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之纶命令大军入城休整,尚有三个时辰天就亮了,虽然此时厮杀停止,但众将士兴奋难抑,很多人睁着眼耗到寅时才睡过去,梦中也全是金戈铁马,吹角连营..........
翌日清晨,两位统帅在营中一边用饭,一边商议军情。
“伦不可久待,根据计划,右路军此时应当已经渡过陀河”,刘之纶面色凝重的说道。
“昨夜遭遇战耽误了时间,如果被歼灭的这支北胡人马是奔袭而来,那么最多二日内功夫回去报信。也就是说留给右路军的时间还有两日,想必二日内,父皇率领的中军应该抵达了嘉桐关,左路军应该过了屯州,离朔方不足半日脚程。”泽康王佑胤思路清晰,接过刘之纶的话说道。
“稍后,留下五千精兵守城,保障粮道安全。其他人马抢在正午时分赶到陀河,争取天黑前完成渡河,在夔阴山东麓扎营。”主帅刘之纶传令下去。
好在陀河与伦之间无任何障碍,轻骑加速行军,沿途的两个中小部族被大军顺手围歼后,顺利完成渡河,在申时一刻时分,右路军全部分散扎营在夔阴山东麓山脚。
而此时的中军大营中,嘉隆帝拍案叫好,
“右路军在伦全歼北胡一万人马,未放跑一兵一卒,首开大捷,当计北伐大功一件。”
营中众将士传阅捷报,看着地上的北胡将领耶律楚才的首级,心中震撼,北伐第一战发生的如此之快,竟然是发生在东线右路军,均都交口称赞“泽康王有勇有谋,刘之纶指挥得当”。
“恭喜圣上,天佑神光,北伐必胜。”众将士跪地称颂。
“胤儿不错,刘之纶不负朕所托,果然稳重之人。”嘉隆帝行军几日,甚是疲惫,此刻难得心情愉悦。
“崔卿家研磨拟旨,回信刘之纶与佑胤,告诫两位戒骄稳重,绕过夔阴山之前,不要暴露右路军真实兵力。待来日班师回朝,再行嘉奖。”
此时,嘉隆帝转头问道,“还有多久抵达嘉桐关?”
崔含章抬头答话:“回禀圣上,臣刚听先锋官说,还有半日脚程。”
“传令三军,跑步行军,争取在子时赶到嘉桐关。”嘉隆帝亦是受到右路军大捷的影响,心中喜悦,但也疑惑为何北胡一万人马会出现在伦,所以下令急行军赶赴嘉桐关与姚誉边军汇合。
在中军大营获得右路军捷报后半日,左路军平康王佑账内,也收到了十四皇子佑康差人送来的大捷密报。佑同样震撼,但更加让他心中不安的是,北伐第一战开门大捷,竟然是发生在东线右路军泽康王那边。
思索片刻,快速走入灵武侯账内,商议道:“侯爷可知东线右路军在伦全歼一万北胡人马?”
灵武侯先是一愣,随后微微笑道,“刘尚书与泽康王果然能干,我也是刚收到捷报。”
“右路军此次大捷,圣上颇为欢心,已为他们计大功一件。”平康王佑,说完此话后,稍微停顿,
“然我们西线左路军一路行军,穿行岐沟,此时刚过屯州,是否速度慢了?柏侯爷是否想过,北胡一万人马出现在伦,与右路军大战,是巧合还是.....”
“王爷所说不无道理,北胡一万人马出现的蹊跷,以双方战果而言,倒不像是遭遇战,反倒像是精心策划打埋伏。右路军能全歼而不放跑一人,刘之纶的守正战法,颇有过人之处,可王爷是否留意右路军战损多达二成,且是以八倍于敌的兵力围歼,不能不说北胡兵马战力恐怖啊。”想到此处,灵武侯倍加担忧,若在草原开阔地带,中路主力碰上北胡骑兵主力,能否抵御住冲锋凿穿?
