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西市,一处废弃的院子中。一个相貌精明的青年压抑着怒火正等着什么人。
院子破旧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伸进来一个容貌老实的青年人脑袋来。他见院中情形,一闪身进了来,顺手关了大门并拴上。这处房子的院墙多处破败,一看就是居无定所的人经常光临的地方。青年人这样小心显的很是多余。
“朱三,你个混蛋。”早已等候的精明的青年叫骂道,上前一把扯住来人的衣领,抬手就打。朱三边用手护着脑袋边挣扎道,“柯九,你发什么疯?”“是不是你将那人的玉带偷走的?”“谁偷了,是他给我的。不信,你去问他。”“不用,早在乡下你就偷鸡摸狗惯了。别跑,看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总打我。”
“这些年,不是我管着你,你早让人打死了。”朱三边躲闪边回应道,“没良心。从小不是我偷东西吃。你早饿死了。”“臭小子还敢顶嘴。着打。”“从小到大都听你。现在你说到京师只要偷出什么卷轴,就有名有钱。现在到好,冒死进皇宫,就救出个半死的人。往后吃什么?喝什么?”朱三十分不满的反驳道,不小心被柯九捉住,骑在身上一顿好打。
院中的打闹、争吵声不小,若在往昔,早引来了看热闹的人围观。时下,听到打斗声,人们逃避还来不及呢。却有两个身手敏捷的人在院外时刻注意着院子的情况。
一位面黄饥瘦、如地狱病鬼般的中年人,手驻着木棍一步三哆嗦的出了屋来。院外人见了这中年人不由眼前一亮,中年人的眼神及骨子透露出说不出的气势。
“柯大哥,那东西的确是我给朱三哥的。不要怪他。”中年人说句话显得用尽了全部的精气神。“看看,早说了,你不信。还打?”朱三不由的捂着自己的眼睛责怪道。“那也不行,想我们苍南二鼠,行走江湖就是为了个义字。怎么可以乘人之危呢?”柯九见自己真错怪了兄弟,赶忙大义凛然的说。“去你的吧!”朱三乘机推开骑在自己身上的柯九,坐起身来,吐了口血水,不停地揉抚着痛楚的地方。
“没想到大限之期还能遇上两位侠士--”“呸,什么侠士?我们--”“住口。”中年病夫刚起了个头,被朱三截去话头,最后让柯九喝止了。让院外两人更是看的纳闷。
苍南二鼠是喀喇山脚下两位不入流的江湖小贼,名不见经传。只是他们还做些偷坟掘墓的勾当,才让名声为人所知。院中两人乍看只不过是乡野粗夫,虽口口声声自称苍南二鼠,敬偑之意溢于言表。绝对逃不脱老江湖的法眼。院外之人看的清楚,中年病夫也是纳闷。
“两位侠士救我出来,延命数日。那条玉带本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就交与两位留个念想。就此别过。”中年病夫跨出一步,直接摔到当场。柯九与朱三赶忙上前去扶。“这是什么话?上天安排我们相遇,自然有它的道理。我等侠义之士那能做虎--”柯九正义凛然却不知词了。朱三白了他一眼,补充道,“虎头蛇尾的勾当。”
“对,对,就是这个理。”柯九脸微红道,“小三,把人家的东西还来。”朱三瞪大眼睛狠狠盯着柯九。“看什么?快还,快还。”“不用,不用。”中年病夫连连推脱。“快点呀!”“还不了,让我换钱了。”朱三说着低下脑袋。“你--”柯九一听上前又欲打。朱三连忙跳开,中年病夫赶紧扯住柯九。
