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中哲轻声说道:“皇上对主公的防备有些超出,其实也是正常。”
“此话怎讲?”
王怀烈有些不明白。
王怀烈觉得吧,虽说赵智、杨道嗣、刘桀等一批伟人,退出了这个政治舞台,赵询刚刚继承帝位,根基不稳,但还有李忠、黄詬、杨道临、马武等一批人存在,他们也是非常出色与智慧,而且对于朝廷,也是非常忠诚的。
前番,赵赫发动政变,禁军和羽林卫死伤惨重,但也没有说就动摇了根本,朝廷在关内的军事力量,其总兵力,依旧超过二十万,这还不算河东与陇佑的力量,就目前的天下局势,王怀烈觉得,不要说自己,就算是实力雄厚的河北五大藩镇,恐怕也是不敢轻易得罪朝廷,所有的一切,还是看重实力,谁的实力强,谁就是老大。
范中哲反问道:“若是朝廷无故出兵讨伐黄百川,主公将会如何做法?”
王怀烈想了想,然后低声说道:“虽然黄百川与我不对付,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明白,若是朝廷无故出兵讨伐黄百川,我绝不会坐视不理,反之,若是换做了我,黄百川恐怕也是如此,他不是蠢蛋,蠢蛋也做不到一州节度使,其中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范中哲笑了笑:“看来主公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皇上真正忌惮的并不是主公一个人,而是天下所有的藩镇节度使,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解释,最为恰当。”
王怀烈说道:“其实我有一点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新皇帝会选择第一个动我?”
“人情难还,皇恩更是浩荡啊!”
范中哲淡声道:“先主起于微末,得幸于平宗,而主公您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德幸于先帝,在天下人的眼中,没有先前两朝皇帝的重用与恩情,主公你们父子两人,恐怕如今还是贫寒如故,食不果腹,根本不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这就是大义,此次河南暴乱,主公也是出力了,这就是功劳,若是皇帝以这个功劳为理由,征召主公到朝廷任职,以政事堂相国高位付之,有理有据,主公您去还是不去?”
不等王怀烈说话,范中哲继续说道:“去与不去,两个选择,也会有两个结果,去了丰京,主公这辈子恐怕是很难再回楚州了,时间一长,楚州的基业必定便宜了别人,不去,出将入相,这是很多人一辈子最大的梦想,朝廷以相国之位赋予主公,主公找任何理由拒绝,都很牵强,到时候,主公只能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界,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我们不提前防范,并迅速做出反击,一旦猜测成为事实,到那个时候,主公在想反制,就很难了。”
听了范中哲的分析,王怀烈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自武宗之后,大晋的中兴迅速倒塌,国力一年不如一年,但不管怎么说,武宗打下的那份雄厚家底,还是摆在那里,中央朝廷始终掌握着一支数量与战斗力,都非常不错的军队,朝廷所掌握的军事力量,或许无法彻底扫平天下所有节度使藩镇,但就对任何独个节度使藩镇来说,却是保持着绝对优势力量。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朝廷与地方藩镇,保持着一种相对的平衡。
在赵智继位之前,因为中央朝廷所掌握的禁军力量并不弱,所以,在这个时期,绝大部分藩镇只是拥兵自重,但绝不割据,只有河北之地,其五大藩镇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割据,但即使割据藩镇也在一定程度上施行大晋的政策法令,“须借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这种情况,一直到平宗晚年,征伐河北,四十万禁军全军覆灭,中央朝廷赖以倚重的禁军力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天下环境才是开始发生大的改变,也就是从平宗晚年征伐河北惨败之后,大晋内部开始出现大量节度使藩镇,其中一些势力强大,或是远在边地的地方藩镇,开始拥兵自重,割据地方。
而造成藩镇越演越烈的很大原因,便是均田制的破产,许多破产农民与无业游民,但凡遇到天灾人祸,被逼的走投无路,到最后,唯一的出路,便是投靠地方节度使藩镇,当兵吃粮,豁出命去拼上一日三餐。
王怀烈已经明白了范中哲的意思,经过赵智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大晋单就军事力量来说,已经得到一定的恢复,朝中又有不乏身经百战的名将坐镇,赵询若是以大义与大恩强行授命自己进京入相政事堂,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以黄詬和云叽两人的能力与实力,平定河南的暴乱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而赵询依旧还是命令王怀烈出兵相助,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心思,所以,在兵出楚州之前,范中哲就是出言建议,朝廷的命令不能拒绝,但也不要太过积极,到了泸州,驻军在此便可,奉命出兵本身就是功劳,至于其他更大的功劳,不要也罢,还有不尊赵询的命令,久留泸州,大肆招收苏驰等残余暴民士兵,只是自损名声罢了,事实上,王怀烈性格虽然粗暴,但是对朝廷,始终都是非常的恭顺。
范中哲让王怀烈表现的桀骜不驯,自损名声,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些后退的空间,道理很简单,有功有过,才能有说道,若是有功无过,或是无功有过,那就全凭朝廷说了算,自己便没有了左右调整的空间与机会。
范中哲之所以建议王怀烈这么做,既是为了给自己留下后退的路,同时也是对朝廷的一种试探,想要通过一些事情的发生,看清楚赵询对王怀烈的态度与心思,如今河南的暴乱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赵询只是命令王怀烈领军退回楚州,却只字不提奖赏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说明赵询最开始对王怀烈是有安排的,但是因为王怀烈的举动,原计划打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这么不上不下,拖了下来。
正因为如此,范中哲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与猜测,应该是对的,赵询确实是动了剥夺王怀烈兵权的心思与想法。
王怀烈对着范中哲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总不能一直待在泸州,黄詬已经回了河东,云叽镇守洛京,这两个老家伙都不是泛泛之辈,我可不想和他们闹出任何麻烦。”
范中哲淡声道:“主公每年给朝中大臣送去那么多钱财,他们也应该做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