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渡口检查站

（接前）

老魏倒茶水。

钟洪友：“魏主任，你还自带茶水，挺讲究。”

老魏：“不是我讲究，是这礼尚往来的规矩太有讲究。”

钟洪友：“嗯，怎么个讲究，什么人出门要喝什么水？”

老魏：“不，不是这个。你看，我来请贵军放行、调船，请喝口茶以表谢意。这在咱们这个地界，已经是最低最低的了。这茶钱呢，也不是我出的，是县衙门的交际费，你们要是不赏光，算是我给县里丢人了。尝尝看，这可是南方来的好茶。要是这仗再这么打下去，以后想喝也喝不上了。”

钟洪友喝了一口：“有什么特别的？”

司务长喝了一口：“嗯，好象是好一点。”

老魏掏出包纸烟，敬了钟洪友一支：“茶好坏，不好说。烟一抽，就知道好坏了。”

钟洪友：“我这当班呢。”

老魏：“噢，对，正规化。”

老魏将纸烟转递司务长，司务长摆手谢绝。

老魏：“不抽纸烟吗？”

司务长：“以前吸的。我这个肺子被打穿过，没有好彻底。军团卫生部的吴部长看了以后，他说是不要再吸了，就这么停了。”

老魏：“吴部长现在在哪里呀？在延安？”

司务长：“第三次过草地的时候，得病了，没过去。救过多少人，没救了自己。”

老魏：“可惜呀。是西医？”

司务长：“是西医。他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在医院里学的医生。”

老魏：“可以找国医调养一下。清涧的霍静堂霍大夫，在咱们这一带很有名气，省里考国医，得的是第二名。他治肺病是专长。还有米脂有一个李丰功李大夫，以前也是教书先生，自己学的国医。这二位医术医德都很好，与我也有一面之交。你什么时候去清涧、米脂，先说一声。”

屋外有人喊：“连长。”

钟洪友：“来了。你们坐，我去一下。”

钟洪友推门而去。

老魏：“司务长去碛口是联络友军？”

司务长：“哪里。去学做饭。”

老魏：“什么手艺要到碛口去学？刀削面？”

司务长：“这不友军之间吗，你们白军，不，友军，友军，来串门，从来不空手。带来的东西好多以前都没有见过。友军人来了，吃饭又不能跟我们一起吃菜汤呀。人家带东西过来，正好用上吗。这些新鲜东西，不就得学吗，要不怎么做给人家吃呀。”

老魏：“吴堡这边的师傅做不了？”

司务长：“这我不知道，是他们介绍说去碛口的。说是那里的馆子本事大。”

老魏：“去的是哪一家？”

司务长：“庆馨园。是叫庆馨园吧？最大的那家。”

老魏：“对，是叫庆馨园，光绪十九年开张的买卖。学的怎么样？”

司务长：“人家不会教看家本领，我们也不是要开馆子，知道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搞熟了，这就够了。军队上吃饭吗，能吃下去，毒不死人就是了，做不到馆子那么好。友军的军官比我们讲究，但总归是军人，不象你们衙门里的排场多，嗓子眼细。”

老魏：“以前遇到这些东西怎么搞？”

司务长：“以前哪里有这种事。只管自己吃饭，上级来人也不专门做。东西很少是送的，基本上是打土豪军阀分的。我们只拿那些实实在在的，凡是吃了不管饱，做起来又麻烦的，我们是不要的。”

老魏：“以后我要去团里办事，也拿上我家乡的东西，我们陕西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尝尝你的手艺。”

司务长：“你不拿东西也可以，那些不中听的话少说几句也就是了。”

老魏：“你说的是那个什么吧？”

司务长：“就是啊。”

老魏：“你这可冤枉我，我可没说过。”

司务长：“反正是你们说的吧。”

老魏：“我官太小，管不了别人的嘴巴，就能管我自己。”

钟洪友回来，把几张纸交给文书。

钟洪友：“你们说什么呢？”

司务长：“你没听说吗？他们散布的，说某某军队，精兵强将伪装成伙夫，留在陕北后方。马夫充数上前线当连长。我买菜时候听老乡说的。”

钟洪友刚要说话，老魏抢着说。

老魏：“这话是谁开始说的，我可不知道。我能管的那几个人，我都说过了，不要胡说八道的。”

钟洪友又要说，再被老魏拦住。

老魏：“其实这话吗，也没有多大问题吗。你看，贵军派精兵强将来守河防，我们心里多踏实呀。你看，这次抗敌后援会给你们捐冬衣，民众多踊跃呀，我也是掏了钱的。王旅长的马夫当了连长，这也是真的吗。贵军人尽其才，不拘一格，何愁打不走日本人。”

钟洪友：“还是你魏主任说的有道理，让我们长见识了。这样吧，我先去把船放走，回来以后，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说。这说的是抗战大事，不算吹牛胡扯，正规化的呢。”

老魏：“船装好啦？”

钟洪友：“刚装上，这就要发船。”

老魏：“太感谢啦，太感谢啦。司务长，回见。（对着文书）回见。”

钟洪友和老魏一同向外走。

老魏：“钟连长刚才光顾说话啦，忘了讲了，还有两个箱子……”

17.连部一九三八年二月中旬

钟洪友、指导员和几个干部围坐在桌旁开会。

钟洪友：“经费的事就这么定了。领回去一定要节省着用，下次什么时候能发经费还说不好。排里不许在外边欠账，谁也不能乱来。”

排长甲：“知道了，欠账的事找连里。”

钟洪友：“别找啦，连里也不许欠的，团里定的规矩。”

门外有人喊：“报告。”

钟洪友：“进来。”

通信员推门进来，向钟洪友、指导员敬礼。

钟洪友、指导员起身还礼。通信员递给钟洪友一封信，敬礼走了。

钟洪友飞快地看完信，递给指导员：“叫咱们立刻去开作战会议。大家马上回去，清点人员，检查武器弹药。出公差勤务的，立刻归队。”

有个干部问：“要出动吗？”

另一个干部：“过河参加反攻太原吗？”

钟洪友：“鬼子开始进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