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先看了战英老师死亡案的卷宗,卷宗材料里有多份笔录以及现场勘验报告、尸检报告,这的确是一起无懈可击的自杀案件。
死者战英,男,五十三岁,云黄市一中副校长,生物学教师。
五月一日是长假的第一天,当天早上七点半,战英老师与女医生战小云相约到横岗山一带采摘野生战德华兰。
据战医生说,去时是梅川街道的干部王洪光开车送他们到横岗山山脚高家村,他们在高勇军家吃了早饭,大约九点钟,开始上山。
午饭自己带了,就在山上吃,两人就在山上挖草药或者寻找珍异的花草,已经翻过横岗山,到了鸡冠山。
下午五点要下山时,战英老师说要从鸡冠山北面下山,到梅川镇找一个老朋友。
北面有山路,比南面的山路要好走些。
两人在鸡冠山南面山腰上分手,战医生于下午六点半到山脚高家村高勇军家,王洪光开车到高家村接战医生,七时许到家。
王洪光的说法与战小云的说法一致。
高勇军也证实他战老师和战医生约八点半时到他家,吃完早饭,战医生要上山时还对他家的小孩说,等阿姨带山鸡野兔回来做晚饭啊。
晚上战医生真的带了一只野兔给他们。
但是当晚战英老师未归,问遍了朋友,都没有战英老师的消息。
次日上午,云黄一中发动部分教师学生五十多人,会同高家村村民二十多人,还有战波和他的几个同事,上山寻找战英老师。
中午一时许,终于在鸡冠山北面山腰发现战英老师吊死在一棵榕树下。
死亡时间确定在下午六时零三分到六时五十六分之间,因为死者口袋中的手机在六时零三分接过家里的来电,自六时五十六分起的的来电均显示未接。
死者的一切征象符合自缢死亡。
法医的现场勘验报告表明,现场无搏斗迹象。关键证据是死者脖颈上的缢沟着力处深,两侧斜向变浅直至消失。
后脑提空处无缢沟。解剖发现,死者舌骨骨折。这些痕迹完全排除了死后悬尸以及勒死的可能。死亡时间的推断是五月一日下午四时至晚九时之间,与现场勘验的发现吻合。
下午六时零三分的时候,战医生在返回的路上,可以排除她的嫌疑。
死者之妻说,死者前些天表现反常,曾经说过想死的话,也说过如果被人杀了,不要去追查凶手这样的怪话,其妻追问原因,才说因为常被一个叫叶巍的朋友借钱纠缠,无比烦恼。
表现反常,流露过自杀念头,也符合自杀的情况。
刑警队调查了叶巍,五一节那天整日都在云黄市里一个朋友家赌博,人证众多,无作案时间与动机。
所以,刑警大队将此案做一般非正常死亡案件,归档在梅川派出所。
看完卷宗,高翔仰头倒在床上,这么确凿的自杀案,战波还有异议,难怪队里要烦他,不是专业训练过的警察,缺乏法医常识,才会跟法医争论,现在的法医,可以明确区分自缢还是死后悬尸或者是勒死。
战波到底有什么理由?
高翔躺靠在床上,草草看了其他几个案子,困意袭来,倒头睡了。
次日早上八点,战波准时开了车来接高翔,两人先去一处云黄市老字号吃了面线汤。
高翔激赏不已,说离开家乡多年没尝过这个味道了。
战波说:“那我们每天都来这吃。”
早饭后去战波家。目的就是重新审查战英老师的自杀案。
路上,高翔忍不住问了:“小战,卷宗我看了,说实话,没有发现异常,你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异常?很多啊.”
“很多?”
“是啊,等下我妈也会向你介绍,我爸死前对她说过,如果被人杀了,不要去追查凶手。这不奇怪吗?只有一个解释,我爸的感觉敏锐,发现了别人对自己的杀机。”
“有点奇怪,可是,为什么又不要你们追查凶手呢?法医的报告里认为这是表现反常,还有,你爸也对你妈说不想活,想死了算了的话,这就是流露过自杀念头了。”
“还有别的,我会一样一样跟你说。”
战波家在城南的教师新村,位于d座六楼,进门后,就看到客厅里挂着战英老师的上半身黑白遗照。
高翔端详了一会,相片中的人长得清瘦,戴着眼镜,目光平和,略有笑意。
高翔觉得这张照片选用得不错,一看就是一个慈祥的师长,不过,虽然有着笑意,仍可以看出眉目间,有淡淡的忧伤。
两个老年女子在沙发上说话,战波将高翔做了介绍,其中一个女子正是战英老师的妻子黄江玲老师,也是市一中的教师,另一个女子是来家看望黄老师的同事张老师。
张老师起身告辞,说:“我先走了,战副校长是我们全校公认最低调,人缘最好的,口碑最好的校领导,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别人,是不是有人害他走了绝路?你们要查出来,还战校长一个公道啊。”
送走张老师,黄江玲老师又将案发前后的事实讲述了一遍,略有不同的是,谈话中可以看出她对战医生的厌恶排斥,这些,卷宗笔录里没有记载。
高翔:启用初级测谎术!
