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殷诚一夜的审问,基本上没从李玄霸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他是怎么来到这个朝代的,又比如说他是怎么被人捉进铁笼子里的。
最让殷诚疑惑的是,他为什么会听从王启年的话。
虽然王启年现在是一个谜团,但殷诚并没有什么兴趣去探索。
穿越者太多了,别说王启年来了,就算四大龙套都到齐,殷诚也没时间搭理他们。
现在当务之急则是稳定住巴陵的局面。
最开始的时候,殷诚并没有打算拿下巴陵,可阴错阳差之下,巴陵现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若是就这样离开,只怕诸葛亮知道后,得跳着脚骂自己。
可巴陵毕竟不是巴州那种小城,背靠着洞庭湖,周边的势力错综复杂。
没有个两三个月,根本不可能彻底的巩固。
可如果在巴陵待两个月,甚至于待上半个月,只怕济州的天下英雄大会自己就赶不上了。
济州的事关系到丰臣秀吉这孙子,又关系到自己打算在新罗练兵的计划。
巴陵虽然重要,但两相比较之下,还是不及济州。
思索了一夜,殷诚方才下定决心。
巴陵的成果要稳住,济州自己也得赶过去。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一个镇得住巴陵各大势力的人带着五百士族留下。
殷诚手下现在能用的人不多,有名有姓的基本一双手可以数的过来。
吕布和文渊不行,俩人都是武将,处理政务基本上一窍不通。
甘宁、白叶罗还有厉兴南也不行,这三人全都是匪盗出身。
巴陵交给他们,不出三个月就得成为江南绿林豪杰俱乐部。
李玄霸更不用提了,殷诚已经确定,这小子就是铁憨憨一个。
任何人在他眼里只有两种身份。
要么是打得过他的,要么是打不过他的。
不管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人,李玄霸总是能够熟练的运用武力解决的方式搞定一切。
巴陵城交给他,不出一个月就得变成历史遗迹。
天天上演,人一躺、布一盖,全城老少等上菜的戏码。
唯一希望他留下来的,只怕就只有开棺材铺的。
跳来跳去,思来想去,殷诚就把目光放在了夫子和苏大家身上了。
而且越想越觉得夫子和苏柔俩人在巴陵简直就是绝配。
一个是大炎读书人心中的活圣人,一个是大炎头牌圣母白莲花。
谁人敢在他们俩罩着的巴陵城惹事,只怕城里的读书人和百姓们第一个不答应。
而且有了夫子和苏柔,还能加速巴陵成为江南的文化中心,对于殷诚心中打算在江南改制的计划事半功倍。
这一路走来,经历了雍州改制和南楚改制,让殷诚彻底的明白,什么叫做因地制宜。
江南作为大炎朝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其阶层构造与别处不同。
乡绅士族乃是江南各州郡的根基。
自己要是拿在雍州对付地主的那一套对付江南,那就相当于是和整个江南的乡绅和百姓们为敌。
莫说殷诚现在只有南楚这一块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根基,就算拥有炎朝大半江山,与整个江南为敌,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而且夫子在巴陵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作为巴陵学院的监工。
当然,殷诚的想法很好,但当他找到老头,说明自己的计划之后。
夫子直接摇头道:“不好。”
让跟在殷诚身后的李玄霸一愣,这老头子学我?
当然,李玄霸也没敢动手,因为打从进门之后,李玄霸就发现,这老头不怕自己,不仅不怕自己,而且李玄霸还能从老头的眼神里读出一种想要想要好好研究研究自己的意思。
这种发现让李玄霸对夫子不敢直视。
当然,李玄霸的直觉一向很准,这种直觉让他在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可以在别人还没有出手的时候就知道他想打哪里。
因此,夫子走到李玄霸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李玄霸的脑子里甚至很多的疑惑。
为什么这个地方,除了最开始遇到的那三个人稍微有些正常之外,怎么全都是些打了自己和想要打自己的怪物?
好在不管殷诚还是夫子,谁也不关心他在想什么。
殷诚道:“老师,我专门为你制定了一个伟大的计划。”
夫子摇头道:“不听。”
一边说一边撩拨着李玄霸非主流的头发,甚至还伸手掰开李玄霸的嘴巴,好好看一看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小小的身体为何隐藏着如此大的破坏力。
李玄霸整个人处在未曾有过的戒备状态,浑身上下所有的汗毛都恨不得立起来。
眼前这个老头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在李玄霸刚刚想要摇头躲开老头的手时,李玄霸明显的能够感觉到后脑勺被轻轻拍了一下,以端正他脑袋保持一个适合夫子观察的角度。
而李玄霸却丝毫没有发现老头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这种近乎动物天敌的本能压制,让李玄霸不敢再动弹。
摆着最凶的表情,一动也不动,任由夫子摆弄自己的头发。
殷诚道:“老师,你想没想过什么才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夫子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李玄霸的头发上,应付道:“没有。”
殷诚道:“那老师想不想让天下人都是你的学生。”
夫子头也不抬,道:“现在天下读书人已经都是老子的学生了。”
说着还冲李玄霸笑问道:“你说是不是?”
