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风雪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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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久夜缓慢地转过身,看到了飞雪中,约一丈远的地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消失了一天的彼方,他还是前日离别时的那身装扮,墨发白衣。寒风肆意地撩起彼方的黑发与衣袂,落下的雪花读不懂白衣男子的心声,任性自如地在他的身边飞舞,而他如同踏游而来的仙灵,立于飞雪中感受着人世间的苍凉。

辛久夜举步艰难地走向彼方,开口欲言却发现声音干涩,亦不知从何说起。她小心谨慎地抬头对上彼方的视线,却被惊得浑身一震,那双眼眸太过幽暗,暗得让辛久夜感到陌生,刹那间她感到自己有极其珍贵的东西在消逝,她想极力挽回,却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伸手向彼方的衣袖抓去,似乎这样做就可以挽留什么。

可是手一碰到彼方的衣袖,他却瞬间避开了,且现出了真身,辛久夜的内心一阵落空,她感到那极其珍贵的东西随之消逝殆尽。她侧身瞟了眼那华发白衣的身影,这是她心心念念想看到的身影,为什么此时她却不敢停留目光于此,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辛久夜深呼吸,鼓起勇气,抬头对上身前那熟悉的蓝色眼眸,却发现那蓝眸在风雪中如同天山的冰峰,让她不由地一阵寒颤。

“彼方,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辛久夜很不喜欢彼方的这个眼神,语气透着浓浓的心酸。

“一直当朋友,降妖除魔为己任,你说的,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

一道寒风凛冽般的声音穿入辛久夜的耳内,原来彼方都听到了,她该如何解释,辛久夜顿时变得六神无主。

“既然你不喜欢我这个妖怪,为什么愿意让我同行?是为了让我放下戒备,方便下手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辛久夜望着彼方,似乎有什么哽咽在喉,声音嘶哑地极力否认。

“那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辛久夜眼光四处躲闪回避,她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就感觉否定了过去的自己,抛弃了原本的自己。

“辛久夜……”

彼方蓦地语气平淡地喊了一声,辛久夜立即抬头望去,对上他那依旧淡漠的眼神,她有种直觉,接下来的话是决绝,她不想听,她想捂住耳朵,可是却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彼方的语气及眼神抽空,双手异常沉重,抬都抬不起来。

“你我相识本就是个错误……”

“我不想听……”辛久夜双眼无神地盯着某一角落,声音很轻,似乎在喃喃自语。

“是我没有自知之明,自作多情地留在你身边……”

“是我……”希望你留下,辛久夜欲语还慵。

“之前,我对你所言所做的一切,你都忘了吧……”

“你别说了……”他要她将他忘记,辛久夜做不到,更不想听他说下去。

“他日相见,你我便是陌路行人。”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辛久夜颓然蹲下,把头埋在双臂里,做一只鸵鸟。

不知过了多久,辛久夜真的再也没有再听见彼方的声音,她僵硬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彼方的身影,他走了,这次他真的走了,说了诀别的话就走了……

辛久夜缓慢地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彼方之前站立的方向,她似乎想在飞舞的雪花中寻觅并捕捉彼方的身影。纷飞的雪花缭绕着辛久夜的视线,她真希望能发生奇迹,哪怕是幻觉,她也欣然接受,可是什么也寻不到,看不见。

“你们俩都站在雪里作甚?”卫玄祺找“孟德林”,却听下人说他在辛久夜这里,于是举着伞,好奇赶了过来,却看到这样一幕。

“听风,赏雪,观人,看离别。”“孟德林”望着辛久夜的身影,瞬间化身文人,悠悠地说着。

卫玄祺顺着“孟德林”的视线看向辛久夜,见她神情落寞寂寥,如同被风雪摧残的梅花,赏雪赏成这般模样,她该多么地多愁善感啊。卫玄祺不禁心生怜悯,立即走近辛久夜,为她撑伞避雪。

“辛姑娘,这里冷,回屋吧。”卫玄祺微蹙眉头,柔声道。

辛久夜对卫玄祺的话置若罔闻,卫玄祺等了半天也没得到辛久夜的回应,又不敢拽着她离开此处,顿时不知所措,最后无奈地走向“孟德林”。

“德林,先别看了,辛姑娘快冻伤了!你说你有办法阻止落雪,怎么雪越飘越大,而且越来越冷!”卫玄祺说完后,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本来是有办法的,现在悬了。”“孟德林”轻声吐字,他的视线似乎黏在辛久夜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偏离。