“五百两银子?听清了吗?五百两。”朱三冲着柯九大声叫道。柯九被这个巨大的数字吓的差点昏了去。中年病夫一听这个数字,暗自只摇头。“银子呢?”“藏起来了,我来--”朱三说到这儿,眼睛扫了下中年病夫。“我们侠义之士,怎么能见钱眼开呢?快些换回来。”“不,绝不。”朱三一口否定。气的柯九放过中年病夫追打起来。这两人由院中打到院外,声音越来越远。中年病夫见了,不由的长叹口气,一步三晃的向院外挪着。
中年病夫好不容易到了院门处,打开门栓。门开了,柯九站在门外,上前扶着中年病夫道,“我那兄弟既然收了你的钱。那你的事,柯九就管到底了。”一时间,中年病夫不知说什么才好。“大侠好意,心领了。你可知我是什么人?”“你就是宫中受苦之人,世间一病重凡夫。”“哈哈哈。”
听闻柯九的话,中年病夫大笑起来,更让他力气显的不够用。柯九一脸疑惑,欲用镇定替换它,只是无法成功。“凡尘至尊身,富贵几时愁。蟒带换充饥,大限见忠臣。”中年病夫的话让柯九更加迷茫,他有心也跟和几句,嘴张了数次,无奈腹中空空。“柯大哥,我自知大限之期将近。一饭之恩无以回报,只待来世。柯大哥侠义至此,不必随我赴死。就此别过。”柯九听了他一堆话,文绉绉的唯有赴死两字听的十分真切。
中年病夫半响抬脚跨不过那门上低矮的门槛,到让自己累的大汗淋漓,不由的坐了下来休息。发了好一会呆的柯九又到了他身边。中年病夫好奇的望着他。
“我家兄弟得了那些银钱,自此不再需要我这穷大哥的管束。你的事我管定了。侠义之士,那能自食其言的道理。你再休养几日,我再陪你赴刀山火海。”柯九话声刚落,中年病夫已是泪眼。一时笑一时哭的样子,柯九永远也明白不了真意,坚信自己所作所为应该错不了。
距离这间破房两街之隔,正是顺天镖局。此时的镖局可谓繁荣期。前院达官贵人、商贾富绅的马车往来不断。后院押解镖队正在上路。朱三到了近前,看到镖局招募趟子手、车夫等的摊位前排满了人员。
“哟!石大哥回来了。”一个彪形大汉骑着高头大马,领着队镖手回返,负责招募的人员老远打着招唤。“石大哥回来了。镖给你准备好了。”从院中又出来位领班人员。一听他的话,负责招募的打趣道,“都不让石大哥休息一晚。就要干活。少镖主也没这样过。”“哈哈哈。”石大哥一听不怪反笑了起来,“难得生意如此好,多做上几趟。什么都有了?”“可不是,前些时,不知道谁说没生意,怎么活?”
“石大哥,还记得小弟吗?”报名队伍中,一个十分壮实的人上前报拳道。“老六,你不在家乡,也出来了?”“特来投靠石大哥。”“好了,他跟我了。”石大哥冲着负责招募的人说道。转眼间,一群人从队伍中出来。“我们也是来投靠石大哥的。”“怎么都出来了?以前让你们出来都不来,怎么回事?”
“唉!一言难尽。”“有什么不好说的。乡下现在各种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活不下去了。”“好多人上山都当了匪。我们是良民,自然不能去。”“有门路的能参军。我们没门路,到了京师又没什么手艺。只好干这个。”这群人话一出口,其它报名的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情绪都低落下来。“早几年打仗,过的苦。这几年不打仗了,过的更苦。”石大哥说到这儿不由的心痛,“好了,好了。跟我了。都是乡党。我不管,谁管?”
