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渊小阁,元尊危坐正首,瑶尊坐在下首,两人在商量什么事情。
“洛仙已将他们的情况打探清楚,刘寄麟一心前往无妄海。”元尊道,“你拦是拦不住的。”
瑶尊不似先前在云海上那样冷漠,怅然道:“寄麟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冲虚之法虽是我传授,实际是你所开创,在他身上已有效果,若是顺利成长,五老峰弟子尽可步入太初境,还可以供其他四天的尊仙们参考,善莫大焉。”
她话锋一转:“他去了无妄海,万一有个闪失,冲虚试炼就此中断,对五老峰,对太黄天都是莫大损失。”
元尊闭目道:“你我授业解惑,尽力而为,弟子有弟子的缘法,由他去吧。”
瑶尊神色黯然,又道:“师兄,八千年前,天宫征召太黄天三千仙人降魔,最后回来几人?”
元尊似乎不想提及往事,半晌才道:“三千人出征,仅一人归来。”
瑶尊眼含泪光,凄然道:“五老峰上代仙尊及弟子全军覆没,精英损失殆尽,元气至今没有恢复。太黄天仙人八千年来拒绝飞升,天宫也没有再下过征召。这次十三太子之事,难保不是他们在试探太黄天的反应。师兄,不能再把太黄天的命运交到天宫手里。”
元尊睁开双眼,目光隐忍,依然看得出悲怆,道:“你心中还有恨意?”
瑶尊断然道:“我做不到师兄的豁达,八万年也要恨下去。假如没有恨意,我早已境入太虚。”
元尊道:“如果这次你强行拦下刘寄麟,他心中生出痴念,只怕会跟你一样,冲虚之法难以大成。”
所谓关心则乱,瑶尊神识一动,已想透厉害关系,当即黯然低下了头。
元尊道:“此事我并未遗忘,如今我们还需韬光养晦。他们想试探我们的反应,对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瑶尊动容道:“师兄想让寄麟透过此事,结交天宫太子,打探三千仙人的下落?”
元尊点头道:“此事由我们几个老人出面,处处让人提防,反倒不如弟子们方便。”
瑶尊想了想,道:“既然师兄拿定了主意,我不再阻拦。这就去一趟北峰致歉,带上玉髓晶芒,再把我今年在云房参悟的时间让给黎震,希望他们谅解。”
临行之时,她又道:“师兄,我只想让他受点皮肉伤,没想到会伤成这样......”
元尊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幻尊跟你一样的想法,不愿让黎震为天宫办事,你们两人一样的心思,苦了两名弟子。”
瑶尊道:“师兄早就看出来了?”
元尊道:“不解开你们的心结,看出来又能如何?”
思过崖上,刘寄麟与邝骜一番交谈后,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刘寄麟忽问道:“我若说最不希望我去无妄海的是我师尊,你信吗?”
邝骜点头道:“我信。我们神暮殿殿君何君来大仙曾说过,无妄海诱惑太多,容易迷失道心,以前他也不准我去无妄海,现在我久经考验,道心坚如磐石,他才放行。所以说,你的师尊放心不下,是可以理解的。”
刘寄麟马上说:“师兄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我要向师尊证明,自己不会受外界纷扰影响修行。”
邝骜摇头,正色道:“你不是仙才,不能跟我相比。比如你今天遇到的事情,换作是我,肯定会主动想办法消除误解,而不是坐在这里受罚。你这样岂不是证明你师尊担心得有道理。”
刘寄麟想了一会儿,忽笑道:“师兄教训得是。”说罢飞身而起,直奔云海。
邝骜原先正对他的背面,虽然看体态、听声音猜测他年纪不大,此时才看清竟然是个少年模样,不觉惊道:“太黄天还有这么年轻就得道之人,难道他也是仙才?”
九尾笑道:“哪有这么多仙才。我听人说,有些法术练了之后可以返老还童,多半他练过。”
张二狗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满眼期待道:“五老峰有这种法术,我想学,我想学,找谁教我呢?”说罢陷入思索。
太黄天仙人在进入太虚境界之前,若不调和龙虎,练神蓄气,会逐渐变老,虽然他们寿命很长,衰老的速度极为缓慢,可是总有老去的一天,因此有些讲究颜面的仙人会把大半精力用于养生驻颜,从而导致道法修为进度更为缓慢。
九尾笑道:“你又不老,学这个做什么?等以后再学也不迟。”
张二狗摇头道:“邝老弟年轻,长生谷的女仙都爱跟他说话。我学到这门法术,年轻个十来岁,女仙肯定也愿意跟我说话。”
邝骜闻言笑道:“二狗兄,太黄天那么多女仙,还怕找不到说话的?”