“王爷不必心急,东西线两路大军以狙击幽云城各路援军为核心目的,故而战法以惑敌骚扰为主,我们左路军的行军路线山路崎岖,自然速度稍慢,抵达朔方后向西进发。北境不同于中原气候,此时三月仍然异常寒冷,随时一场倒春寒风雪就足以让兵马困顿。”灵武侯作为左路大军统帅,压力颇大,一大部分的压力缘于大皇子平康王,佑身后站着神光皇商萧氏和晋安望族,粮草战马无限供应,要的就是北伐之战打出嫡长子一脉的气势。
“伦能出现北胡精兵一万,我担心朔方也是被袭击的目标,况且朔方在嘉桐关左后位置,北胡骑兵擅长千里奔袭,绕过这点路自然不是难事,请主帅下令,加速行军,全力奔赴朔方。”平康王佑笃定的说道。
“既然王爷如此担心,传令下去,全速行军,争取在日落之前赶到朔方城。”灵武侯下令先锋官。
平康王作为嫡长子,颇得嘉隆帝栽培,自幼跟随行猎,熟读兵书。不管是其心急争功,还是确实看穿北胡的进攻计划,佑建议全速行军,对于左路大军而言是明智之举。
果然如灵武侯所言,朔方等地深入北地,左路军遭遇了倒春寒风雪,后半程行军颇为艰难,灵武侯柏巨阙不虑胜先虑败,颇有先祖风范。
当他们在一更时分赶到朔方城时,却被眼前的断壁残垣所震惊。
不幸被平康王言中,北胡同样分兵二万人马绕道二百里后奔袭朔方,朔方城依靠地形优势抵抗了三个时辰,眼看城破之际,嘉桐关主帅姚誉不得不分兵救之,他清楚朔方一旦失守,等若防守三角少了一角,到时会两面受敌,情况更加糟糕。
朔方距离嘉桐关不足二百里地,故而北胡骑兵主力奔袭攻击转眼即至,并不需要像伦那般长途奔袭。
实则北胡主力意图全面牵制住嘉桐关与朔方,河间府等地的兵力,由奔袭伦的一万精兵破城后,以战养战,顺势而下攻击河间府,顺利的话形成前后夹击嘉桐关之形势。退一步讲,即便无法形成夹击之势,可以迎接北胡主力从伦进驻河间,与嘉桐关绽开对峙,切断嘉桐关的后方补给线,亦是一种战法。
两处奔袭精兵已经派出,朔方城遭受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进攻,以至于仓促应战下,兵马损耗颇快。顺利引出嘉桐关姚誉分兵救援后,北胡骑兵主力发起进攻,猛烈冲击嘉桐关,整个防线最重要的关隘岌岌可危。
可惜奔袭朔方,实为决战之添头而已,引出嘉桐关兵马救援才是目标,而姚誉素来谨慎,只派遣了二万多人马出城救援,主力仍然守在嘉桐关内,依仗墙高河宽,弩箭充足,双方一时间僵持住。北胡士卒在蚁附城墙与城头肉搏间转换,两军都是以人命填坑,来回争夺。
姚誉已经收到情报,圣上亲率十五万中路大军自太康出发赶赴嘉桐关,两军汇合后足足有二十五万兵力,正面直扑北胡第一重镇幽云城,幽云城系北胡王庭在南面的最大屏障,也是北伐进攻路线上最难啃的硬骨头。
奔袭朔方的北胡精兵并未等到嘉桐关的主力大军赶来,激愤之下,主将决意消灭这股援军。
虽然北胡骑兵与朔方城兵力相差蛮大,但即战力格外强大,朔方保卫战打的异常惨烈,城墙下尸骸累积如山,最终朔方城破,守军死伤殆尽,但北胡二万万骑兵亦是损伤过半,朔方城系依托嘉桐关而设立,起初仅为远方哨点,后逐年扩建成侧翼卫城,但毕竟无法容纳几万大军长期驻扎,北胡骑兵善攻不善守,遂劫掠城内粮草,便快速撤退而去。
等到左路大军赶到之时,便看到尸骸遍布城中各处,硝烟弥漫,守城将军府空无一人。传令军队呈半圆状拱卫扎营,灵武侯与平康王便率领一万精兵进城。
