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文华殿内,淑妃守在榻前,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塌上躺着的那个青年男子,正是她的亲生儿子嘉王。
“俊彦,俊彦!”伴随着焦急的呼叫声,皇帝脚步匆匆地赶到了文华殿,贵妃、太子、庆王等一行人也随后赶来。皇帝看到塌上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儿子,不由得气急攻心,冲着跪了一地的奴才们喊道:“御医,御医呢!”
“臣,臣在……”御医深深地伏在地板上,不敢抬头正视皇帝,哆哆嗦嗦地答道。
“嘉王这是怎么了,你为何不赶快医治!”皇帝的语音中带着怒气。
“回禀陛下,这嘉王……”御医已被吓得手脚发抖,用颤抖的声音答道:“嘉王从池州回来后,虽经臣等精心调理,可他所中的是鬼戎蛊毒,病情一直未好转。今日看这样子,怕是……挨不过去了。”
听了御医的话,淑妃哭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昏厥过去。静华公主嘉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抑制不住悲伤。她赶紧跑上前,跪下来紧紧抓住嘉王的手,大声哭喊着:“六哥,你快醒醒!”
皇帝脸色铁青,一脚踢翻了塌边的一张马凳。马凳从台阶上滚落,狠狠砸在御医的身上。“若是嘉王有什么事儿……”皇帝咬牙切齿得说道:“朕要你们太医院的人全部陪葬!”
皇帝盛怒之下,那御医只能低伏着身子,不敢动弹。
青青躲在沈星河的身后,听着前面那些人的对话,心中越来越疑惑。她把脑子里闪现的各种线索拼接在一起,突然猜想到:难道池州的那个面具人,就是眼前的嘉王?
她悄悄看了一眼嘉王的容貌,只见他鼻梁高挺,面色苍白,静静地躺在文华殿的床榻上。“是他么?”青青的脑海中浮现出面具人的模样。“不管他是谁,救人要紧!”想到这里,青青走出来,正想自请为嘉王诊治。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沈星河拦住了。这时,就听到一直寡言少语的太子上奏道:“父皇,不如请羽鸿天师来为六弟看看!”
“哦?”皇帝的眼睛一亮:“俊麟,朕只知道羽鸿天师法力高强,难道他也会驱蛊看病?”
太子面对皇帝躬身答道:“儿臣这些年来,身体孱弱,也是由天师负责调理的。有他在,六弟断断不会有事的。”
“好!”皇帝命令身边的程敏道:“快,快去请羽鸿天师过来!”
听到羽鸿这个名字,青青不由得心头一颤。没错,那一日,安万全跟自己讲述了天山万象门的恩怨纠缠。正是这个羽鸿,欺师灭祖,企图偷盗天书和定魂珠,是万象门的叛徒和死敌。
“他又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青青暗自想道:“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定魂珠和天书就在自己身上的秘密?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又暴露在危险之中了?”一连串的问题搞得她心烦意乱,疑虑重重。
身旁的沈星河看出了她的异样,但只是以为她因为嘉王病危的样子而伤感,所以并未多言语,只是默默牵住了青青的手,以示安抚。
一盏茶的功夫,羽鸿天师便被一顶软轿接了过来。他虽已是满头白发,却面色红润,身穿紫色道袍,大步走进文华殿,脚步生风。
“羽鸿天师!”皇帝一见到他,原本震怒的脾气也松缓了下来,亲自走下来迎接道:“还望你救救我的俊彦。”
羽鸿天师不紧不慢地拜了一拜,说道:“陛下请放心,贫道必竭尽全力保嘉王平安无虞。”
听了羽鸿天师的保证,皇帝和淑妃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羽鸿天师走到嘉王的卧榻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和脉象,命人将他扶着半坐起来,自己则开始运功为嘉王疗伤。
青青站在下面,一直暗暗观察着羽鸿的运功方法,与安万全交给自己的心法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他为嘉王驱除蛊虫的方法,也与自己在池州时做的那样如出一辙。正在她思索的当间,“哇”的一声,嘉王吐出一口黑血,又渐渐有了气息。
“哎呀!”皇帝见嘉王苏醒过来,对羽鸿天师的法力更加钦佩,连声赞道:“大周朝有天师,必定是天佑我国啊!”大殿上的众人也都随声附和。
唯独青青心里明白:这羽鸿天师刚才救治嘉王的法子,治标不治本。并且,继续这样为他治疗下去,只会加重嘉王体内的阴阳失调,让他更早地送命。
可殿上的其他人只当是嘉王已经好转,原本凝重的气氛又开始热闹起来。淑妃娘娘放宽了心,静华公主也破涕为笑。
“羽鸿天师真是当世高人啊!”贵妃连忙赞道:“不知天师师从何派,可否也替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诊治诊治?”
“你呀!”皇帝嗤笑道:“就是想让天师教你些驻颜的方术吧!”说罢,帝妃二人都开始笑了起来。
“羽鸿天师是万象门的第三代掌门。”一旁的程敏见皇帝龙颜大悦,也想插话讨个彩头,于是接着贵妃的话头说了下去:“这万象门的来历啊,老奴还有个故事说与圣上和娘娘听呢!”
