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新河郡王潘木椿英年早逝的消息，像是给英雄城一计沉重的打击。百姓心中对于小郡王的印象就是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然而为人豪爽，不掬小节，好为朋友出头。这样一个五毒俱全却无公害的少年不在了，英雄城好像瞬间少了许多乐趣。

东市，春莺楼中依旧歌舞升平，丝毫不受外界的一切影响。只是楼主的闺房中，七皇子华文神情黯然。

明月一身酒气的走了进来，见到华文，不由的打了咯。“你来了？”“嗯！有些时日未来了，来看看你。表姐。”听了华文的称呼，明月“呵呵”笑了起来。自从刘开远被刺杀成功，潘木椿、华文等人再也没与明月见过面。华文知道明月所笑为何，心中惭愧，却不让喜怒现于脸面。

“短短几年，你可成熟多了？”明月自己坐下，边为自己倒着水边夸奖道。华文见了上前抢着为她倒着水。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盘桂花糕，它是自己常吃的食品。华文递上倒的水，问道，“你知道我会来？”明月只是接过水喝着，不言语。华文想到自己一路来此，没有任何人阻拦，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英雄城重建之后，春莺楼的主人就变成了明月。华文更是以此为基地策划了许多大事件。只是潘木椿等人以为刺杀了刘府当家刘开远，距离天下安定不远了。与春莺楼保持着距离，以免日后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用潘木椿的话则是：合伙取暖，事成，各得其所。何况明月一介无名之辈而成为名满京师的春莺楼主也是不错了。

“楼主有要客，你不能进去。”“闪开。”楼下传来嘈杂之声。明月向华文递了眼色，他去内间密室中。

“啪--”门被人重重的推开，王富春出现在门口。明月一抬手，属下都退了下去。“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王家的大少爷。”王富春没有理会明月的冷嘲热讽，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视着屋内的情况。“不用看了，没什么要客。只不过不想惹祸上身。近时所有的生意都停止。”

王富春更是不理会她，径直走到桌前，将自己手中的包袱放在上面。“小号不保镖，请王公子去镖局吧。”明月直接驱赶着。“天策军，刘镇的人头。你开个价。”王富春简洁、明了的说完。明月不由的一笑。“看来这趟买卖有人捷足先登了。不妨，只要刘镇不在，价还是你开。”“小号接不下这趟买卖。”

“明月公主，我们间就不必客气了。能来此处寻你，自然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往昔，我们虽没什么大交易，生意往来却是有的。以后我可是你的老主顾之一。”王富春一脸严肃的介绍着，明月的神情也变的郑重起来。“近来新河郡王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刘镇，只能缓，急不得。”听了明月的话，王富春看了她一眼，“江湖流传十老九派八门，皆不如一楼摘星。刘镇许急不准迟，迟则生变，价可加三倍。”“呵呵呵。”明月笑王富春的个性，让自己开价，价还未开，此时又可以翻上三倍。

王富春一走，华文从密室出来，他见了桌上的包袱。明月注意到他的眼光，手抚包袱问道，“猜，这里面是什么？”“王家的催命符？”华文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方才明月与王富春的话，让华文听的真真切切。

英雄城中最为嚣张跋扈的王威被人暗算才不过数月，为此民间可是暗自庆祝不已。至于王威的死，本身就是个不可思议的秘。王威出入，身边高手护卫不提，更因他老奸俱滑，行踪飘浮不定，屡次在仇家计划中逃出生天。听闻死的时候，他身边高手相陪，死的莫名其妙，不仅让人无从查找，凶器都没有踪迹。

“人一旦见过了生死，就不在乎生死。”明月笑过突然说道。“不，心很痛。只是--”“只是为了天下可以忍，一忍再忍。”明月截断华文的话感慨道。“表姐--”明月作了个别说话的手式，“你的来意我早就知道了。自潘木椿死讯传来就知道了。”“你不怪我吧？”

“怪，能怪你们吗？”明月苦苦一笑，“当初你们抛弃我们，不就因为我们不过是江湖中人。你们以为大事可成，不再需要我们。为此不少兄弟离去、自刎明志，你们知道吗？我们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表姐--”华文欲言，又被明月抬手阻止了。“你先回去，待我跟兄弟们好好商议一番。”华文施礼，默默离开。

王府之中，王富春远远就听闻到争吵不休的声音传来，惊的一帮子下人只能远远观望着。

“王家，怎么可以由你个丫头片子执掌。”“尊你一声二大爷，不尊你，不过是堆狗屎。”“这丫头片子，怎么能说出此话的？好歹我们可是王家的爷们，你将来可是要嫁出去的。知道什么是嫁出的姑娘，沷出去的水吗？”“放你娘的屁。这些年你们都为王家做了什么？我--”“嗨，还动手了吧。沷妇。”

