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星野把车停在旧工业区对面,看起来外面这条街也曾经有过短暂的生命力,商铺的招牌有些还在,能想象到这里曾经的热闹繁华,而眼下已是人去楼空。
斜前方就是工业区的大门,红砖砌起来的方方正正的门柱,带着一股往日苏维埃大集体的感觉,现在砖石剥落,只剩下了英雄迟暮。
熄了火,薛星野准备开门下车,paula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现在就去么?我们用不用等到晚上天黑了再进去?”
薛星野撅着嘴说:“反正我的烂故事也支撑不到晚上了,我目前为止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在承受家里安排的锤炼,还有各种考验,包括到这里来,也是课程实习的一部分,那种……故事可没有了。现在离天黑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要不然你来讲几个不那么烂的故事,我们愉快的杀杀时间等到天黑,怎么样?”
paula没说话,看着他翻了个白眼,愣了一会儿才说:“我没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去,其实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和我差不多,早上睁开眼又是崭新的一天,这已经是最大的快乐了。至于规划人生……”她摇了摇头,“那是只属于有钱人的奢侈品。”
“既然我们没有故事也没有酒,还是现在就进去吧。”薛星野往左右两边都看了看,街上空无一人,“在战场上,很少有两颗炮弹落到同一个弹坑里,所以我猜里面应该是安全的。而且我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坦克来了我也能罩得住你,走吧。”
两个人尽量避开空旷的的路线,选择走在有遮蔽物的地方,穿过蜿蜒的回廊和茂盛的树冠下,寻找红发青年提到的那个改装厂。
循着被破坏的痕迹,他们穿过一幢倒塌了一半的楼房,看到了应该是改装厂的地方这座建筑已经被大火烧透了,只剩下几道漆黑的横梁,架在烧得开裂的围墙上,部分围墙已经崩塌,从地面上呈放射状的黑色痕迹看,应该是火势诱发了某些东西的爆炸。附近还有一排烧得面目全非的汽车残骸。
“你先留在这别动,我过去看看。”他对paula说。
“小心点。”
“嗯。”
薛星野仔细的检查了现场,越看心里越放松,他认为情况相当乐观。
起火点在改装厂的中间,地面上有一个明显的弹坑,简单判断弹道的话,开枪的位置应该就是那幢塌了一半的楼顶上。
现场的尸体已经都被清理了,但血迹还在,薛星野在这些血迹附近也发现了一些弹坑,弹坑不多,和血迹有某种微妙的比例,说明开枪的人枪法很准。而且这些弹道几乎都指向同一个位置,他猜到了应该是韩凌。
“是有计划的行动,而且韩凌手里有枪……”他在心里念叨着,想象中的场景在脑内演出,然后紧接着思考他们后续可能的行动。
薛星野又拉着paula绕到另一边,除了两处被封住的路口,再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
“我想从这里翻过去看看。”他指着被碎砖堆封住的路口,“虽然整条路一片狼藉,但这个状况显然是刻意的,这里塌的不自然……”
两个人翻过去,沿着里面的小巷,就到了那个满是机械的车间里。
他看到了金属机械上显然是最近刚刚留下的痕迹,崩断的梯子,一共有三处乌黑的散发恶臭的血迹,还有地面上的裂痕,显然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战。
再往前,他看到顶着大门口的应该就是红发青年所说的矿山铲车,上面有不少血迹,还有刀剑之类的冷兵器留下的刻痕。虽然薛星野并没有亲眼见到过赤霄剑,但从沈语凝从不离身的那个包裹的形状上,他也早已经猜出来个大概。他摸了摸铲车上那些刻痕的深度,对沈语凝有了新的认识。
“有个人能徒手撕开钢板,里面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幽灵……”他回忆着那个青年说的话,看到了铲车上被削去一半的驾驶室,这显然是江晓俞干的,因为他也不会别的……
再往前走,薛星野就看见了铁门上留下的暗号。
甲骨文写的北他认识,而且他完全不怀疑这是敌人的圈套,不单是考虑到南美洲暴走族应有的文化水平,关键是字写的这么丑,丑出一种朴实的亲切感,也是很难模仿的。
但旁边画着的“锤子”他就看不懂了,为什么要在“北”字旁边画上一把短柄的锤子?看造型只能让人联想到做打糕用的木槌,“去北朝鲜打年糕么……这意味着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paula站到他旁边,看着铁门上的简笔画,指了指厂房里的天花板:“他画的是不是那个?”
薛星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擦!”这一声主要是对江晓俞绘画水平的吐槽。
一瞬间他就全都明白了,白色的摄像头,同样的东西,他在暴打红发青年二人组的那个酒吧后面,也看到了一个,既然江晓俞这里也提到了,那就绝对不是巧合。现在把这些线索联系起来,发生过的事情逐个复盘,他感觉整个事情的真相正在渐渐浮出水面被人监视,这是一个大大的圈套。
剩下的事不用多想,往北走,那是会合的方向,被命运连结在一起的人总会在某处相遇。
人还在,情谊也在,看的到路在哪里,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事了。
mustang gt一路向北,拐过几个弯后,停在了一座大楼下面,一动不动。过了没多久,几辆摩托车从路的两边同时靠过来,距离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戴着头盔的车手们从怀里掏出长枪短炮,子弹倾泻到这辆车上。
薛星野当然不在车里,他就在附近的一个楼顶上,目睹了全过程。发生的事印证了他最后的猜测,他心满意足的翘起嘴角朝paula笑了笑,两个人转身消失在南美洲糖果般的晚霞里。
此去一路向北,踏南天碎凌霄,若一去不回,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