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地锦军营地，当施全领人押运着粮草的身影出现。全营军士的欢呼声是此起彼伏，只让施全兴奋中感觉意外。

“将军，大家都以为你此去--”施全的人马一到营门口，早有一位将领上前，声音哽咽的说道。“将军回了就好。”“回来就好，祖宗保佑。”“祖先福泽。”......

中军大帐，施全独自一人坐在大座上沉思着，让送茶水来的亲兵见了，也是悄悄的退了出去。亲兵刚刚出帐外，身后便有一人问道，“将军--没什么吧？”亲兵回首却见一位六旬的老兵，陪笑回应道，“没事。”“真没事？”“真的没事。七大爷，若是你要为这个而来，还是回吧。人都回来了，还有什么事？”

老兵半垂下眼帘，神色郑重道，“没事才怪。我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那位的心事还猜不出个一二。他--”老兵一指大帐，“是不是又在发呆？”亲兵闻之只是陪笑，将端着茶水向前一送道，“七大爷，您老喝口水。”“这孩子不容易，为了我们施家的荣耀，可是苦了他了。”老兵说着不客气的端上茶盘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们不是归附钦差大人了吗？一切全由他端着--”亲兵的话让老兵冷笑一声，将茶碗放了回去，神情不屑的懒的答理他。老兵回身便走，到是让亲兵着急的追了上去。“七大爷，您老别总是搞的神神秘秘的好不好。有什么事不能说明白些吗？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你--”

经不住亲兵的软磨硬泡两人到了处僻静的帐篷后，老兵不耐烦中又开了口，“平素里个个能耐的不行。到了关键时刻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吧！”“是是是。”“下去告诉施家那帮爷们，施家目前就是他上得了台面，以后别再妄自尊大。”老兵乘机教训一番。“是是是，还请您老好好教育我们这些后辈。”“嗯。”

“你说朝庭真心让民间自己组军抗外敌--”“那当然，皇榜每个乡村都--”老兵刚刚开了个头，亲兵便信口雌黄起来，只是见到老兵讨厌的眼神才克制住后边的话语出口。“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老兵白了亲兵一眼道，“全娃子拉起队伍不容易，我不给他看着点，只是你们这帮毛头小子就会坏了大事。”亲兵被老兵说的虽然不服气，表面还是恭恭敬敬的。

“我们不是对那个光杆的钦差大人言听计从的吗？”亲兵的辨别让老兵又白了他一眼，“哼哼。”“您你说，我再不多言。”“你小子那点小心事，我还不知道。以为自小与全娃子一起长大。处处比他高明，现在全娃子自己拉起了队伍，你却只做了个小兵，是不是想着再把他比下去？”被老兵说中心事，亲兵的目光游离不定起来。

“你最好收起那些无聊的心思，若全娃子功成名就，我们都有好处。若他完蛋，你们--还是从那儿来回那儿去。”老兵严厉的警告道。“是是是。现在不是说那个钦差大人，说我作什么？”“哦！”老兵重新整理了下思路，“全娃子高明就高明在能看出钦差大人缺什么？想要什么？又做不成什么？”“啊--”

“不对吧！下边都可说了，将军起兵可是得了亲戚家的提示。”亲兵的话让老兵恨恨的起身便走。“我不多嘴了，听您老说还不成吗？”亲兵再次将老兵拉住。老兵无奈的望了眼亲兵，深深的叹了口气。

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这些心怀天下却目不识丁的家伙们，对待成功之人的眼光永远是别人由于外在因素而成功的，至于内在特性视而不见。也可以说根本意识不到成功者潜在的必然的成功的能力。

“全娃子是潘家的外戚，可是--”老兵说到这儿，感觉连自己也是说不下去了。施全的母亲是那年讨饭到了他们村子，便嫁给了施家。施全母亲是潘家大族家的人，此事还得从一场瘟疫要了几乎施全全家人的命说起。施全母亲听闻潘家对族人免费布施药物，才抱着染上疫病的施全回去......

