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正在高高挥舞藤杖的嘉王突然失去了意识一般,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马场上有十几匹烈马狂奔,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踩踏到躺在地上的嘉王。围观的众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俊彦!”观礼台上的淑妃见到这一幕,禁不住刺激,大喊一声晕了过去。皇帝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焦急地大声喊道:“停下!快停下!”
可是平素里温顺的马匹今日好像中邪了似的,都变得狂躁难驯。任凭马背上的骑手如何拉近缰绳,也控制不住烈马的步伐。霎时间,十几匹马在场上四处乱窜,马蹄重重踩在地上,扬起遮天蔽日的黄沙。
嘉王躺在马场的正中央,没有苏醒的迹象。庆王座下那匹剽悍的黑色赛马挣脱了缰绳,朝他的方向冲了过去,眼看马蹄就要踏到嘉王的身上。
观礼台上,皇帝站在围栏前面,双手紧紧握着栏杆,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已经昏厥的淑妃被安置在一张躺椅上,几个婢女在一旁照顾着她。观赛的贵妃也攥紧了双手,额头紧张地冒出冷汗。太子依旧坐在原地,他的面孔被白纱遮住,让人看不到他内心的波澜。青青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儿,手脚紧张地发抖。
“咚!”一声巨响,马场上掀起一阵狂沙。原来,沈星河驾着星追马也冲了过来,在那匹黑色赛马踩到嘉王之前,用自己的身躯狠狠撞了上去。粽马被撞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星追也受了重伤,四肢弯曲跪倒了下来。
沈星河趁机从马上翻身而下,一个箭步冲到嘉王身边,把他单手扛在肩上,然后足尖踮地,借力跳到了一匹马的背上。趁那匹马绕到了马场的边上,沈星河再施展轻功,轻轻一跃,跳到了马场之外。
皇帝见状,赶紧跑下观礼台去看嘉王的伤势,贵妃、太子等一众人也都随他快步走了过去。“快去传御医!”程敏用尖声尖气的嗓音地冲几个小太监命令道。
青青赶到沈星河身旁,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你受伤了么?”沈星河见到青青着急的样子,反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只能平静地说道:“无妨,只是不知嘉王他为何会突然昏倒。”
这时候,马场上的马匹也都平静了下来,几个选手趁机将自己的马匹赶回了马厩。唯独庆王,他从腰间抽出佩剑,一剑刺向那匹闯祸的黑马,猩热的马血喷涌出来,溅了庆王一脸,让他的表情更加狰狞。
“都怪儿臣驯马不利,差点儿踏伤了六弟。”庆王快步跑出马场的围栏,来到皇帝面前,双膝跪下,低头请罪道:“还请父皇责罚!”
“唉!”皇帝叹息一声,说道:“那匹马野性难驯,了结了那畜生也就罢了。此事与你并无干系!”听了这话,庆王绷紧的神经才缓和了下来。
“嘉王怎么样了?”皇帝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嘉王,向匆匆赶来的御医问道:“他怎么会在打球时突然昏倒呢?”
御医为嘉王细心诊脉过后,小心翼翼地答道:“圣上,依照微臣的观察来看,嘉王的脉象并无异样,这次坠马应该还是鬼戎蛊毒所致。”
“什么?”皇帝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疑问道:“朕记得上一次,羽鸿天师已将俊彦体内的蛊毒给逼出来了才对!”说罢,他看了看身旁的太子,说道:“难道,他只是沽名钓誉之徒!”
“启禀父皇!”太子站出来,躬身答道:“羽鸿天师的法力虽然高强,可六弟中的是天下至毒的鬼戎蛊毒,世人都说此毒神仙难解,不能根治也在情理之中。况且这几日羽鸿天师在点翠山中闭关修炼,恐怕也一时无法前来为六弟诊治。”
“这可如何是好!”皇帝也着急了,咆哮道:“我大周朝还找不出一个能够医治鬼戎蛊毒的人么?”
“这……”太子低头犹豫道:“儿臣自幼随羽鸿天师修炼,也略懂一些万象门方术的皮毛。”他顿了顿,轻声说道:“六弟的伤势,也许儿臣可以试着缓和一下症状,待天师回来后再完全驱除!”
听了太子的话,青青心中疑惑道:“看起来太子跟羽鸿的关系匪浅,那么他在万象门的内斗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她满腹怀疑地看着太子为嘉王施法,生怕他重蹈羽鸿的覆辙,一味地使用蛮力,反而加重了嘉王的伤势。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太子所用内功的路数虽说和羽鸿是相似的,但却更加精妙。如果说羽鸿只是用蛮力企图逼出嘉王体内的蛊虫,那么现在太子所做的,则是用内力抑制蛊虫的活性,让它们安静下来,这样虽然不是治本之法,但以嘉王眼下的身体状况来说,也是唯一的方法。
青青就这么仔细地盯着太子,没想到太子也回头看了青青一眼,双目对视,青青赶紧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嘉王的呼吸渐渐急促,终于苏醒了过来。皇帝见状大喜,连忙上前观察他的情况,连声说道:“俊彦,你终于醒了。”
此时的太子一是大汗淋漓,他本就身体孱弱,再加上刚刚施法耗尽了力气,现在已经精疲力竭。若不是一旁的婢子们搀扶着,他随时都会支撑不住倒下去。
“快送太子和嘉王回各自的寝宫,好生照顾!”皇帝又向程敏命令道:“再张贴告示,能治好太子和嘉王之病的人,朕封他为国师,赏金千两!”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了。贵妃提醒道:“圣上,这国师之位十分重要,他掌管星象观测、祈福社稷,选人岂能儿戏!”