大堂之上，王金秀手执宝剑。几个堂兄弟更是个个手拿兵刃迎了上去。王金秀见了这阵势，知道对方此次可是有备而来，自己的招式显的黔驴技穷，不知怎么应对。自己会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沷装疯加发横，屡次混战中让对方一一寻到破解的方式。

“住手。”王富春一声怒喝到了当场。“你一个外姓小子，来参合什么？这是王家的家务事，滚。”一个老头上前喝斥道。王富春冷冷一笑，“正是家务事，我才能参合。你说呢，尚书大人？”“对，他可是我爹在世时认的干儿子。酒席你们可是人人都参加过的，怎么没有资格参与？”王金秀见有了外援，态度又嚣张起来。

“什么干儿子？谁不知道不过是王家养的一条狗。”“一条狗，那有什么资格与我们王家论家事？”“你说谁是狗？”王金秀用剑就刺，被他堂兄将剑磕飞了出去。更有堂兄乘机欲杀了王金秀。只那剑在距离王金秀两寸时，她整个傻呆呆的人被扯了出去。任那剑的速度有多快也是追不上。

“铛铛--”连连几声金属碰撞声传来。再看冲在最前的几位堂兄弟个个空着手，人人虎口渗血。王富春手执宝刀护在王金秀身边。“反了。”“造反了。你来杀我试试。”几个老头愤怒的冲上前，向王富春的刀口上撞去......

王家近来时常上演的家庭大剧，在两败俱伤的不了了之中结束了。

王金秀回到自己的闺房时，天空升起了明月。王富春已经离去，她感觉全身乏力的躺在自己的床上。父亲王威在世时，英雄城任自己怎么玩耍也没有感觉累过。短短的数月，王家的分家每来闹一次，她都感觉自己好像是死里逃生了一次。任你万般沷辣，不及阴谋诡计的无休止算计。

“小姐，六皇子在门外。”“不见，谁也不见。”“是--”“哟！连我也不见。”话声刚落，门被人推开了。陈青宁刚刚进入屋中，王金秀如孩子见到多时不见的亲人一样，扑抱上去淘淘大哭。

去而复返的王富春听得哭声从王金秀的闺房中传来，停止了行进的脚步。不由的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同一片天空下，人的情绪都是一样的。喜怒哀乐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与东市一街之隔，王富春望着自己的家。旁边的大宅都是华灯高照，唯有它黯然失色。

王富春刚刚开了锁，一个人身手敏捷在从往来人群中窜到他身后，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王富春没有理会他，自己先进了屋，那人也紧跟着进来。院中到处尘土很厚。只有正堂被收拾打扫的一尘不染。王富春向正中母亲的灵牌位恭恭敬敬上了三柱香。这才转身向那人，正是刑部捕快，江湖人称千里追魂的高开。

“这几年，想见你是越来越不易了。”高开说道。“英雄城被大火焚毁也有**年了吧？”王富春答非所问。高开闻言不由的身心为之一怔。好像自英雄城焚毁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见过了。就算见了面，场合也是非常正式。

“你变了。”“人都会变的。”王富春与高开一问一答，全没有什么师兄弟的情谊，更没有久违不见的喜悦。“师父他还好吧？”听得王富春询问师父，高开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因为话中全无半分感情。“嗯！师父说想将你调回去，让我来征询下你的意见。”“现在不是挺好。我用我的方式帮着师父完成他的理想。”

高开感觉自己在王富春面前就是无限的尴尬，自己一腔热情如投入水中的米粒，不声不响的下沉着。

“师兄，新河郡王之死，民怨挺大--”“民怨？什么时候没大过？”王富春又冷冰冰的截断高开的话。高开低下头向屋外走去，想尽快离开这个比地狱还冷的地方。“师弟。”王富春见高开回头不解的望着自己，“听说你有心上人了？”“嗯！”高开重重的点点头，这本就是想来与他一起分享的部分。

王富春从怀中取出个小包，丢给高开道，“里面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让师父不要轻易动手，尽量去对付那些江湖中人就行了。其它让我来。”“师兄--”“我已入地狱，何惧再成魔。”王富春说完脸上掠过一丝笑，之后就低下头去认真擦试着母亲的灵位。

高开手拿着布包，走在月光与灯光交错中，感觉眼前被泪水湿润了。

王富春将正堂里的每件东西一一的仔细擦拭着。望着月光与灯光，不由的也落下了久违的泪。往昔，母亲都会在门口等待自己回家，现在只能在牌位中守着自己回家。自己答应过母亲，在她有生之年住上大宅院，穿上最好的衣服，复兴自己的宇文家族。

而今一切可休，只留一院子的不甘心。不甘心让一个逝去的人天天守着这个空空的大宅子，而自己完成不了承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