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者之幸事,莫过于得遇明主,纳良言,行妙计。
贾诩在这点上,就十分感激上苍。
无论是董卓、张济还是张绣,都对自己无比信任,所出之谋皆纳,所献之策皆行。
所以,他对于这几位主公,也可以说是挚友,也都倾心相助。
正因如此,他现在才会对沈容厌恶至极。
不管当初如何,历经多般磨难后,几位分统都已然不愿再去沾染过多的纷争。
此次与曹操对敌,本就是因沈容而起,但那也是出于情理道义。
一者,沈容是夜帅,是雷叙等人的直属统领;二者,张济生前也算受其照顾,张绣也确实应当还些人情。
可是现在无论是张绣、贾诩还得几位分统,都觉得这人情还得有些过了。
这种情绪在忍耐了几个月之后终于激化了。
“沈帅,属下有一事困扰许久。”徐媛说话一直是这样。
“呵呵,何事啊?”沈容笑了笑,淡然回应。
虽然他能感觉到张绣一众对自己的疏远,但不论是情还是利,他都不会让局面太过难堪。
徐媛停了一下,继续问道:“沈帅为何如此急切攻曹操,甚至不惜与李结盟?”
“我等本就与李有约,又何必再问?”
“那时结盟,是因他手握重权,执掌朝纲。此时这人已如丧家之犬一般,为何仍要……”
徐媛的话没说完,因为沈容此时笑容已去,可想而知,下面的谈话不会太过愉快。
“如今成了贾夫人,便忘了自己还是夜锋么。”
“沈帅言重了,属下不过是觉得如此与曹操消耗,实为不智。更何况,若是稍有不慎,我等便会被人诬陷为作乱,到时……”
“够了!”沈容无法继续忍耐了,“你是分统,只须听命而行!”
“沈帅究竟为何如此急不可待!”
气氛终于还是变成了这样,二人对视着,都不再说话,却也都不让步。
半晌,沈容的怒气慢慢散去,带着几分疲态坐下。
“唉,”看着仍然气势逼人的徐媛,沈容摇头道:“昶傲已然毁掉北方总堂,可我却连个曹操都杀不了……六贤老已然有些不耐烦了。若是真要等总堂再次发兵来攻,只怕我这夜帅也就无用了。”
原来如此!
直到这时徐媛才有些听懂了。
东南总堂的主要精力一直放在江东,北方之事基本上都是沈容在负责。
可是沈容却迟迟未能得手,虽然有种种原因,但总堂那边二位贤老却只看结果。
在他们看来,沈容未免有些办事不利。
现在江东基本已成定势,想来,东南总堂此时已开始筹备北攻之策。
那么就不难理解沈容的急切心情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东南总堂的架构过于奇特。
且不说人员配置是其他总堂的两倍,单单是夜帅出身,就已十分复杂。
东南总堂旧帅、南方总堂降帅,再加上已然对立的十贤老,这样的结构所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东南总堂之人对于情义相对看得比较淡。
那么,一旦被认定不适合继续担任夜帅,沈容很可能会被逐出夜锋。
可是,弄清楚原委之后,徐媛却更加愤怒了。
她没有继续和沈容纠缠的打算,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这个夜帅,已经完全不值得自己追随了。
……
回到住处,贾诩就站在院中。
“文和……”徐媛的脸上除了失落,还有几分委屈。
其实她去之前,贾诩就已知道会是这结果,只不过有些事,他这个局外人不便多嘴。
但贾诩并非不懂怜香惜玉之人,他向前走了两步,将徐媛揽在怀中。
徐媛的身体在发抖,她只是顺从地将头埋了下去。
“好了,明日便会有分晓。”
这并不是安慰她,其实无关徐媛,张绣和贾诩也早就有意撤军了。
原因正是粮草这个行军的先决条件。
李此次是长途奔袭,他自己根本没有补给线,也就是说,所有的供应全靠张绣。
可宛城又能有多少积蓄?
再这样下去,最多一个月,要么军中无粮可用,要么宛城囤积一空。
而最重要的,还是利益。
胜,李必然恢复长安之势,以他的为人,最多也就给张绣一个郡做回报;败……若是败了,张绣只能再回宛城,当然前提是刘表还同意。
可那时,宛城也已贫瘠,难道还要张口去向刘表借粮么?
弊大于利,留之无益。
而且,从私人感情上来说,张绣和贾诩也都不愿再继续战下去了。
徐媛和邹璃已经不单单是分统了,她们现在更是亲人,还有雷叙和张先,宛城这些人,由于共同的遭遇,更像是一个大家庭。
家人的安危,自然比沈容和李重要的多。
为了撤军之事,他们已经商议过数次,明日便是众人定下的决议之期。
其实众人对于沈容的态度已然全变了,这个夜帅,已经失去了当年令人敬重的心。
唯念苍生,如今的沈容,已全然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