她说:“那个叫战小云的女医生,今年以来,跟老战走得很近,整日一起谈论兰花变异还有基因什么的,联系频繁,经常打电话给老战。
那天一起上山采兰花,我就跟老战说整日沾花惹草,小心早晚要死在外面,哪里想到,被我说中了。
下午六点钟左右的时候,他还没回来,我就隐约有点不祥的预感,打电话给老战,他说现在有事,等会再联系,就挂了电话。快七点的时候我再打,就没有应答了。”
等黄老师抹了眼泪,高翔问:“战老师跟战医生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交往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我问过他,他说从小就认识了,老战家从前跟战医生家离不远,都在梅川镇解放路。
老战又是生物老师,有时也去战医生的花园参观,但就是今年,他们来往才比较密切,以我看,都是那个战医生来找他。
上个月二十几号我忘了,战医生来我们家看兰花,他们在阳台上说话,我借着端茶给他们,留心去听了,战医生好像知道那个叶巍经常来找我们老战借钱的事。
他们在谈论叶巍来逼要借钱的事,我听到她说:做了什么,一切都要还的,没有什么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原话可能不是这样说,但,是这个意思。那天晚上,老战就说了不想活了,接着又说如果被人杀了,叫波波不要去追究。
哪里想到,真的出了事,我就跟我儿子波波说了,你老爸的死,跟这两个人脱不开关系的,一定要查他们。”
“叶巍?是不是你给我的卷宗里其中一个死者?是不是外号叫泥鳅的叶巍?一个小混子?”高翔转头问战波。
“是,就是泥鳅叶巍,现在可是个大混混了,他跟我爸是同学,以前跟韦副局长还有我爸他们几个关系很好的,他儿子叶攀跟我和韦江也很要好,他原来开一家叫“天马”的娱乐城,半年前吸了毒,搞得倾家荡产,到处借钱,才跟我爸他们越来越疏远了。”战波回答道。
“你们家应该不欠他们的钱吧?他凭什么老是向你们借钱?断绝关系,不借就是了吧,为什么要那么怕他?”
“老战从小跟他同学,从小就怕他,读书的时候,叶巍的考试卷都是老战帮他做的。他又是黑道上混的,谁不怕他?”黄江玲答道。
“那是小时候,现在战老师也是一中的校领导,根本不用怕他,一个吸毒鬼,战校长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他去蹲班房,何况怕到这个程度,不正常,有问题!”
系统提示:没有说谎!
黄老师就拿眼看着战波,战波点点头,黄老师就说了:“我跟你说,老战那晚上说出那么丧气的话,我就一直追问,他才说二十多年前与叶巍惹上一起官司。再问,就怎么也不肯说了。”
“这个情况刑警队都不了解吧?这个泥鳅叶巍虽然不在现场,也应该重点审查呀。有没有去查?”高翔转向战波。
“我妈没敢说,我爸已经死了,担心他的名誉被损害。其实没关系,我爸那么老实,能惹上什么官司呢?再说,就算是杀人,追究时效也过了。
我感觉这个叶巍是在勒索我爸,我去查他了,差点犯错误被处分,因为我没有经过队里同意,擅自行动。
第二天,就是五月三号中午,我独自从吸毒窝里把他抓起来了,可是查不出什么,他说他绝对不可能去杀一个经常借钱给自己的人,也没跟我爸一起惹过什么官司,至于经常来借钱,是因为他认为前些年有他在,我爸在学校才没被人欺负。
说来也真奇怪,当晚,叶巍就死了。五月四号早上才被发现,法医鉴定,吸毒过量。祸不单行,当天早上,就已经发现他儿子叶攀酒后开摩托车掉进梅川河,过了两天,尸体才在下游被捞上来。”
“这就是那两起非正常死亡案吗?”
“是的,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父子两几乎同时死了,我觉得有问题。”战波说道:“不过,我觉得叶巍说的有道理,我老爸始终被他欺负,对他没有丝毫威胁,他没有理由害我老爸,我觉得还是战医生可疑。”
“我认为这条线索必须继续查,因为也关系到你说很可疑的战医生,战医生与你爸谈过叶巍向你爸逼要借款的事,在我看来,叶巍勒索你爸的可能很大。对了,战医生具体有哪些疑点?说说看?”
“我们现在去现场吧,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