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剑南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只见宋云啸抱着他大步而行。
他呻吟般叫了声:“大哥。”
宋云啸似也憔悴了很多,他见皇甫剑南醒来,不禁停下脚步,笑道:“二弟,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昏迷了一个多月。。。。。。”
说着,竟已流下泪来。
皇甫剑南道:“大哥,我们这是要去那里?”
宋云啸道:“长白山。”
皇甫剑南道:“去那里干什么?”
宋云啸道:“去找华神医,当今天下,你的伤,只有他一个人能治。”
皇甫剑南黯然道:“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我?”
宋云啸大步而行,道:“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好兄弟。”
不知何时,天上竟飞飞扬扬下起了雪花。
皇甫剑南打了个冷颤,颤声道:“大哥,我好冷。”
宋云啸急忙脱下身上的皮裘,盖在他的身上。
皮裘虽然珍贵,却又怎能挡得住那刺骨的寒意?只因他已冷到心底。
宋云啸道:“还冷么?”
皇甫剑南颤抖着点了点头。
宋云啸握着他的手,一股柔和的内力送了过去。
过了半晌,皇甫剑南才停止了颤抖,身上也有了些暖意。
如此渐行渐寒,宋云啸抱着皇甫剑南,终于来到了长白山中。
其时天寒地冻,满眼尽是森林长草,高坡堆雪,不见人迹。
宋云啸四下眺望,心道:“却不知华神医住在什么地方,长白山这么大,却要我到那里寻找。”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路向北,地上积雪数尺,难行之极,若不是他武功卓绝,如此抱着一人行走,就算不冻死,也早陷在大雪之中,脱身不得了。
行了两日,宋云啸四顾茫然,便如处身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风声尖锐,在耳边呼啸来去。
天色逐渐阴沉,一眼望将出去,前后左右,尽是皑皑白雪。
宋云啸知道早已迷路,飞身跃上一株大树望,四下里尽是白雪覆盖着森林,又那里分辨的出东西南北。
他已两天没吃东西了,本想打只松鸡野兔,却也瞧不见半点影子。
他看了看怀中又已昏迷的皇甫剑南,不禁焦急起来,他虽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时,茫茫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却也不禁颇有惧意。
宋云啸举步又行,突然发现前面的雪地之上,留着一行足迹,他心中暗道:“难道是慕容公子先我而来了么?”
他心中一惊,顺着足迹大步而行,行了十余里,足迹突然消失,面前已出现了数间屋宇。
宋云啸大喜之下,竟忘了先行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人,四周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就占据了屋子的十之五六,其余的地方,放着几具火炉,炉火俱都烧的正旺,炉上烧着的有的是铜壶,头的是铜锅,还有的是奇形怪状,说不出名目的紫铜器,每一件铜器内,都有一阵阵浓烈的药味传出。
宋云啸自语道:“这一定就是华神医的居所了,却不知他的人在那里?”
浓烈的药香化作一团团的蒸汽,弥漫了屋子,有如迷雾一般,更凭添了几分这屋子的神秘。
就在此时,突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朋友不请自入,不知有何贵干?”
只听一阵轧轧声响,一面墙壁竟缓缓移了开去,露出一重门户。
宋云啸还未答话,那那冰冷的声音又道:“你可敢进来么?”
宋云啸微一沉吟,走了进去。
他方才踏入,门户已重又合起,只见一张巨大的红木椅上,端坐着一人,身子竟没有丝毫动弹。
那人双手扶着椅肘,宽大的衣袖,两旁垂落在地。
宋云啸道:“前辈可是华神医么?”
那人道:“老夫正是华子清。”
一灯如豆,在凄惨的灯光下,他看来犹如石壁魔像。
宋云啸道:“晚辈二弟被人伤了内腑,如今命在垂危,恳请前辈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华子清面无表情,道:“老夫医道虽然高明,但却从来不医死人。”
宋云啸道:“我家二弟还没死,晚辈一直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所以他看似死去,其实却还未死。”
华子清“哦”了一声,盯着皇甫剑南看了半晌,道:“他确还未死,你虽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但终不是长久之计,他现在最多也只有三天之命,三天之后,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宋云啸道:“那就请前辈赶快出手相救。”
华子清冷冷道:“你我素不相识,你凭什么要老夫救他?”
宋云啸道:“那前辈要怎样才肯出手相救?”
华子清道:“象伤势如此严重而又不死的人,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要救活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宋云啸道:“晚辈明白,前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晚辈能够做到的,一定答应。”
华子清道:“看你的样子,武功一定不错。”
宋云啸皱眉道:“晚辈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华子清大笑道:“象你如此聪明的人,岂会不明白。”
宋云啸沉吟道:“你要我替你去杀人?”
