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在家写大字，现在他也认识几十个字了，不过会写的还是那几个，今天他写了半日，功课完成，便揪着杜若春：“姐姐，你是不是明天就不住我家了？”

她摸摸他的大脑袋：“是啊，明天姐姐就出嫁了，要住在赵大哥家里去了。”

小八不舍得他姐姐，眼泪汪汪的，说：“不行，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我也要住姐夫家里。”

“.......”成亲第一天带着弟弟住夫家，难不成还要共睡一张床？

到时候赵泽野该有意见了，哪有这么办事的，洞房花烛夜岂不是要被搅和了，她想想，脸红了起来，小八窝在她怀里，浑身冒着热气，小孩子身上三把火倒是真的，她劝慰：“过几天姐姐把你接过去住几天好不好，明天不大方便。”

“为啥明天不方便？”他问。

“因为.......因为你姐夫还没跟你睡过，他得有个准备啊，不然你成天的打呼噜放屁的，你姐夫该嫌弃你了。”

小八好像听懂了，点头，说：“过几天你来接我。”

“好，拉钩。”两姐弟勾了小拇指，算是约定好了。

只是一整个白天，赵泽野都没回来，这两姐弟傻待在家里，望眼欲穿的，真真是可怜。

另一边的山道上，一人疾疾奔行，他身穿灰色长袍，衣领上挂着些枯树叶和藤蔓植物，从山那边的村子走小路插回来，翻山越岭、跋山涉水，鞋子里全是泥沙，他没有喘息片刻，这一夜的疾行，是要赶回去过元宵节。

毕竟元宵之后，他就要娶妻了，人生中的大事，不可以错过。

走了这许久，终是到了村口，暮色降落，小山村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气氛当中，各家炊烟袅袅，空气里有一股元宵的甜味，他立在村口，撞见几个从地里干活回来的老人，大家看见他皆是点头一笑，与他十分拘谨，他不是本地人，先前还打过王有财的人，大家都觉得他这个人厉害，不可以招惹。

他这才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几日未洗澡，胡须也没有刮，落拓至极。

走到小岔道，一直往前是若春家，转个弯是他自己家，家里啥也没准备，说好了要清洗干净被褥桌椅，这些天一直在外忙碌，竟然全忘光了，他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头，想了想，还是先回家洗干净了再去见她。

小岔道上蹲着个小小的影子，他看见了，快步朝小影子走过去，小八蹲着路口，等他姐夫。

远处走来的男人不用看了，就是他最喜欢的姐夫，小八蹦起来，朝赵泽野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脸蛋还在他脏兮兮的衣裳上蹭，撒娇：“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赵泽野看他可劲地蹭自己的脏衣裳，拿手握住他的脸蛋：“你特意在这等我回来？”

“嗯，我姐姐说你要回来过节的，让我来等等你。”

小八说。

他低头，对上小八葡萄般的黑眼睛，本是满面风尘仆仆，过了一会，换了张惯常的有笑意的脸孔，俯身抱起小八，让他坐在自己肩上：“好，我们这就回家去过节。”

小八坐在姐夫肩上，看到很远的山里起了一层云，还能看见山道上行走的晚归的猎人，他笑着说：“姐夫你长得真高，能看见好远的地方。”

赵泽野说：“你也可以长这么高，不挑食，多锻炼就好了。”

“姐夫，以后你教我功夫罢。”

“你是想长高一点，所以学功夫？”

“是啊，我还想保护我娘，我会功夫，就没人敢欺负我娘了。”

小八和赵泽野说了前几天狗蛋说他娘坏话，他和狗蛋打架的事情，说着，又扯了一段杜若春打了狗蛋一家的事情，赵泽野听过之后颇为意外，那个小丫头，原先不是打不过别人的么，怎么突然又厉害起来了，还成了村里人眼中的泼妇。

他淡淡地笑着，驮着小八走到张秋兰家门口，张夏花和林婶都看见赵泽野来了，两个女人躲在自己家院子里，偷听着隔壁的动静。

进院子的时候，小八又跟赵泽野嘀咕了一句：“以后我也要跟姐夫睡一起。”

赵泽野脚步一顿，问：“为何？”

“我就喜欢一家人睡在一张床上。”

“你走了，你娘怎么办？”

“把我娘也带过去，我们四个人睡一起。”

“.......”暮色中，赵泽野失笑良久，四个人睡一起，他儿子啥时候才能出来呀。

杜若春本在灶房炒菜，听见院子里的声响，探出头看，看见自己思念很久的人，她就晓得他会回来的，赵泽野把小八放下来，然后走到井边去舀水洗漱，杜若春递去一块汗巾，他顺势接过，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笑意，两个人对视一会，没说什么话，却已经晓得彼此之间的情谊了。

原来不止是她，他也在思念着她。

她就晓得自己看上的男人不会差，这么多天的等待，并非是空等.....他和他说过的一样，也喜欢着她。

张秋兰从灶房里头端菜出来，送到堂屋去，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赵泽野，冲他打招呼：“洗好了么，怎么一身这么脏，去哪里了，这些天不见，小八可惦记你了........”

他说：“小八已经和我讲过了，他天天在路口等我回家，也是难为他了。”

两个人并肩走进堂屋，堂屋里已经摆上了饭菜，还有一个菜就可以吃了，赵泽野一扫连日的疲惫，心情也大好，杜若春给他倒了一杯家里存的酒：“这是我姨娘酿的米酒，你尝尝。”

他一口下肚，温润绵长，后劲还挺大，杜若春炸了一小碟花生米，撒了些盐巴，还有一叠撒了糖的，是给小八吃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一个喝酒，一个喝水，就着花生米，动作一致，杜若春看笑了，她去灶房端出最后一盘菜，四个人六盘菜，因为这是杜若春在家吃的最后一顿饭，所以凑了个六字，寓意是六六大顺。

几个人吃着饭，外头放起了烟火，小八放下碗筷，跑到外边去看烟火，赵泽野透过低矮的门框，看见那一束一束的明亮的花朵，忽然说：“我们今夜子时之后，就成亲罢。”

子时后，就是新的一天，慕容先生特意给他算了吉时，若是子时过门，夫妻和睦，家庭圆满，子孙满堂。

杜若春“啊”了一声，她以为自己的婚期是在明天晚上，怎么突然就提前了，有些不适应，顿时手足无措，虽然东西都准备好了，她也没什么可带的，不过依旧觉得太早了。

心里还没做好准备呢。

张秋兰说：“今天是元宵节，过了元宵节，就进门，也好，省的夜长梦多，让村里这些人都闭嘴，对，就今儿嫁过去好了，快快，吃了饭你也别洗碗了，去换上新衣裳，打扮打扮，今晚就过去，明儿一大早我上里正家和你娘家，还有隔壁那几户，去送点喜糖，这事大家晓得就行了，以后还是你们俩过日子，和和美美的，别吵嘴，有事多担待一些。”

张秋兰比杜若春高兴，胡乱扒了两口饭，想起来还有一颗鸡子，就拿过来给赵泽野吃：“这是若春她娘给的，你赶紧吃了。”

杜若春补了一句：“这是我的嫁妆。”

赵泽野看着一颗鸡子，挑眉，取过来，剥壳吃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