一句话,让石大哥相识的人欢呼雀跃起来。让不认识石大哥的人相互对视,老老实实的在招募摊前排着队。朱三乘机混入石大哥的乡党之中。不为别的,他虽有五百两银子。可是身为穷人,只出城就成大问题。安排不好的话,只能落个人财两空的境地。
顺天镖局大门前,公孙铃骑着马回来了。翻身下马后,早有下人上前,她直接进入府中。
密室中,公孙铃见到兄长公孙义道,“侠义派还有人监视呢?”“让他们看着也好。反正二小姐去了上川郡,让我们接待那帮子海盗。其它没什么任务,他们拿不到半分把柄。”“嗯!这么着急招我回来,有什么事?”“刑部的与我们接触了。”公孙义的话让公孙铃不由的瞪大眼睛盯着他。
许多年前,公孙义的父亲在外运镖,被人重伤。那次的失败让顺天镖局差点在江湖上除名。后来综合分析,感觉托镖从始至终都是阴谋,一切迹象表明是同在京师的侠义派所为,只是一直没有证据。顺天镖局生死存亡之时,公孙铃偶遇陈府大小姐陈流萤。其妹陈青宁出手,让镖局度过难关。自此镖局就与陈家结缘。
数年间,顺天镖局为陈家出生入死,期间不少士族大家、皇亲贵人拉拢,从未想过背叛。
“别想多了。陈家对我们有恩,怎能背叛?”公孙义猜测到妹妹的心思。“兄长想多些后路,为将来打算?”“生逢乱世,不得不如此。一个义字,当为陈家之恩赴汤蹈火。公孙家却不能灭门吧?”“兄长可与春莺楼接触过没有?”“嗯。它们可真是隐藏够深。如果没猜测错,他们当是江湖中所传的一楼。”“什么?”
“莫要惊讶,我也只是推断。近来春莺楼许多武林高手出没后,各地关于一楼的案子骤减。巧合的话也实在太巧了。”“可是侠义派也聚集了许多人来助拳查凶。或许一楼的人在他们之中也不一定。”“这个--”公孙铃的话让公孙义感觉自己的推断有失全面。只是自己的直觉向来敏感。再一想,直觉有什么用?直觉能断案,顺天镖局的无头公案早就破了。“目前京师达官贵人纷纷转移财物。看来大事将临。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的局面,到是真希望她们别回来。”公孙铃回应着兄长。“我将小妹等人都移居城外了。只是阿爹要留下。”公孙义说到此,公孙铃也知道召自己回来的原因。“这几日,太子开始频频对达官动手了。原本僵持的局面,一旦有一方按耐不住,只会让形势激化。”“该来的,终会来。我们只是随波逐流的一类,并非掌握乾坤的那层。”
公孙铃出城只有短短月余,一回来就面对十分棘手的问题。二小姐陈青宁交待的负责海盗们的一切事物。父亲移至安全地方,不让自己做事存在投鼠忌器的问题。与刑部、江湖各门派关系协调,不至于让镖局被动的问题。还要监视各方势力,保陈家不失的问题。自己不过是江湖普通门派,不比士族大家,然而面对的事更是繁杂。
“我再入宫中,探看下圣上的消息。”公孙铃在两人沉默后说道。“与刑部的人在春莺楼相会。等你回来,我就去哪儿探着虚实。”公孙义也言道,“让阿爹坐镇镖局。万事不可轻举妄动。”“嗯。”兄妹俩商议好,各自按约行事去了。
春莺楼中,地下密室,明月手捧着羊脂玉带认真、仔细的一点点的琢磨着。突然,自己如葱的玉指用力过猛,自己的指甲划破了食指。一丝血迹跟玉带接触,瞬间,玉带发出耀眼的白光,一声老虎的咆哮声传出,像被关押了千年发出的怒吼。吓的明月慌乱中,玉带失手落地,白光也随之消失了。
明月惊喜不已,拾起玉带,发现未损分毫。她记得母后在自己小时候常谈长风母国的轶事。长风国初代君王有白虎秘术,一旦施展开,杀千军万马于眨眼间。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不可思议,太不思议了。
上天让自己得到它,是不是也预示着中域中师国复国大业有望了。明月想到此,手不由的颤抖起来。
转念间,明月退到座位上,呆如木鸡。人人都道白虎秘卷不过是骗江湖人齐聚京师的借口。让英雄城的形势变的更为复杂不堪。现在自己手上拿的东西,证明白虎秘卷并非空穴来风。那么是谁在江湖中散布关于白虎秘卷在京师大内流言的呢?
人道是:宝物在手,天下我有。现在变成了宝物在手,无从下手。未拥有,苦恼;得到了,心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