李玄霸闭口不言,夫子伸出手一下捏住了李玄霸的鼻子,迫使他张大嘴呼吸。
殷诚又道:“这不算,天下读书人读的是四书五经不错,但这些都和老师没有关系。”
“老师可知道,后世的学院是什么样的么?”
夫子松开李玄霸的鼻子,转头笑道:“什么样子?难道后世的书院就不用读书了么?”
殷诚笑道:“并非不是不读书,而是不仅仅要读书。”
夫子与殷诚算得上是坦诚相待,虽然俩人相识的时间并不太长。
可要说夫子最信任谁,非殷诚莫属。
殷诚最信任的人,也非夫子莫属。
二人之间说话根本不需要任何的铺垫,直来直去最是爽快。
“不仅仅要读书?”
夫子面带疑惑,终于对殷诚的话题产生了兴趣,手从李玄霸的脑袋上移开,转过头来问道。
就在夫子转身的功夫,李玄霸壮着胆子伸手要去抓夫子的头发,却见夫子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甩手一拍,打的李玄霸呲牙咧嘴。
“书院不读书,那叫什么书院?”
夫子再厉害,终究也没有超越千年,看透历史发展的眼光。
殷诚道:“所以说后世不叫书院,叫做学校。我在巴陵想做的,就是书院和学校的结合,因此称之为学院。”
夫子问道:“哦,如此说来,你要在巴陵建设学院并非只是为了针对巴陵士族。”
殷诚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巴陵这帮士族,还不值得咱们花那么大的代价对付。”
见殷诚不像是说笑,夫子也正经起来,坐在一旁端起茶水来,道:“那你说一说,你们那个时代的学校除了读书还做什么?”
殷诚见夫子上钩了,跟着坐下来,道:“后世学校分为很多种,不一而同。比如说有的学校专门教人厨艺,有的学校专门教人建造房屋桥梁,还有的学校专门教医术。”
夫子皱了皱眉,这些和他的认识很是不同。
之前殷诚虽然提到过要将丘山书院改成丘山学院,课程也要大变化。
夫子还以为他是要复兴百家,不光只教授学子儒家学术,还要夹杂着法家、墨家这帮老伙计们。
却没有想到殷诚要做的事居然和自己所想截然不同。
殷诚道:“我们那个时代有一句童谣,叫做学技术到东方,八百个床位不锈钢,五百名师傅技术强。周一学汽修,周二学理发,周三周四学插花,周五修电话,学会挖掘机,挖遍天下都不怕。”
夫子和李玄霸一脑门的问号。
夫子疑惑是因为殷诚说的每一个他都能听懂,但就是不知道这些术语是什么意思。
李玄霸疑惑纯粹是因为殷诚说的太快,根本不知道他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夫子问道:“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殷诚循循善诱,道:“老师,你觉得咱们统一天下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这个问题夫子早就想过,之前在南楚的时候,他也和殷诚讨论过。
“自然是咱们的读书人太少。”
殷诚道:“是啊,这打天下需要读书人,没有足够的读书人,咱们的方案再好,基层的人都看不懂,听不明白,那也是白耽误功夫。没有足够多的读书人,就算咱们占据再多的底盘,也没有办法治理。”
“最重要的是,现在时代变了,不仅需要读四书五经的读书人,而且还需要更多懂技术的读书人。”
殷诚说着,从怀里把手枪掏出来,放在桌上。
一旁摆脱了夫子魔爪的李玄霸正吃着桌上的瓜果点心,一听到枪落在桌上的声音,瞬间定住,缓缓的转过头来,嘴巴像是松鼠一样塞的满满的。
手里还抓着一个发糕,正要往嘴巴里填。
眼神落在手枪上,停止了咀嚼。
“你吃你的,不是要打你。”
殷诚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
李玄霸听了,放下心,咕嘟一声,将满嘴的食物咽下去,接着转身狼吞虎咽起来。
殷诚道:“老师,这手枪的威力你也见了,这小子的破坏力你也应该清楚。吕布、文渊加上甘宁三人才勉强和他打成平手,这样的一个人,却被一个小小的手枪制服,你不觉得有些荒谬么?”