七扯八扯的，总之潘家对施全母亲的关系不怎么样，施全更不必提了。自从施全拉起地锦军后，关于施全是得了潘家恩典才成事的无聊传闻不知何时沉渣泛起，说的头头是道。不过话再说回来，驻扎在新京城的天禄军的军师潘都良是潘家的人。施全立军之后曾派信使去天禄军求见，结果是人家理也不理。

“不说了，不说了。将军去地锐军时，你可随军去了？”老兵问道。亲兵一听目光闪烁不定，非常尴尬的傻笑了下。不用再问，老兵也是心知肚明。一听闻施全要去地锐军借粮，多数人以为是白白送死，毕竟地锦军临阵脱逃，至地锐军生死于不顾，只是这怨恨就大的去了。“将军虽然借到了粮食，必定知晓了些别的什么天机？”

忽然，一个军士从两人身边跑了过去。老兵与亲兵两人不约而同的望了去，只见那军士向中军帐的方向，都起身跟了去。

不一会儿，施全衣甲齐整的一路小跑着去了营门口。

“师父。”施全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面前。着实让所有的军士都为之震惊了。

自古军营之中不能全礼，便是圣上来了也是如此。施全而今不大不小也是一军主将。地锦军虽不如地锐军般声名在外，投者趋之若鹜。新河郡地字头的军队中也算的前茅，统领军士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人。

“这老妇人，不是那年路过村子病倒的--”“对，就是她。”“不会吧！那有这样巧的事。”......

施家的老少爷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到是让一位老兵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他感觉施全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但这气质从什么地方而来，老兵搞不大清楚。今日，心中疑惑多年的秘团算是解开了。

中军大帐里，施全如孩子在妇人面前伺候着，全然没有了一军之帅的样子。

妇人喝完茶水，施全赶忙上前将茶碗接过放好后，又恭顺的站到近前。一切让妇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只是从此间路过，听闻地锦军的主将是施全，特来看看。毕竟民间关于地锐军大破蛮族，地锦军临阵脱逃一事是大书特书，让人如雷贯耳。

新近东灵口城一战，更是生成了许多经典桥段与人物。地锐军的雷消、雨灾、风劫、电灭四人被称之为破军四鬼。东灵口城中珠玛圣姑一称更是名声震天，属下还产生了东灵八猛将，其中熬泉、无根名列其中。一直追随珠玛的五十护卫团也有了响亮的名头：铁壁圣使。敌对方也是有其称呼，天火族的鸩为败火将军，苍羽族的跳蚤是无首愚将，鹫为邪兽，冰石族的炻为暗夜名珠。对敌方的贬称皆比不过对地锦军施全的称呼：望风而逃。

“扑咚”一声，施全突然跪倒在妇人面前，泪珠划落。“师父，弟子给您老人家丢脸了。”施全说着便又磕头了起来。妇人赶忙起身上前去扶，只让施全更是伤心，怎肯起身。“尘事--唉！你再不起来说话，我便走了。”

妇人望着面前如做错事孩子般的施全，心中一丝兴师问罪的意愿到是生出些恨意来。施全而今也是三十许的人了，更是一军之主将。怎么可以有现在的表现？她那能知晓施全的心事。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眼前的妇人除了教授他一身本领，待施全的好不必再累赘。母亲多年前去世，师父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业已是施全唯一的亲人。见了亲人，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师父此来不要再走了吧！”施全振作精神言道。“你而今也是一军之主--”妇人说到此停顿了下，“为师从京师而来。有几句话特来相告。”话让施全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师父。“京师皇位之争，有数名皇子尸体验证为替身。而今蛮族攻势所迫，地方组军抗敌为情非得已之举。”

“师父，你是说--”施全被师父带的消息惊呆了。其中所含的深意让施全转瞬间出了数身冷汗。果然，自地锦军建军之始，施全就不停的寻找着靠山。看来还是棋差一着。朝中无人莫当官。可怜地锦军一营的将士，施全不顾自己名誉护得他们周全，依旧逃不脱更高层的算计。