“朕意已决!”皇帝冷声说道:“只要是有真本事,朕用人不拘一格!”说完,皇帝拂袖而去。
是夜,将军府。沈星河盘坐在榻上,袒露胸襟,他胸口处留有一片拳头大小的淤青。青青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为他擦拭药酒。
“你怎么白天不说,只是自己忍着!”青青看着已经泛黑的瘀伤,嗔怪道:“若是那烈马踢得更重一些,伤到了五脏,可怎么得了。”
沈星河的瘀伤处被青青一碰,钻心般的疼痛。沈星河强忍着说道:“当时嘉王的蛊毒要紧,我这点儿小伤,也不值得惊动圣上!”
青青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用更加轻柔的手法为沈星河上药。沈星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好生安慰,惹不住用手撩了撩青青额头凌乱的秀发。
青青的脸上泛起红晕,仿佛盛开的艳丽桃花。沈星河的眼睛里也流露出爱意,他伸出手搭在青青肩上,想要一层层拨开她身上繁冗的服饰。
房间里,青铜牡丹纹熏香炉里升起袅袅的薄烟,空气中弥散着百花的香味。淡红色的纱帐轻舞,映衬着两个人的剪影。
“将军!”门外传来响亮的喊声,“咚咚咚”的敲门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不懂规矩!”沈星河从榻上爬起来,恼怒地说道。他大步走到门前,打开门,想要呵斥在门外叫喊的小厮。青青也连忙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恢复了一副端庄的模样。
那小厮在门口喊得着急,一见沈星河怒气冲冲地打开了门,反倒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去。
“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沈星河不耐烦地问道。
“这……”见到青青在屋里,小厮支支吾吾,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快说!”沈星河按耐不住心里的火气,大声质问道。
“是百花楼的柳姑娘托人送信过来。”那小厮所幸也不再避讳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她说有要紧的事情请将军过去商议。”
这下轮到沈星河尴尬了。很显然,刚刚小厮的话也传到来了青青的耳朵里。此时的她一副漠然的样子,表面上好像丝毫不关心柳寒烟的事情。可是,在内心里,青青早已经汹涌澎湃,失望、妒忌,还有一点私心,所有的情绪都混杂在一起。
“你去吧!”青青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定是有紧急的事情,否则她不会这么晚还来找你。”
沈星河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眼青青,又看看等待回信的小厮,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一言不发转身冲出了将军府。看着沈星河逐渐离去的背影,青青的心从烧得火热,一下子变得彻骨冰凉。
青青缓缓起身,捧起案几上的一壶凉茶,“咕咚咕咚”全都喝了下去,仿佛要让这冰凉浸透五脏六腑,才能消解她此时的怨气。
沈星河骑着星追马,在夜幕之中朝百花楼奔去。他身上的黑色披风随风扬起,由于赶得太急,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不知道寒烟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他一路想着,忽而眼前又出现了青青那幅惆怅的面孔,让他的心中泛起一丝怜爱和愧疚之情。
“来!”寒烟早已守在百花楼的门口,见到沈星河骑马过来,连忙小声招呼他随自己过来。
沈星河翻身下马,看到寒烟一反常态的样子,心生蹊跷,料想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委,便跟随着寒烟一同向百花楼的深处走去。
二人走到百花楼最里面的一栋小楼,寒烟轻轻敲了敲门板。随后门板缓缓开启,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侏儒,他警惕地看着沈星河。寒烟解释道:“他是信得过的人,我保证!”
沈星河在一旁也被寒烟弄得一头雾水。他认识寒烟十多年,从未发现寒烟的身上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那侏儒将他们二人迎了进去,立即合上了门板。现在他们面前是一条长长的通往地下的楼梯,幽暗深邃,仿佛看不到尽头。
“寒烟!”沈星河皱着眉头,握紧手中的佩剑,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我?”
寒烟拉着沈星河的手,有些抱歉地说道:“事到如今,我可相信的,也只有你了,愿你能帮我们一臂之力!”她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沈星河。
“到底是什么事?”沈星河再一次质问道。
寒烟没有说话,这时他们已经走下了楼梯,沈星河这才发现,原来这地底下,还隐藏着一个房间。门缝里还露出黄色的灯光。
“星河,从此我对你,便毫无秘密了。”寒烟说着,打开了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