寒冷的夜风夹着雪花夹吹打在人脸上,冰凉刺骨,众人入城后,只见街道两旁都是战死的士卒,被风雪冻僵,仍然保持着死前的姿势,地上的血液已经结冰。尤其是巷子中门户大开,有些妇孺被虐杀在院子里,平康王看到这些惨状,心中升起无边恨意,恨北胡残忍无道,恨左路军的行军拖延,否则这场朔方保卫战的凄惨结局,应该能够避免。
另一边嘉桐关内统帅姚誉已经得知朔方失守的消息,立刻派遣千人精兵在城外左侧二十里地挖筑战壕,下栅栏,防止被来自朔方的骑兵袭击。
正面战场双方已经僵持了一天一夜,骤起的风雪暂缓了北胡骑兵的攻势。边军大将军府内,姚誉正在听着探子回报军情,撒出去的探子极少数能回来,目前北胡主力已经封锁了嘉桐关外的信息传递。只知道增援朔方的二万人马全军覆没,惨烈已不足以形容战况。
“父帅,不能让大武暴尸荒野,给我一万精兵,我去带他回家。”姚大观怒目圆瞪,嗓音沙哑,向主帅请兵。
他清楚的记着幼弟姚大武曾豪言,
“手握最锋利的刀,骑最快的战马,在这天高地阔的北境草原之上纵横驰骋才是我辈的精彩人生。”
“姚帅,少将军英勇战死,但不能任北胡蛮子如此羞辱,姚家边军士可杀不可辱。”众位将军也是按捺不住,一起向姚誉说道。
姚誉心中何尝不想带回小儿子的尸首,作为一名父亲白发丧子,悲痛万分,但更是十万边军统帅,如今北胡主力在城外猛烈攻城,他一定要坚持到圣上的中路大军,保存有生力量等待发起反攻。
“尔等切莫中了北胡蛮子的奸计,各自回营,坚守嘉桐关。”姚誉挥退众人,独自在大厅静静的坐着。
北地的风雪一向冷冽,今夜尤其冷,姚誉感觉到冷冽的寒气穿透了战甲,侵入五脏六腑,仿佛将人的灵魂都冻僵了.......
谁知子时午夜时分,北胡主力顶着风雪再次发起进攻,可能是等不到偷袭伦的消息,让他们焦急难耐。
风雪环境下,毕竟不利于战马冲锋,但北胡动用了全部投石车开路,硬是快速的压到城墙下,此次攻城的北胡步卒异常勇猛,浑然不顾雪地湿滑,个个悍勇不惧死。大战一个时辰后,风雪竟然停了,此时北胡铁骑士气高涨,仿佛认为天助一般,部分先锋越过护城河,杀到城墙根下,快速攻城。
此时战况十分不利于边军,眼看小部分北胡士兵登上城头,立即调来弓箭手,用密集火力覆盖失陷的城墙,意图压制住进攻的大军。姚誉见状,传令准备撤出外围城墙,退回内城,收缩防线。
姚家边军与北胡铁骑交手十多年,素来清楚彼此。看今晚的状况,北胡颇为反常,难道是得到了圣上亲率中路大军赶赴嘉桐关的情报,准备提前决战了。
姚誉猜测不无道理,此时的北胡大营也刚刚迎来了从王庭赶来的新主帅,号称绣狐慕容嫣然,此人在北胡王庭舌辩众将,言必称饮马龙沅江。用兵诡谲,无从捉摸,更是有无理搅三分的泼辣个性,故而在整个北胡军中名声不佳,但却令人畏惧。
慕容嫣然手捧王诏入营,直接将主帅拓跋野与副帅周洪楼监禁,收缴兵符,直接召集众先锋官下达今夜攻城的命令,明言风雪无碍,寅时拿不下外城,直接军法问斩,这才有了雪夜强攻嘉桐关的惨烈战斗。
慕容嫣然瘫坐在大帐内,玩味的看着火盆自语道:“希望神光的那位皇帝,别像姚誉老匹夫这般无趣”。
“杀了绿水营水碟子,我就让姚誉老匹夫赔一个儿子,小小伦城如此费事,耶律楚材我看叫耶律蠢材才对。”
随着一道道快马急报,北胡主帅大营内慕容嫣然愈加的无趣,“既然姚誉老匹夫死了儿子也不心疼,乖乖就范,外城都不要了。那我们就再送他份大礼,用天雷子直接给我炸开内门”。