“莫担心，师父此来只问你一句话。你是打算凭借这枝军队名扬四海，还是打算过过瘾而矣？”妇人说完望着不知其用意的弟子施全。按年纪来算，两人相距不过十五岁，只是这个差距也是一代人的间隔。“弟子当然想让天下人知晓我施全，更要让他们记住师父您的大名。”

妇人闻之微微点头。施全话出口，感觉有不妥之处。师父从始至终只教授自己功夫，连名姓都未告诉过。让师父名显天下的话太过于空洞。施全抬头见妇人没有计较颜色，担心才放下来。

“不瞒于你，为师本是竹海中人。”妇人的话让施全真正是又惊又喜。五圣山的门人，那可是许多人的梦想。可是再一转念，自己而今臭闻天下的名声。妇人似看出他的担心言道，“为师收你为弟子，并未在竹海记名。算来，你可算是竹海外门弟子。往后何去何从，才是重要。”

彩虹瀑、兰花谷、雪梅崖、竹海、菊芳原五圣山的弟子分内外两院。更有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外两院弟子是前往山中修习。记名弟子是在尘世中收的徒弟，只在各门师承谱系中留名。外门弟子的门道就多了。其中自然有各门凡尘中收的弟子且不在门中留名，更有一时性起，传几手功夫的等等。

施全就是因为救助过这妇人，一时感恩而收的弟子。外门弟子有的师父会告之本领的渊源，有些则不会透露师承半分来历。毕竟外门弟子资质参差不齐，不丢师门脸面已经是万幸了。

管它什么记名、外门弟子，对于施全则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师父愿意将这些相告，对他而言就是莫大的荣幸。乡野之中成长起来的施全，对许多事的理解很是简单。妇人感受到施全除了真诚相待之心，又生出些愧疚来。

“那好，为师未归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妇人说完便起身。施全赶忙上前，疑惑的问道，“师父这是--又要离开？”妇人笑而不答，施全也知道留是留不住的。连忙高声大声叫道，“来人。来人。”“将军。”“快去拿些金银来。”

面对弟子施全的行为，妇人甚为满意的一笑。“为师来去皆是形影相随，要那些俗物作什么？”“师父，弟子知道俗物无宜，只是一片心意。”两人说话间，三个军士各自端着金银进入大帐。

妇人随手拿起锭金子，笑了笑，又放了回去。“军中粮饷都得自备？”“嗯！”施全支应之时，妇人身形一闪。只是眨眼之间，大帐中再没有妇人的踪影。让在场的众人惊的目瞪口呆。

这厢端着金银的军士还未离开，帐外传来军士的声音，“禀将军。新京城有信使来了。”一句让施全欣喜若狂起来。“快传。”

送走信使，施全不由的将来信又看了数遍，开心的都放不下。让来送茶水的亲兵疑惑中不由的开口，“将军，又有什么大喜事？可是双喜临门。”“潘家来信，还称我为世侄。”“啊--”

“将军从地锐军借回粮，愁眉不展。为何--”亲兵奉上茶水有意探听起来。施全接过茶碗，轻蔑了望了亲兵一眼道，“若是借不回粮草，地锐军到是我们有力的同盟。偏偏借回了，证明地锐军朝不保夕。与之交心，那是自陷泥潭。”话让亲兵一头雾水，施全好似心情大好，多起嘴来。

“地锐军而今声名震天，依这个势头，你说再有几月，他们会有多少人？”面对施全问题，亲兵猜测着其用意，在真话与奉呈中犹豫了下，“怕是比天禄军还要多吧。”“只多不少。”“这不是好事？”“好事？”施全真正鄙视起亲兵的智商来。

“地锐军驻地为天始城，能有那么多的粮饷吗？”“若是风调雨顺。没有蛮族入侵，没有大户家--”亲兵自己说到此，也感觉很是不妥。“风头盖过天禄军，呵呵。”施全自言自语的笑了起来。可是一转眼，亲兵发现施全脸上的笑容没了。

原来，施全想起刚刚师父的叮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匆匆而来，不会只为了空空几句虚言。她老人家未归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那么潘家的回信如何写？千辛万苦才搭上线。师父的话一定要百分百听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