“说来听听。”皇帝也来了兴致,他坐下来命道。
“那老奴便献丑了。”程敏弯着腰,笑着开始了他的故事:“传说三百年前,贺兰山中有一个琴师。这琴师自打娘胎里出来就双目失明,长大后只能以为人奏琴为生,于是终日怀抱一把破琴,奔走于饭馆酒肆之间。琴师虔诚,为了看见光明,每日必定要去城中的道观里烧香祷告,挣得的银钱虽然不多,也要尽数捐献给观里。”
“一天夜里,琴师在梦中登上天梯,来到了三清宝殿。殿中云雾缭绕,香气扑鼻,只见一白发老者从远处缓缓走来。老者仙风道骨,鹤发童颜,自称玉清天尊。琴师赶忙下跪敬拜。玉清天尊说道:“人世皆苦,但念你孤苦无依,又心怀虔诚,我与你天书一卷,天下万事万物,古往今来都在书中记载,你只需用功参详,便能眼通八方。”说罢便翩然远去。琴师一觉醒来,手边居然摸索到一卷经书,回想起梦中之事,连忙感念天尊仁慈,泪流不止。”
“说来也怪,虽然琴师目不能视,天书上的文字图画却仿佛能映在心中一般,琴师就这样参详着修炼了几年。在这几年里,琴师也掌握了一些卜卦算命、治病消灾的本事。琴师心善,有贫苦百姓前来看病,也不推辞,一来二去,琴师和天书的事情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
“那年间,皇宫中的公主在御花园中赏桃花,看到娇艳欲滴的朵朵桃花之间,竟然结了一个大桃子。那桃子香气四溢,十分诱人,公主忍不住摘下把它吃到了肚子里。谁知此后公主一病不起,整日躺在床上,肚子也越来越大,像是怀孕足月的产妇一般。发生了这种怪事,视公主为掌上明珠的皇帝十分焦急,可是遍寻京城名医也没有将公主的病治好,无奈之下,只好在全国上下张贴悬赏告示只要能治好公主的病便赏金千两。”
“贺兰山下有一地痞流氓,名叫马齐尔。他看见这告示,心痒难忍,可是自己又没有治病的本事,眼珠一转,便打上了瞎眼琴师的主意。马齐尔找到琴师,谎称自己是京城中人,家中小妹重病急需救治。琴师本不愈前往,但禁不住马齐尔连连哀求,只好跟随他上京。”
“来到京城,马齐尔便揭了告示,带上琴师进宫为公主诊病。琴师为公主把脉过后,心中觉出蹊跷。他对马齐尔直言,这绝不是寻常人家女儿能患上到病症。马齐尔见事情败露,不敢再隐瞒,只好告知实情,只是这时已揭皇榜,再走就是其君之罪,便求琴师饶恕自己一时贪心。琴师见此,也颇为无奈,便说了救治公主的难处。公主吞下的桃子,本是在御花园中修炼多年的桃精,那日故意露出原形引诱公主,自己则在公主体内,吸收人间灵气,待公主临盆之时就能出世成仙。只是,那时公主就会元气耗尽而亡。琴师说罢,知道自己已经泄露了天机,可是为了救人,还是从天书中寻得一个方子,那就是需要公主吃下九只活蜈蚣才可解除此劫。”
“马齐尔一听,赶紧喂公主吃下了蜈蚣,到了第九天,公主说什么也不吃了,众人见公主已经大好,便也不再强求了。谁知一日之后,拿桃妖死而复生,公主暴毙。皇帝暴怒,下令凌迟处死马齐尔和琴师,琴师冤枉,临刑前向苍天许愿,能看清世上万事万物。于是刽子手每割一刀,伤口变化为一只眼睛,如此一百刀行刑完毕,琴师身上便多出了一百只眼睛。围观众人皆大惊失色,就连见惯奇事的刽子手,也吓得双腿打颤。琴师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没有人再见过他。后世传说琴师回到了贺兰山,不再问世俗事,而是收了几个孤苦贫民子弟做弟子,避世修仙,创立了一个神秘的门派,叫做万象门,琴师也被后人称为百目仙人。”
听完这个故事,众人纷纷赞叹。皇帝好奇地问道:“天师,程敏的故事可有几分是真呀?”
“呵呵!”羽鸿天师捋捋胡子,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拱手答道:“真真假假、实实虚虚,都没有什么要紧的。大家听完,娱乐一场也就罢了。”
在一旁的贵妃早已按捺不住,趁机说道:“既然嘉王没有大碍了,那咱们还是回翠微阁去吧,大家可不要辜负了我那一桌儿上好的酒席!”
“好好!”皇帝的脸上也有了笑意。他看着羽鸿天师,说道:“不如羽鸿天师一同前往如何?朕还想与你多聊两句呢!”
只有淑妃放心不下嘉王,向皇帝请求道:“俊彦虽说有所好转,可臣妾心里还是不安生,还请皇上允准,让臣妾在这儿守着俊彦吧!”
皇帝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嘉王,思虑了一会儿,答应道:“好吧。朕会命人送些精致的吃食过来,你也不要太过于劳累了。”
淑妃行礼致谢。皇帝一行人正要离开文华殿,青青却站了出来,向皇帝请求道:“陛下,嘉王刚刚苏醒,恐怕不宜荤腥油腻。小女自请留下,为嘉王制作些养生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