冲天的火光伴随着天雷爆炸声,把整个内城大门炸开了一道缺口,瞬时间,血液蒸发,到处迸溅的都是透着肉香的残肢断臂。
嘉隆帝率领的大军在二十里外也看到了这耀眼的火光,震耳的雷声惊的战马惊慌,差点掀翻圣上。任谁也看明白了,嘉桐关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想不到两军大决战还是提前来临。
朔方失守的情报还捏在嘉隆帝手中,看到这震天的爆炸火光顿时明白,此次北伐声势浩大已经惊动各方,北胡主力已经提前发动总攻,伦城本该被那一万人马攻占,是刘之纶他们行军速度加快,故而撞上了。
“加速前进,进城杀光北胡蛮夷。”嘉隆帝纵马登高,振臂高呼。
二十里地对于急行军而言转瞬即至,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已经开始扣关进城。神光骑兵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嘉桐关守城士兵差点把他们当成北胡铁骑射杀,亮明身份后方才放行,城墙上的士兵看着蜿蜒数里地的大军队伍,心中想着这下子嘉桐关有救了。
姚誉统帅边军二十年,自然是阅历丰富,看到天雷子炸坏内城门时,便意识到北胡的总攻来了。立刻组织人马展开反扑,将库房内所有的拦马桩,羽箭全部调集上阵,欲将冲进城内的北胡士兵杀个干净。
而此时有士兵带着一队骑兵来报,圣上大军已经杀到,令嘉桐关守将率领全部兵力展开进攻,不用担心补给守城。
姚誉心中大慰,披甲上马,带领众将杀向城门,一时间如潮水般的大军从四面八方反扑,瞬间便将内城的敌军歼灭,直扑外城而去。
北胡大军情势直转而下,先前被杀得龟缩内城的姚家边军,此时仿佛杀红眼的野狼,不要命的冲上前,用躯体迎着北胡战马的铁蹄,硬是将丢失的外城重新夺回。
城头之上,生死立判。
被撵着砍杀的北胡步卒被一边倒的气势所摄,虽然手中弯刀力道仍然是势大力沉,结果被对面铠甲精良的神光重甲步卒抬起左臂一挥,就随意挥开刀锋,那名亲兵营姚家锐士继续前冲,右手尖刀瞬间刺入这名皮甲北胡蛮子的胸口,凭借巨大冲劲直接将这个北胡士卒撞靠在外墙之上,迅猛拔刀后,双手握刀重重撩起,把一名伺机想要砍在他脸上的北胡蛮子从腰部到肩头,扯出一条皮肉掀开深可见骨的血槽,猩红鲜血溅满了这名重甲步卒的整张脸庞,格外狰狞。
又一名北胡士卒,被从一处残败城头的破裂处当场撞出城外。
嘉桐关城头,雪夜寒光,铁甲铮铮。
一颗颗北胡士卒鲜血淋漓的头颅,被那些魁梧甲士同时抛下城头。
除去登城士卒无一幸免,听到撤退鼓声的北胡攻城士卒,连忙撤下云梯,在他们头顶,不断有头颅和尸体砸下,以及重新返回城头的弓箭手泼洒出的箭雨。
倾盆而下的血雨和箭雨,是嘉桐关对先前北胡投石车造就的“雨幕”,最强有力的回答。
城门破损不堪,嘉桐关第一次有重甲步卒冲出追击。
城头之上,神光重甲步卒顺着云梯滑下,对那些后撤不及的北胡士卒展开一边倒的屠戮。
如同洪水倾泻-出城,不断有北胡步卒“淹死”在血水之中。
情况并未就此打住,姚家边军主力成为开路前锋,在前疯狂以血肉开道,圣上中路大军跟随,只见十五万大军源源不断的从城门冒出,从城墙下滑下,看得绣狐慕容嫣然直皱眉头,心想“难道姚誉老匹夫吃了枪药了,这般拼老命?”
