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丰收的季节。
看着一辆辆满载着粮食的大车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缓缓驶向城中,曹操一直紧绷着的脸庞终于有了些暖意。
“文若,秋收结束后,再安排些人手把路修一修吧。”曹操看了看身边的荀彧,压低声音说道:“兖州处于四战之地,境内的道路又过于残破,一旦真正遭遇强敌,我们连调动兵力都很困难。”
荀彧点点头,认可了曹操的说法,今年有两场战争爆发在兖州境内,虽然结果都是曹操获胜,保住了兖州的统治根基,但崎岖难行,一下雨就变成沼泽泥潭的道路,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敌人的帮凶,如果拥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干道,袁术根本不可能对陈留郡造成那么大的损失,陶谦也不可能连续攻占东北三郡,并把任城国搬了个空。
“听北边过来的人说,刘玄德修了一条从蓟城到邯郸的直道,又平坦又宽阔,五里一亭十里一驿,他的部队从北疆到黄河,只需要二十余日。”曹操仰望北方碧蓝无云的天空,有些神往地叹道:“我一直觉得这个人了不起,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厉害到如此地步。”
“此人一直籍籍无名,可是近些年来却如有神助,骤然崛起于北疆,真是令人费解。”荀彧长叹一声,自从刘备借助幽州商会在洛阳兴风作浪开始,就一直被他反复研究,但不管怎么研究,怎么高估,荀彧都不断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躲在幽州的男人。
或者换一种说法,知道如今,荀彧都看不懂这个男人。
“是啊。”曹操同样叹息不已,“我与刘玄德相识二十年,在洛阳的时候虽然觉得他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但隔了几年再次见面,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荀彧眼神微动,“前两年有一则流言,说是张角在山中得了南华老仙传授天书三部,名为太平要术,后来张角兄弟兵败身亡,这太平要术就落入刘备之手,莫非?”
“文若,连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曹操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张角自称得道,在天下各地奔走了近二十年,如果真有什么天书,这大汉天下早就姓张了。”
曹操其实是信鬼神的,但正因为相信神仙鬼怪,并且读过相关典籍,他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张角并没有什么天书可以流传。
神仙在世间显圣,都是教人炼丹锻体,长生得道的,可是看看刘备在幽州做的那些事,谁家的神仙闲的没事做,整天琢磨着给凡间百姓做农具,修路架桥来着?
就在此时,一名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登上这座小土山,曹操定睛望去,只见来人是他的二弟曹彬,顿时有些不悦。
“兄长,琅琊那边来信了。”曹彬擦了一把汗,对自家兄长说道。
曹操接过信件却不拆开,而是瞪着曹彬,“信里说了什么?”
“我哪知道,这不还没拆封呢。”曹彬陪着笑,神色有些不安。
“我是问父亲给你的信里说什么。”曹操还是板着一张冷脸。
汴水一战,谯县曹家和夏侯家损失大量丁壮,这件事成为了两大家族心中永远的痛,族人们不敢在曹操面前说什么,可是背地里却对他大加质疑,就连曹嵩也对自己儿子颇有微词。
曹操一心为国却被猪队友们坑得大败,自己都差点丧命,回过头来还要被族人和老父责怪,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一来二去,父子感情就变得有些淡了,曹嵩不在谯县老家居住,也不跟着长子,而是远走徐州琅琊,很大程度上也是赌气。
近两年来,父子二人的直接交流很少,大多数时候还是通过跟随曹操征战四方的次子曹彬,如今曹嵩给曹操写了信,问都不用问,在曹彬那里肯定还有一份更详细的。
曹彬知道这种事情瞒不过心思缜密的兄长,便老老实实地答道,“父亲在徐州住得不顺心,想要来兖州投靠兄长。”
“一定是陶谦老儿记恨我攻他十座城池,故而让人刁难父亲。”曹操霍地站起身来向东望去,细长的双眼中满是怒火,“等我军休整完毕,一定要荡平徐州,将陶谦碎尸万段!”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父亲接过来再说吧。”曹彬有些担忧,万一陶谦真的不守规矩,把怒火倾泻到自家老子身上,那可就糟糕了。
荀彧也开口劝说道:“确实如此,应该派一员可靠的将领前去徐州,护送老太公前来定陶。”
曹操摆了摆手,“不急,兖州如今破败不堪,老人家来了也住不安生,还是缓一缓,等明年开春再说。”
“那我这就给琅琊那边回信,让父亲大人做好准备。”曹彬见曹操语气变缓,知道他也在担心,只是拉不下脸面,便主动开口说道,不等曹操回话,扭头便往山下走去。
望着曹彬的背影,曹操摇了摇头,低低叹息一声。
荀彧轻笑着问道:“使君可是在担心兖州不稳?”
“有陈公台和张孟卓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曹操笑道:“只是边让死后,兖州本地世家豪强跟我们疏远了许多,今年的税收和田赋恐怕要少许多,需要整治整治。”
陈公台就是陈宫,当初鲍信劝说众人将曹操迎为兖州刺史,正是陈宫多方游走,劝说本地豪强、尤其是东郡豪强支持,曹操的入兖之路才会无比顺利,而他自己也作为兖州士人的代表,成为与荀彧平起平坐的重要人物,深得曹操信赖。
张孟卓则是陈留太守张邈,此人与曹操自幼相识,起兵反董之时也共同进退,如今更是兖州诸郡太守之中数一数二的实力派,曹操今年在以疲惫之师奔袭陶谦的时候,甚至说过如果自己战败身亡,就让丁夫人带着几个孩子去投奔张邈,两人之间的交情可见一斑。
有这两个人支持,曹操相当有信心稳住兖州。
荀彧眼神游移,似乎有不同意见,但他见曹操信心满满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