“这该如何是好?你快想办法让辛姑娘回屋。卫府的附近都开始下雪了?该不会诅咒吧?”卫玄祺拽住“孟德林”的右手臂,担忧地说着。

“你放心,不是诅咒。”

“孟德林”划开卫玄祺拽住自己的手,瞟都没瞟卫玄祺一眼,径直向辛久夜的方向走去,同时他覆于身后的右手伸直食指与中指,做出准备施法的手势。在走近辛久夜的最后一步时,“孟德林”准备施法让她昏迷时,辛久夜突然转身,脸色沉静地看着他。

“你还好吧?”“孟德林”见辛久夜转身,立即收起自己的右手放置于后背,随口问了句废话。

“你是故意的?”辛久夜用着格外冷漠的声音质问道。

“我是无意的。”“孟德林”觉得自己一旦说了实话,辛久夜一定对他恨之入骨,添个仇人可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他果断地撒了谎。

辛久夜面色毫无波动,貌似对与“孟德林”的回答无动于衷,她之所以有此一问,只不过是情绪的宣泄。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妖怪?”

“玄祺对你出言无状,他动怒时释放了寒气,与你体内的寒气类似。”“孟德林”实话实说道。

辛久夜本想继续质问“孟德林”,为什么彼方出现时,没有提醒她?可是理智阻止了她的追问,因为别人没有责任与义务去提醒她,所有的话都是她亲口所言,是她自己一手促成了如今这番局面。

“你们不合适。”“孟德林”见辛久夜沉默之后变得失魂落魄,觉得相当的刺眼,一个修行大道的人,居然被只妖怪给伤了情,真是可笑。

辛久夜貌似被“孟德林”突然的一句话,戳中了软肋,顿时凛若冰霜,语气冷冽道:“就算我喜欢妖怪,也用不着你来宣判,多管闲事。”

“呵,不用我说这句话,你自己就已经判定你们是没有结果的,要不然你为什么一直不敢承认。”“孟德林”听着辛久夜的语气有些恼火,于是用言语继续刺激她。

辛久夜似乎被“孟德林”的话点醒,神情一顿,是啊,她早就给自己下了判决,彼方有喜欢的人,她自己有修行在身,怎么可能会有结果,就算承认了,也是徒增烦恼而已。

“承认又怎样,不承认又怎样,结果没什么差别。”辛久夜似乎看开了,语气变得平静。

“孟德林”可不这么认为,他可以想象得出,若是辛久夜刚才在他质问时,大方地承认,估计那只千年大妖乐得立马一改周身气息,顺带着将这寒流给化解了,然后他们双宿双飞去了。如此一想,“孟德林”突然发现自己今日居然变得如此无聊,“操心”别人的情事!赶紧摒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明白?”卫玄祺在远处见他们聊得很投机,好奇走近凑凑热闹,结果听后稀里糊涂的。

辛久夜觉得自己很累,不想再开口说话,于是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孟德林”看着辛久夜形销骨立的背影,内心很不是滋味,于是用沉默掩盖心绪,丢下卫玄祺,独自离开。卫玄祺见一个两个地都不理睬他,倍感失落,看着飞雪满天,越发寒冷,于是回自己的屋取暖去了。

辛久夜回房后,感觉冷声未减,于是换上件深色的棉衣外套,盘腿坐到床上,开始静坐冥想,摒除杂念,解脱自我。在冥想时,辛久夜先忘却今天发生的一切,接着忘却昨日,然后是更久的之前,直到忘却了她自己,接着她开始找回她自己,最初的自己,最原始的自己,保持着一颗初心,慢慢回想起二十多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如同重新走次人生路,深刻感悟了苏轼的那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等辛久夜彻底清醒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听送饭过来的桑蕊说,卫府附近一公里之内都在下雪,中辰郡,甚至是整个大召国都闻所未闻此类怪事,好多人聘请修行高人前来施法停雪,但都没有效果。

解铃还须系铃人,辛久夜看着穿着棉衣的桑蕊,回忆她所说,顿悟了这个道理,但她这个系铃人还真不知如何解铃。辛久夜吃完晚饭,喝了药,就去找“孟德林”。现身于“孟德林”门口的辛久夜,看着屋檐外云容冱雪,暮色添寒的景象,蓦然感觉这里更冷,于是从乾坤袋拿出一条米色的针织围巾第四十七章风雪诀别戴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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