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先锋部队损伤惨重,很多都是被撵着踩踏了。
北胡铁骑素来勇猛,自然不会轻易溃败。
主帅绣狐反倒被激起凶性,倒要看看姚誉老匹夫吃了什么金枪不倒神药,
“有城不守,杀出来跟姑娘我死磕,是没有把咱们北胡铁骑当回事啊,鬼字营出阵,准备给我碾过去。”
慕容嫣然下令,主动让大军后撤五十里,将嘉桐关外方圆百里之地清空,摆展阵势,等待着神光大军。
嘉隆帝站在城墙上,命人擂鼓指挥大军,以弩机开道,继续冲杀。姚家步军在近千负责辎重运输的辅兵娴熟帮助下,已经在嘉桐关门外五十里地从容列阵,密集如猬刺,鹿角木、铁蒺藜和拒马桩均都布置妥当。
双方就这样摆好架势,捉对厮杀,此役杀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草原上的冰雪被鲜血染红,汇聚成鲜红的河流。从深夜打到白昼,后世记载,此役双方死伤无数,单是清理战场尸体,足足用了二天时间。
千年以降,如果要评点战争史上最荡气回肠的画面,怎么都绕不过去嘉桐关外的这场厮杀。风驰电掣、巨幕铁流的骑兵千里奔袭被绣狐慕容嫣然运用的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而神光重甲步卒的冲撞厮杀,后人也只能从史书上看到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字眼。
北胡绣狐不愧为阴毒狠辣之辈,直接下令将尸体人头割下,在嘉桐关外五十里地筑起一道京观,万颗人头招魂幡,可谓杀人诛心,一时间神光士卒恨意冲天,纷纷请命连夜劫营。
此事传回太康,人神共愤,绣狐行径令人发指,有人指天赌咒,期盼老天爷五雷轰顶劈死绣狐。
勾栏里说书唱戏的更是编排绣狐慕容嫣然,人面蛇蝎,生儿子没**。
嘉桐关外这一战是神光大军与北胡铁骑第一次正面硬杠,双方从试探性进攻,到最后杀红眼,绣狐慕容嫣然更是亲自叫阵,杀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若非最后她看出,站在城墙上指挥大战的主帅绝非姚誉后,恐怕是不会暂时罢休止战的。
重甲步卒在大端王朝的末年诞生,但彻底成型于神光太祖手中。当时诸王争霸,燕北王带领的大规模骑军铁浮屠逐渐成为战场主角、尤其是吸收了草原战马的爆发力后,势不可挡,攻城拔寨摧枯拉朽。此时重甲步卒则是一种应运而生的畸形兵种,宗旨是既然步军已经比不过骑军的灵活,那么就干脆全部舍弃机动性,以静制动。
长矛拒马阵配合重甲推进,当时也是破解轻骑兵的不二法门。但是如果遇上北胡重骑,恐怕情况就是两说,毕竟被重骑围着冲击敲打,重甲步卒自身持久力就是问题,而且拒马阵的作用效果大打折扣。
最终北胡在折损了二万轻骑兵,三万步兵的情况下,停止了疯狂的厮杀,再次主动后撤。而神光嘉隆帝听到姚誉报上损失骑兵五万,步兵三万的情况,眼睛都未眨一下。
此役,对于神光中路大军而言,经历过临敌初期的忐忑不安后,在冲锋途中就被彻底激发出血性,非但没有被北胡骑兵冲锋下一触即溃,反而在犬牙交错的骑军锋线中展现出超过往常训练水准的战力。
怕死就死得越快,这几乎是每一名新卒在进入姚家边军后,都会被老卒郑重其事告知的第一件事,北胡铁骑不会因为你的怯弱而手下留情。