华子清道:“不错。”
宋云啸道:“什么人?”
华子清道:“一个我永远也不想见到的人,他跟你既没有恩怨,更没有仇恨。”
宋云啸道:“可你现在却要我去杀他。”
华子清淡淡道:“你可以不去。”
他冷冷接道:“但你可要想清楚,你家二弟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救不救他,就全看你的了。”
宋云啸沉吟不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华子清道:“我知道你不愿去,谁也不愿去杀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人。”
宋云啸道:“但我一定要救我家二弟的性命。”
华子清道:“那你就只有去。”
宋云啸看着怀抱中的皇甫剑南,道:“二弟,只要能治好你的伤,就算让大哥去死,我也会去。”
华子清说的不错,谁也不愿去杀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人。
可是他现在却别无选择,非去不可。
华子清道:“那个人就住在离此四十里外的‘黑土山庄’。”
宋云啸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华子清道:“这些你不必知道。”
宋云啸道:“我一定要知道,否则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我要杀的人。”
华子清缓缓道:“他是个男人,有六十多岁,长长的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总是有一种可怕的杀机,别人都叫他‘病狂’。”
宋云啸道:“那个人的武功一定高绝,要不然,你也不会等到现在。”
华子清道:“不错,能杀的了他的人并不多。”
他笑了笑道:“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杀了他。”
宋云啸道:“若是我万一失手了呢?”
华子清道:“就算你杀不了他,我也一定会将令弟的伤治好。”
宋云啸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华子清道:“现在你只有相信。”
宋云啸的手突然握紧,他突然对面前这个人,有说不出的厌恶。
华子清道:“如果你万一杀不了他,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
宋云啸冷冷道:“这一点还不用你来教我。”
华子清道:“那是最好。”
宋云啸放下皇甫剑南,正要走,突然想起慕容公子要来找他报仇的事,不禁顿住了身形。
华子清道:“你怎么还不走?”
宋云啸道:“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不走了。”
华子清道:“什么事?”
宋云啸道:“当然是和你性命相关的事。”
华子清皱眉道:“究竟是什么事?”
宋云啸淡淡一笑,却不说话。
华子清道:“你想要挟我,和我谈条件?”
宋云啸道:“你既然能和我谈条件,我为什么不可以。”
华子清道:“说的不错,但你却忘了一件事。”
宋云啸呆了呆,道:“哦?”
华子清道:“如果我死了,谁来救你家二弟的命。”
宋云啸说不出话来,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他只有说了出来:“我在路上听到消息,慕容公子要来找你报仇。”
华子清大笑道:“就凭他也杀得了我。”
宋云啸道:“但来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华子清道:“还有谁?”
宋云啸道:“‘关外双煞剑’谢东湖和王凌波。”
华子清道:“‘关外双煞剑’?他们不是魔教中人么?”
宋云啸道:“以前是,现在他们已背叛了魔教。”
华子清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宋云啸道:“那你。。。。。。”
华子清道:“你放心,凭他们还杀不了我。”
宋云啸听他口气,竟似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知他必有应对之策,转身去了。
就在此时,一人突然从一间屋子闪了出来,道:“宋云啸,真的是你,你居然没死!”
宋云啸霍然转身道:“寒星。”
那人正是皇甫无病的左护卫寒星。他看了皇甫剑南一眼,道:“华神医,这个人绝不能救。”
华子清道:“为什么?”
寒星道:“此人乃是教主的心腹大患,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救。”
宋云啸变色道:“原来你也是魔教中人?”
华子清道:“不错。”
他话犹未了,挂在墙上的一串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寒星道:“又有人来了。”
华子清道:“一定是慕容公子到了。”
寒星道:“你真有把握应付他们?”
华子清道:“当然。”
寒星道:“却不知你究竟凭的是什么?”
华子清突然推开了一重门户,只见两人已缓缓走了出来。
寒星一看见这两人,不禁吃了一惊,无论谁看见这样的“人”,都难免要吃惊的。
只见他们两个竟是猿头人身的怪物,说他们是猿,他们却长着人的身体,说他们是人,他们却长着猿的头颅。
寒星失声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华子清淡淡道:“这并不是什么怪物,他们是我用‘移植术’改造出来的杀手。”
他接着道:“他们生前,本身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现在虽然被我用‘移植术’换上了猿的头颅,但武功却并未失去。”
又过了盏茶时分,只听门外一个声音朗声道:“华神医,姑苏慕容公子前来拜会。”
华子清大笑着走了出去,道:“慕容公子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寒星看了宋云啸一眼,道:“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说着也走了出去。
慕容公子冷冷道:“华神医,我们之间的恩怨,今天也该做个了结了。”
华子清道:“不知慕容公子想如何了结?”
