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由多个种族构成,其中大部分是鬣蜥人、狗头人和地精,腔棘鱼人也有一部分,但看起来比其他种族情况要好,相比他们的珊瑚鱼人和沙丁鱼人亲戚,住所和家具都显得丰富一些。
根据来之前奥姆巴巴波的介绍,城里总有那么些老弱病残,又没有土地的居民,他们没钱交人头税,更没钱购置房产,所以除了在大街小巷流浪之外,他们还有个去处,那就是贫民窟。
这里是奇琴伊察诸多地下帮派的发源地和聚居地,小偷和恶棍无处不在,不要指望缺胳膊少腿从你身旁经过的可怜虫是个善人,或许下一刻他就会把爪子或匕首捅进你的后背。
低矮棚屋密集,上层与下层蜗居着不同的家庭,一家少则五六人,多则十余人,透过破裂的墙壁和半开的木门,一双双或麻木或阴森的眼睛打量着众人。
卢克发现这条小巷仅容一人行走,对面来人就要侧身。
前方地面有一滩屎,混合着黄色的脓液和红色的血丝。
卢克屏住呼吸,往旁边的通道绕去,迈开几步,却不得不停下。
这条看似干净的通道其实是一群鬣蜥人的窝,两头成年鬣蜥人呲牙裂嘴,缩在角落显得异常慌张,他们身后是十多头看似刚刚孵化的小鬣蜥人,由于贫民窟的阳光不足,外加很难接触到清洁的海水,它们身上有些鳞片脱落,露出灰白色生藓的皮肤。
但卢克绝不愿意从有屎的那边走过,只能无视鬣蜥人的目光,穿过它们的住所。
二层咚咚一阵响动,头顶一块碎木板被移开,垂下个鲨鱼人的头颅,张开锯状利齿密布的血盆大口,亮在鬣蜥人面前:“我听到钢片碰撞的声音,是武士来了么,你们怎么不做声呢,是想让我把另一半蜥蜴崽子也吃掉吗,啊?”
卢克看到那鲨鱼人手里捏了个半凹进去的陶器,里面是黑乎乎的一团,似乎是被烟熏过的东西,因为他下来的角度关系,没有发现自己三人。
“没有鱼人武士。”卢克说。
“那就让我看看是哪个活腻了的家伙,”鲨鱼人转头看到卢克一行,相比腔棘鱼人,人类要高大上许多,可在鲨鱼人面前,体型基本近似,鲨鱼人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人类会出现在这里,警惕问道,“你们来?”
卢克刚想回答,斯特恩却上前一步强过话头:“做生意。”
鲨鱼人针尖似的瞳孔盯着胖法师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中的器皿收起:“要多少?”
“下来好好说。”
鲨鱼人调转方向,先是长了尾鳍的下半身落地,然后强健有力的双臂抓住那个木板破洞跳下,它的背后挂着两柄短矛,矛锋不知由什么生物的骨骼制成,带有倒刺,白森森很是人。
卢克还在疑惑胖子这是闹的哪一出,只见斯特恩空手施法,一发暗中准备好的目盲术已经施展到了鲨鱼人身上。
鲨鱼人双目无法视物,知道自己中招,持矛在手,认准三人的方向狂乱挥舞,鲨鱼人属于鱼人亚种,在单体战斗力上要远远强于腔棘鱼人,但繁殖能力偏弱,人口稀少,通常会出现在鱼人宫廷的近卫军中。
眼前这头鱼人如果全力爆发,大约在二阶下位水准,卢克单打独斗也需要好一会儿才能拿下,可他中了斯特恩的招数,失去了重要的视力,恐怕连原先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
“卢克,杀。”斯特恩说,几枚飞弹已经射出。
卢克星陨长剑出鞘,用肩甲磕开矛锋,直接把剑刃送进了鲨鱼人的喉咙。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合击杀了鲨鱼人。
“为什么杀他。”卢克知道斯特恩有非杀不可的理由。
斯特恩指着鲨鱼人拿过的器皿,说这是一种名为斯库玛的毒药,能致幻上瘾,从而控制一个人的精神,遇到这种制毒者,人人得而诛之。
杀了鲨鱼人,被他当成奴隶的鬣蜥人一家看起来暂时安全了,不过他们看上去更多的是担心,卢克杀了鲨鱼人,自然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鬣蜥人全家还要在贫民窟活下去。
鲨鱼人从属于某个帮派,控制了贫民窟很大一部分居民,等他们找上门来,就是鬣蜥人一家的死期。
“看起来你更像是害了他们。”伊莎贝拉说。
“那又如何,他们不是人类,”斯特恩冷冷陈述,“事实上我有个猜想,而这些生物倒是可以成为验证我猜想的工具。”
“在你眼里它们只是工具?”伊莎贝拉双手抱在胸前质问。
斯特恩没有理睬伊莎贝拉,他威胁鬣蜥人老实回答他的问题,在一阵询问后,几人对贫民窟有了大概的了解。
工坊在贫民窟的沿河区,每天大量污水从那里排放,染黑河面,流入港口。
人类是那里的主人,他们建造了几乎密封的工坊和豪华的居所,围上了矮墙,每隔一段都设置了塔楼岗哨,里面有手持长弓的精锐射手,他们从去年开始就出现在了这里,事实上所有黑帮也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人类招募贫民前往工坊劳作,不过从前无颌之神的祭祀经常会通过布施发放食物,如果不是真的快要活不下去,没人愿意去他们的工坊里工作。
大家都知道,那座武器工坊是十七小时工作制,每天留给工人的时间只有七小时,除了睡觉进食,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况且打造武器的干燥高温环境,对于鱼人和蜥蜴人来说比较痛苦。
不过不知什么时候,斯库玛这种毒药开始在贫民窟流行开来,它能在短暂时间内带给服用者天堂一般的感觉,但只要一段时间停止,那么服用者就会痛不欲生。
这种药剂价格极高,贫民窟没几个人买得起。
不过在武器工坊中,这种药物被当成薪水发放。
武器工坊生意兴隆,产量大增。
“你们为什么不去工坊?”斯特恩问眼前的鬣蜥人一家。
“因为那是可恶的毒药,我的兄弟苗昂登就是这样死去的!”那头鬣蜥人指着外面的街道。
苗昂登?他不是自己点了炸药炸船吗?当初带着港卫军追赶白鲑号,维克托和老琼斯生死未卜,自己也差点陨命浪中,就是拜那头鬣蜥人所赐,卢克惊讶问:“是安普里亚斯回来的水手?”