也许很多神光新卒起先都感触不深,可当他们亲历这场殊死搏杀后,就会很快发现死人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被箭矢贯穿,被战刀劈杀,被枪矛捅落,久而久之,能够活下来的新卒,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老卒。
也许内心深处依旧畏惧死亡,这是人之天性,但是起码已经知道怎么让自己不因畏惧而导致减弱战力,偌大一座战场,也容不得谁悲春伤秋,只有你浑身浴血,眼睁睁看着袍泽一个个倒下,甚至有些时候是替你去死,你如何能够畏死?如何对得起那些并肩作战不惜让自己战死换你活下去的兄弟?正所谓袍泽之谊始于生死刹那......
嘉隆帝心中不禁有些可惜,想着最好能继续拼下去,把北胡主力死死的拖在这里。左右两路应该已经突进北胡境内,沿途扫荡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把草原上大小部族都斩杀歼灭,断了他们粮草补给,中路大军自然可以步步推进,一路打到幽云城。
大战打到这份上,两边都已经弄清楚了,主帅早已不是先前对垒之人。都想用三板斧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第一次交手则都以一副不死不休的决心在冲击着彼此的心神。
此次北伐前,嘉隆帝专门派兵部寻访墨家子弟,组建机关营,营造出巨型移动拒马桩,配合重甲步卒的推进。
即便双方杀红眼,但均都是以轻骑为主冲锋,尚未见到北胡骑兵中的重骑。传闻此种重骑战马千里挑一,乃是大宛宝驹与北胡战马杂交混种,爆发力强,持久力远胜当年燕北王麾下的铁浮屠重骑兵,骑兵与战马均负重甲,全副武装到牙齿,一旦近距离爆发冲撞,正面碾压,如摧枯拉朽一般。配合着两翼轻骑兵拐子马,往往是最终决战的大杀器。
故嘉隆帝为此也秘密训练了一支万人的特殊重甲骑兵,配备了精心打造的明光铠,手持方天画戟,挥舞之间横扫一片战场,名为神光大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对抗北胡重骑兵。
此前二十年一直被动防守的神光朝,正式以嘉隆帝御驾亲征的姿态展开了对北胡帝国的强硬进攻,此役打出了神光朝百年来的底蕴,拼不光,耗得起,更是打出了不破幽云誓不还的气势,也开启了中原农耕对北境游牧反击大战的序幕。
有幸跟随圣上御驾亲征的崔含章,人生第一次见识到了杀人杀到手软,刀刃兵器都磕坏的如锯齿一般,夜里每每回想起战场的厮杀场面,死不瞑目的人头被踩踏入血泥之中,他的内心发生了激烈的蜕变,也许再多的英雄人物在沧海横流面前都显得无力。
此时回味起当初楼先生酒醉的话语:“人这一生,最大的幸运是遇上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大的时代才能让那些英雄,在各自战场上轰轰烈烈,不留遗憾的死去。大的是时代才能让那些枭雄之辈,在庙堂上勾心斗角机关算尽,求名求利求仁求义,各有所求各有所得,各有所求不得。所有风流人物,无论敌我,都尽显风流。”
至少,在城头上,他看到了一抹鲜红纵马于三军阵前,叫阵于敌我双方。绣狐慕容嫣然的印象深深的烙印在了崔含章的心中,那一刻,他想到,嘉隆帝是当世英雄,而这样的女子也应属风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