慕容公子道:“要你的命!”
他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缓缓道:“你虽然救了不少人的命,但我倒要看看,今天有谁能救得了你的命。”
说着,已飞身向华子清扑了过去。
华子清面色一沉,连退三步,突然挥了挥手。
那两个猿头人看似呆钝,身手却十分灵活,一个翻身,已拦住了慕容公子。
寒星冷冷看着谢东湖和王凌波,道:“你们竟然敢背叛教主!”
谢东湖大笑道:“背叛又怎样?你又能耐我何。”
寒星轻叱道:“背叛教主,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
“死”字出口,他也已出手。
谢东湖和王凌波大喝一声,剑也已出鞘。
宋云啸抱着皇甫剑南,他知华子清既已不肯出手相救,便两不相助,只是站在一旁观战。
慕容公子见那两个猿头人浑身刀剑难入,而又力大无穷,所以不敢硬接,他连用六种身法,都无法摆脱他们的纠缠。
华子清大声道:“慕容公子,你连他们都斗不过,还想要老夫的命!”
慕容公子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他们?”
就在此时,一个猿头人吼叫着向他扑了过来,慕容公子突然出手如风,将一颗黑球塞进了那猿头人的口中。
但闻“咕咚”一声,那猿头人已将那颗黑球吞了下去。
华子清道:“我早已将他们改造成了百毒不侵之身,你用毒药,又岂能毒的死他。”
慕容公子淡淡道:“你真以为那是毒药?”
他突然虚空击出一掌,打在了那猿头人的胸口,只听“轰”的一声,那猿头人已被炸的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华子清变色道:“霹雳弹!”
另一个猿头人见同伴已死,吼叫连连,犹如发疯般向慕容公子冲去。
数十找之后,慕容公子已是手忙脚乱,自顾不暇。那猿头人浑身却好似有使不完的劲,完全是一种拼命的打法。
那边寒星和双剑兄弟斗的正紧,三人的武功俱在伯仲之间,一时半刻,实难分出胜负。
过了半晌,突听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原来那猿头人竟合身扑了过去,抱住了慕容公子,张开大口,就向他的咽喉咬去。
慕容公子大骇,奋起神力,一个肘拳击出,打在了那猿头人的小腹上,那猿头人剧痛之下,双手微松,慕容公子急忙挣脱了他的掌握,顺手又发出了一颗“霹雳弹”。
谁知那猿头人竟一把将那颗“霹雳弹”接在了手中,身形不停,又向他扑了过去。
慕容公子大惊,急向后退。那猿头人因用力过猛,竟将手中的“霹雳弹”捏的炸了开来,只因距离太近,虽然炸死了自己,却也将慕容公子炸成重伤。
慕容公子满脸是血,但却毫不在意,一步步缓缓向华子清逼去。
他俊雅的面容已变得有些狰狞,一字一字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为我妻子报仇。”
华子清已被惊的呆了,突然转身而逃,但他方才举步,只见半空中突然飞下一个拳头。
拳头一下就击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立时被击的粉碎,竟被这一拳打的血肉模糊,已分不出那儿是嘴、鼻子和眼睛。
慕容公子单膝跪地,仰首望天,道:“兰妹,我终于为你报了仇了,你在地下,总该安息了吧!”
话未说完,已倒了下去,就倒在宋云啸的脚下。
宋云啸叹了口气,道:“慕容公子,你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对我说,在下一定尽力帮你完成。”
慕容公子颤声道:“在京城的铁狮子胡同,住着一个姓龙的女人。。。。。。”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喘息道:“希望你能把这块玉佩。。。。。。转交给她,就。。。。。。说我。。。。。。对不起。。。。。。她,让她。。。。。。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说到后来,语声已听不清楚,竟然就此闭目而逝。
寒星见华子清已死,也无心恋战,大喝一声,凌空而起,犹如大鹏临空,双袖齐拂,一片寒星飞射而出。
谢东湖和王凌波双剑舞的风雨不透,只听“叮铛”之声不绝,将漫天寒星击的四散飞落。
但寒星却在发出暗器的一刹那,飞身而去。
王凌波道:“如今华子清和慕容公子已死,我们该怎么办?”
谢东湖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寒星一定是来取药的,那些药一定已被他带走了。”
王凌波急道:“寒星现在还未走远,我们追!”
刹那间,二人也走了,只剩下宋云啸抱着皇甫剑南,静静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