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星野开着这辆mustang gt,paula坐在旁边充当他的领航员,开向北边的废弃工业区。为了看起来像是本地的暴走族小混混,薛星野故意换成了一种非常激进的驾驶风格,地板油、急刹车,一起步的时候总是白烟滚滚。
“你一定猜不到,我现在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我第一次参加拉力赛的时候。”薛星野侧头对paula说。
“小时候?我看你现在也不大,你有二十岁么?”
“呃……我那时候更小,十五岁。”薛星野避开了关于年龄的问题,“重点是拉力赛,那时候我的领航员也是个美女。爷爷曾经希望我们两家联姻,就是那种最传统的,基于家族商业利益的指腹为婚。那个女孩家里是做船运生意的,爷爷说我要是娶了她,以后我们家的整体物流成本能下降7个百分点,他希望我为家族献身。”
“你刚说过她也是个美女,这能算是献身么?明明是你赚大了好吧。”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证明,如果我和她在一起,恐怕还真是为家族献身了。”薛星野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我爷爷非常喜欢拉力赛,就是那种一辆车在大荒野里猛跑的比赛。他说这是最能考验一个人、也最能锻炼人的运动。胆子要大,要有耐心,更要有激情,同时还要谨慎,就像他的那两句口头禅。”
“万年船和勇者胜对吧?我好像只记住了一部分。”paula说着把长腿搭在了前挡上。
“对,你记住这些就够了。所以他送给我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就是一辆拉力赛车,奥迪sport quattro s1。”薛星野顿了一下,“虽然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辆车有多传奇,但当时我只清楚一件事,老头子居然专门跑去贿赂了赛事主办方,把我安排进了group b。”
“b组?相对a组来说伤了你的自尊么?”
“完全相反。”薛星野咬牙切齿,“当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wrcfor boys,group b was for men,你想象一下,那时候b组车在葡萄牙f1赛道上做出的单圈成绩可以排在f1的第六位发车。那简直是一群疯子开着一堆怪兽在比赛,比赛事故反而是赛事转播的主要内容。”
“然后呢?”
“然后当我站在肯尼亚南方的高原上,摘掉头盔看着连绵不断的红色丘陵,足足愣了五分钟。那时候我其实还没拿到正式的驾照,也从没开车出过市区。对了,你看过《动物世界》么?”
paula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著名的电视节目,每当赵忠祥老师用那舒缓醇厚的语音讲起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我都会幻想非洲草原的动物们,在阳光下奔跑和交配的样子。但那天我真站到肯尼亚的高原上,才知道想象中的都是扯淡。”
“正好给我讲讲,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麦德林之外的地方。”paula抿了抿嘴唇说。
“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没等paula表态,薛星野又接着说:“非洲草原上的动物大迁徙简直是世界上最震撼人心的场景,那时候仿佛是整个草原上所有的动物集体奔向新生活,超过一百万的角马、斑马、羚羊还有很多我现在也叫不出名字的动物,它们沿着烙印在灵魂里的足迹,无惧潜伏在河里的鳄鱼,勇敢的突破狮子、猎豹和鬣狗的重重包围,奔向伟大旅程的终点马赛马拉大草原。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幻想中那些动物之间的爱情故事,比起真正的天堂之旅简直是不值一提。”
“但我还是想听听爱情故事那部分,关于你没能献身的那个小女朋友,你的故事好像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别急马上就到她的部分了,有了这些铺垫你才能明白,当时的我其实是有多么的无辜和可怜。”薛星野回头看了一眼paula的眼睛,“当时我正开在一条山脊上,两边虽然算不上是悬崖峭壁,但也是挺陡的山坡了。正常的约会都是开着车在城里兜风,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可老头子给我安排的相亲,竟然是肯尼亚高原的山脊上,疯狂的拉力赛,可想而知我当时的心情。”
“赶快说重点吧,我忍不住要换台了。”paula假装有些不耐烦。
“好,重点马上就来了。那时候我为了躲开一群斑马,急刹车赛车失控冲出了山脊,一路滚下了山,老天保佑没出什么大事,但我头上流了不少血,吓坏了。可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拿着地图跟我说车况暂时还好,故障在可接受范围内,现在我们有必要切换路线了,距离下一个弯道还有多远多远,成绩可能会受到多少影响……你说她是不是有点冷血?”
“说实话我有点佩服她,我很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好吧,但我完全不想介绍你们认识,说实话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她。总之当时我吓坏了,从反光镜里看见自己脸上的血,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后面的事你绝对想不到,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推开车门下车走了,当时车门已经被摔的严重变形了,而她只是轻轻一推……你说这样的人,如果真的那什么了,算不算是我为家族献身了?”
“如果我说‘算’,那这故事就完了是么?”paula皱着眉头问。
“差不多完了。”
“oh shit!你这是什么烂故事!”paula摇摇头表示无奈。
“那没完,我还能再补充一点。那时候我困在车里,看见一个masai人,masai是肯尼亚的一个部落,他们永远披着一块红布,每个人都要亲手杀死一头狮子以证明自己的勇敢和成年。当时那个masai人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他浑身是血,一条手臂垂下来像是已经折断了,但他正坐在一头狮子的身体上,狮子的身上插着一支长矛。后来他也看到我了,还朝我微笑挥手,然后指了指自己胯下的狮子。我深受鼓舞,从新发动了赛车,一个人开到了终点。”
“好吧,结尾勉强及格。”paula伸了个懒腰,“前面右转,那个工业区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