直就是天使,刘毅心想。忙用一丝内力探查胳膊,发现绝无阻断,只是筋骨未愈,所以有些窒碍罢了,便道:“好得很,一点问题也没有。小风,谢谢你帮我治伤。以后你但有所求,我肯定不会说出半个不字。”
风飘雪毫不留情地挑他话中的词:“你确实说不出半个不字,我也说不出来。但你可以说出一个不字,两个不字。还有,在你想着怎么给我报恩之前,还是先想想怎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
刘毅点点头,郑成西这样的角色要是在自己受伤之前,根本就不会把他放进眼里。就算自己受了伤,只要没有身上这套拘束,也一样能够胜他。可是现在……还真不好说。但他性格之中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服输,越是紧急的局势,越能激发他的潜力,便故作轻松道:“如果我被他揍得很惨,你会不会继续帮我治伤?”
风飘雪轻哼一声,道:“我早就说了,你要是死在外面,我就把你做成肥料。至于受伤嘛,看本姑娘的心情。你别以为我是因为欠了你的人情,所以给你治伤。我是为了顾及本帮的脸面……”
刘毅顺着她的话道:“……所以才勉为其难,给我治伤。其实你一点也不愿意,是么?”
风飘雪瞪了他一眼,先用清水将他胳膊洗净,再抹上药膏,用夹板夹好,最后用细绳牢牢地固定住:“只要你别被别人打到胳膊,就没事。否则的话,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刘毅惨叫道:“我自己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姐姐,你别这样对我啊!”
他一声姐姐,叫得风飘雪面上一红,却又马上恢复,板起脸来道:“你要在我这赖到几时?还不快出去!”
刘毅嘿嘿一笑,起身出屋。
他从路边捡起单刀,握在左手,打算用自己最高级的降魔刀法与之对敌。
郑成西看到他握刀的姿势,却道:“怎么,你要用刀子打我的拳头么?”
刘毅皱眉道:“比武竞技,哪还有规定能用什么功夫,不能用什么功夫的?我练的就是刀法,当然就要用刀。否则你让我用什么?”
郑成西阴险地笑笑:“比武首先要公平。我为了公平,已经允许你去治伤,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维护一下这两个字?你如果发誓你不会任何一套拳法,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话,那你就用刀好了。反正我无所谓。”
张诚闻言大怒:“郑成西!你无耻!你……”
郑成西叫道:“张诚!你闭嘴!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风飘雪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却没说话。
刘毅气极反笑,他的少林正宗十八罗汉拳的经验等级比降魔刀法还高呢,威力等级也只差了一个等级,实际威力应该差不多。
既然这个郑成西非要让自己用拳法,自己就给他一个惊喜。虽然能不能打得过不知道,但至少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便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姓郑的,我就按你说的来,但愿你输了以后,对这句话能够有所了解。”
郑成西冷笑两声,再不搭话,挥起一拳,直奔刘毅的面门而来。
这一拳刘毅见张诚使过,想必是巨鲸拳法中的一式,轻灵迅捷,试探的味道比较浓。
他来不及用罗汉拳拆解,便运起八级的海沙心法,抵消身上一百斤的负重,同时向旁闪躲。
这次他的动作比应对张诚时快了一些,而郑成西的拳法则比张诚的慢。此消彼长之下,他堪堪躲过了这一拳。
郑成西一拳不中,又是一拳。
刘毅连连躲避,十分被动。
他知道劣势终有一时会转变成败势,到时候便很难挽回,心中焦急,不知为何却想起昨天傍晚,风飘雪被他从下而上地窥视,羞怒之下踢了他一脚,正踢在他的臂甲之上。
那一脚力道很大,可是他却一点也不疼。
他灵机一动,假装剧斗之中体力不支,躲避得慢了,故意将左半边身子暴露给郑成西。
郑成西不疑有诈,全力出击。
刘毅竖起左臂一挡。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郑成西脸色惨白,捂着拳头后退。
他这一拳用上了所有的内力,打在刘毅的臂甲上,却只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刘毅自然毫发无损,他的指骨却断了两根。
刘毅乘胜追击,用穿着臂甲还挂着铁链的左臂使出罗汉拳来,虽然缓慢,却每一拳都重得铁锤也似。铁链的附加攻击敌我不分暂且不论,郑成西废了只手,根本抵挡不住。不出数招,就被刘毅打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