李玄霸背对着二人,听到殷诚的话,停止了狼吞虎咽,眼神有些湿润。
从小到大,除了自己阿姐和阿哥外,所有人的,包括自己的父亲,提到自己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字眼就是那个怪物。
而殷诚却叫他这小子,这样一个人。
李玄霸虽然思想单纯,却不是傻子,能够真切的感受到,殷诚是把自己当做普通人来对待的。
夫子虽然察觉到李玄霸情绪的变化,却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看着殷诚道:“确实荒谬。”
“荒谬对吧,可这却是现实存在的事。手枪是谁发明的?就是有技术的读书人。”
殷诚道:“我们虽然现在还造不出手枪飞机和大炮,但是只要会技术的读书人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什么东西都可以造出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这些会技术的读书人哪里来?自然需要培养,咱们培养了,他们便能为咱们所用。别人培养了,咱们就只能等着他们发明出飞机大炮和手枪,来打咱们。”
夫子深以为然,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若是他们先造出来这个,以后与我们对战,咱们的士兵手里还是刀枪棍棒,他们却是个个打手枪、打飞机、打大炮,咱们必败无疑...”
殷诚道:“是拿手枪、飞机和大炮打咱们,老师,有孩子在,别开车。”
夫子疑惑道:“有什么区别么?”
殷诚郑重的点头道:“区别还是挺大的。”
夫子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巴陵的这个学院就打算按照这种形式建么?”
殷诚点头道:“是,而且巴陵分院建设起来之后,弟子还打算在各州郡多面开花。创办丘山学院连锁制。”
夫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就像是珍宝斋一般?”
殷诚嗯了一声,道:“这样老师乃是丘山学院的总院长,待到天下各州各郡全都有分院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殷诚的语气十分郑重,可夫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用一副我感觉你这个狗东西在骗我的眼神看着殷诚道:“如若这般,是不是有些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斯文能当饭吃么?”
见夫子说这话,殷诚气道:“我看老师这些日子里读的那些书算是白读了。让天下人人都有书读,怎么会是有辱斯文呢?”
夫子还是想不通,道:“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你小子没安好心,就是想让我在巴陵待着。”
殷诚站起身来,神态极其严肃,道:“老师,这巴陵分院,若是没有老师坐镇,这帮乡绅士族岂肯乖乖听话?”
夫子道:“是,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咱们初到巴陵,虽然现在已经掌控住了局势,但终究根基不稳,想要在一年之内建成学院,需得你或者老夫一直待在巴陵才行。”
殷诚道:“老师能这样想,弟子倍感欣慰。”
眼见得殷诚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待在巴陵,夫子也只得同意,喝了一口茶,忽而看向李玄霸道:“老夫在巴陵替你看着也成,但是这小子得留下来陪我。”
夫子一说完,不等殷诚回答,李玄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蹭的一声就跳到了悬梁上,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李玄霸颤声道:“不要!”
殷诚耸了耸肩肩,道:“老师,你也看到了...”
夫子阴沉着脸,十分的不爽,正要说话,却见白叶罗着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殿下,殿下。”
白叶罗进来之后,来不及行礼,冲着殷诚道:“殿下,城外来了一个人,说是有紧急军情奏报。”
殷诚一冷:“紧急军情?”
什么紧急军情能够送到巴陵来?
自己刚到巴陵,连诸葛亮现在都未必知道自己的行踪,也就是说这份紧急军情并不是给自己的。
白叶罗道:“说是来求援的。”
“求援?”
殷诚更加疑惑,来巴陵求援?
“可有书信?”
“有,有!”
白叶罗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份沾着血迹的书信来递给殷诚。
殷诚打开,细细观瞧。
一旁的夫子不急不缓的喝了一杯茶,等着殷诚给他说出了什么事。
殷诚看完,眉头紧皱,将书信递给了夫子问道:“老师,你有没有觉得,燕昌这个名字很熟悉。”
这是一封来自一个叫做燕昌的人的求援信。
“燕昌?”
夫子一愣,拿过信一看,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殷诚道:“你忘了燕昌是谁了?”
“额,我应该记得么?”
殷诚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刚想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忽而想到一个人来。
“啊!是他!”
夫子点了点头,道:“没错,是他。”
白叶罗也跟着道:“就是他!”
燕昌这人,殷诚虽然没有见过,但前些日子却听刘备提到过。
这个燕昌,便是此世刘邦穿越过来后的名字。
刘邦来巴陵求援,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