雄鬣蜥人点点头:“他曾是部族中有名的战士,可是从安普里亚斯回来后不知道遭了什么难,断了一条腿,肋骨也粉碎了几根,脊椎有伤,我们养了他半个月才好点儿。”
“后来呢?”卢克心想他不死已经是神灵庇佑了,还能干出什么事不成。
“后来他认识了双矛就是你们刚杀死的鲨鱼人,他把斯库玛给了苗昂登,”鬣蜥人夫妇抹着眼泪,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之后苗昂登为了每天得到那种毒药,不顾伤情没有痊愈,就去了武器工坊工作。”
“他是怎么死的?”
“他内脏出了问题,一直吐血还便血……他明明知道斯库玛只能欺骗他的身体,从而无视伤痛,可他还是无法控制他自己,总之我们昨晚发现他时,他已经结束了工作,耗尽体力来到了家门口。”
“所以他是内伤发作死的。”卢克说。
“可怜我的兄弟,恐怕死时他的内脏都腐烂了,他就死在我的怀里。”蜥蜴人夫妇抱头痛哭。
他这是报应,卢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自己与苗昂登之间的过节,只是安慰道:“振作一点,他的灵魂在天堂会得到安息。”
“所以贫民窟里面被这种毒药控制的人有多少?”斯特恩问。
“将近千人。”
“那么其他人呢,难道不想干掉那个工坊,让自己的亲友解脱?”
雌鬣蜥人绞着手指:“我们都是些吃不饱饭的穷人,哪里有能力和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对抗,曾经有人去讨说法,结果就是被叉死在长矛上,竖在工坊大门前。”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们做到呢?”斯特恩凑上前去,露出恶魔般的笑容,他把法杖在一旁的墙上敲得笃笃作响,一边用缓慢的话语蛊惑,“你想不想为你的兄弟报仇?鲨鱼人还吃掉了你的孩子,你想不想让黑帮从这个城市消失?”
鬣蜥人竖瞳放大,盯着眼前的人类法师。
斯特恩在怀里摸索着什么,最后掏出一瓶液体,卢克发现那东西如此熟悉,竟然是祭祀塔制作用于灭杀蝙蝠的药剂。
“来吧,叫上那些痛恨斯库玛的穷人,”斯特恩把法师学徒长袍的兜帽带上,他似乎是第一次用到兜帽来掩饰自己的样子,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我是来自佩雷拉达的法师,对,就是那种拥有移山倒海能力的法师,我,可以带领你们赶走这片土地上的邪恶。”
蜥蜴人猛地点头,簇拥在斯特恩身旁,东指西点,告诉那些人家可以前往召集。
斯特恩留下了。
卢克和伊莎贝拉两人前往那个武器工坊,调查里面的情况。
法师临时起意,改变了计划,伊莎贝拉很是担心,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完成的事情,胖子非要弄出大张旗鼓的架势,不过卢克对此没有异议,自己也不好反对,那就随他去吧。
小巷的街道上污浊不堪,二楼的居民会把排泄物直接从窗口倒下,偶有几次差点落到伊莎贝拉的头上。
“我要……我要洗澡,我回去一定要洗上三次!”长弓少女陷入抓狂状态,她咬牙切齿,仿佛碰到周围的空气都能让她浑身不适。
回去马上洗,卢克一边安慰着,一边朝贫民窟正中河道的方向眺望。
没错,那就是王国南方风格的建筑,柱状的塔楼和扁平的城防结构守卫着中间的别墅,俨然一座戒备森严的庄园,别墅脚下是单层的棚屋工坊,从梯子的分布和坑道的位置看来,很可能还有地下结构。
这样的防护难不倒伊莎贝拉,在观察地形后,少女掏出一根飞锁,勾住了别墅顶部的屋檐。
两人避开守军的视野,从两面墙交汇处的死角攀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