九尾摇头道:“年龄不是问题,你根本没找到重点。”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继续飞行,很快到了中峰峰顶,落日熔金,一轮红日漂浮在云海上,将整片云海染红。
“两位师弟兴致不错,到峰顶来观赏云海落日?”峰顶上有人打招呼,原来是洛仙人。
邝骜笑道:“洛师兄不是同样好兴致吗。”说罢飞身到洛仙人不远处,面朝云海而立。
“无妄海之行,邝师弟有何打算?”洛仙人忽问。
邝骜不明觉厉,道:“龙神不是说有人失踪吗,找到失踪的人,给天宫一个交代,事情不就完美解决了?”
“天宫中人极少来太黄天,天宫太子身份尊贵,来太黄天做什么,你不觉得奇怪吗?”洛仙人笑问。
邝骜想了想,道:“无妄海鲸鲲宝船极乐无穷,钱财宝贝美酒佳肴不可胜数,天宫太子生出兴趣,来玩一玩也有可能。”
洛仙人负手而立,又问:“你可知太黄通宝从何而来?”
邝骜一点即通:“天宫铸造的?”
洛仙人点头:“你觉得钱财对太子有吸引力吗?再说宝贝,法宝是很多仙人的性命,真正厉害的宝贝,几个舍得拿去赌博?摆上赌桌的都是二三流的法宝。你觉得天宫太子瞧得上眼?”
邝骜心念一动,道:“美酒佳肴,天宫绝对更胜一筹,所以这些对他都没有吸引力,他来太黄天是为了别的事情。”
洛仙人点头道:“天宫太子进入太黄天,身边会没有几个厉害的真仙保护?太黄天仙人几人有这般能耐,在龙神的监视下,神不知鬼不觉算计他,让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邝骜想起玄明天的人突然出现在紫云城,还想打探大青山的上古禁制,不由道:“洛师兄的意思是,天宫太子失踪,要么是一出戏,要么是太黄天之外的势力所为?”
洛仙人含笑不语。
邝骜发觉事情比想象的更加复杂,想了想,笑道:“洛师兄对我说这些,不会是无缘无故吧,不知有何用意?”
洛仙人呵呵一笑:“提醒你们留点神,天宫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邝骜拱手道:“多谢。”
洛仙人遥望前方,忽问道:“邝师弟,你觉得五老峰景致如何?”
邝骜笑道:“美不胜收。”
洛仙人道:“五峰若是少了一二,还有这般景致吗?”
邝骜正色道:“五峰虽各有美景,然而根基却是一起,少了哪一峰都不能称其为五老峰,不再有这般美景。”
洛仙人含笑道:“五天五地呢,东天无妄海、南天长生谷、西天紫云城、北天麻石桥,中天五老峰。”
邝骜突然觉得他此话大有深意,严肃的说:“五天五地就像这五座山峰,共同撑起太黄仙界,缺一不可。”
洛仙人面露喜色,道:“邝师弟所言,我深表赞同。五天五地,虽然道法修行各有差异,甚至在一些法门上还有分歧,然而正是这些差异和分歧促使我们不断进步,和而不同是为上境。”
邝骜跟他这一番对话,觉得自己的眼界又了扩展,不觉对洛仙人肃然起敬,赞道:“洛师兄高见,让我受益良多。”
洛仙人笑道:“只有眼界宽大,胸怀坦荡之人方能理解我这些话,邝师弟可为我知己。”
邝骜忽有个想法,诚恳道:“洛师兄若不弃,我愿意与你结为兄弟。”
洛仙人愣了一愣,哈哈笑道:“甚好,甚好。”
于是两人在张二狗错愕的目光下,对着云海红日行了结义之礼,成为兄弟。
“老哥,咱们既已结拜,该告诉我五老峰是谁出行了吧?”邝骜笑问。
“你觉得刚才思过崖那位师弟如何,可否与你同行?”洛仙人笑道。
“还行,我跟他谈了一会儿,发现他有点拧脾气,需要受些挫折,梳理梳理。”邝骜毫不讳言,心想兄弟之间正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洛仙人点头道:“邝兄弟看人很准。我这师弟刘寄麟,道法修为都很好,唯一就是瑶尊长期溺爱,心性不够扎实。”
他顿了顿,又道:“此次与邝兄弟一起前往无妄海,还请多为照应。”
邝骜信誓旦旦道:“莫说老哥你亲口相托,你就算不说,咱们同为太黄天弟子,我也会看挂着他。”
洛仙人开怀一笑:“有兄弟这番话,元尊可以放心让他去了。”
邝骜暗道,元尊,他指使洛老哥来的?这个老狐狸,给我挖坑,还让我心甘情愿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