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嘴巴上挺不靠谱，他做出来的事情又处处为她考虑，杜若春看家里没什么可给他带去，人家帮了自己一整天，也是累坏了，便从姨娘的地窖里拿出来几个芋头和土豆，这东西方久一点不会坏，可以做菜，也可以当做主食吃，乡下人都靠这个度过寒冬，他没有种地，给他些这个肯定没错。

赵泽野接了东西，点点头，离开了张秋兰家，杜若春目送他远去，这才进灶房，准备把烧热的水舀出来，先给小八洗个澡，再来做饭。

冬天天冷，洗澡怕得风寒，小八一整个冬天都没洗过澡，每天抹抹屁股洗洗脚，身上都结了一层黑泥，乡下的孩子大多是这样养大的，若春却觉得不对，小孩子身上臭烘烘的，不得病才怪。

她的孩子，以后肯定要干干净净的，不能长虱子，不能黑鳅鳅的。

小八洗澡的时候很不老实，在澡盆里乱蹦，幸好她关了门窗，不然冷风一吹，他非得生病不可，骂了几句，小八才老实，等洗好了，擦干身体，拿起放在火炉子上烘烤的衣裳，一件一件穿上，身上暖烘烘的，杜若春叮嘱他：“好好在被窝里躺着，不准下地，一吹风可得害病了。”

“哦，我晓得了。”他打了个哈欠，缩在被窝里，昏昏欲睡。

给他关好了门，她倒了脏水，把澡盆放在屋檐下晾干，张秋兰踩着月色回家来，杜若春忙迎上去，牵起姨娘的手，笑嘻嘻的，一看就是有好事。

“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好事要笑成这样？”张秋兰问。

“姨，我元宵节后边那一天要出嫁啦。”

“真的？就定好了日子？这么快？”

张秋兰惊讶道。

“是赵大哥他老师给算的，人家是个有学问的人，肯定不会错。”

她脸上难掩笑意，张秋兰也替她高兴，不过日子定了，家里什么都还没准备呢，张夏花先前张罗着置备嫁妆，从杜若春说要走开始，张夏花又把那些东西都给退了，她决计不肯为杜若春多花一文钱，而且杜若春也没理由回去问张夏花要钱了。

张秋兰是她姨娘，更没理由让张秋兰破费，杜若春默默地没提嫁妆的事情，这一个月的时间，靠摆摊是置办不起嫁妆的，连一件新衣她都买不起，她不想麻烦任何人，张秋兰却提起这一茬：“你还没有嫁妆呢，至少也得有一床新被呀。”

“不要了，我和赵大哥讲好了，我家里的事情他也清楚，他希望我不要有负担，现在没钱，以后还可以慢慢赚。”

“傻姑娘，这事他不在乎，你不能不在乎啊，谁嫁人不盖新被的呀，可别叫人笑话了。”

“他不是也会准备么？”

“就算他记得，准备了两床，你家就那两床被子，万一来个客人，多的都没有，这不是丢人丢大发了么？不管怎么样，新被要有，嫁衣也要有。”

“他会给我买嫁衣的。”

“那也好，新被子的事情，我叫万奶奶给你做，一个月应该来得及，被套我会绣，保准你能盖上新被。”

“可是我没有钱，手上就十几文钱，买不起棉花和布料。”

她拒绝了张秋兰，让姨娘给她出钱又出力，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张秋兰劝了几句，看她还是固执己见，便不说这个事了，转头进灶房先做起了饭，因为杜若春今天买了一袋米回来，陈米煮粥最是香，山里人喝粥，更喜欢喝长了虫子的米煮出来的粥，那东西有一股特殊的香气，喝完之后唇齿留香。

杜若春淘了米，倒进大铁锅里，张秋兰看没什么下饭菜，也没有馒头，连连叹气，她一直都没时间操持家务，家里种的地也不多，带着个孩子，还要自己上绣坊去赚钱，实在很困难。

几只鸡下的蛋也不够吃，小八长身体，她不舍得委屈了他，数了数手上的余钱，准备明天上镇里带些面粉和鸡蛋回来。

杜若春将姨娘的心事一一看在眼里，说：“晚上就多喝两碗粥，别饿肚子，明天我去买些菜回来，小八爱吃啥，买条鱼罢，河里的冰也融化了，应该有鱼卖了，我听人说鱼很补脑子，多吃会变聪明的。”

“丫头，你哪有钱买鱼，你还得存钱给自己做一床被子呢，可别瞎花了。”

她算过了，以自己赚钱的速度，想存够买一床被子的钱，要半个多月，余下那么一点时间，也不够做被褥，不如不做了，先拿钱把肚子垫饱才是正事，她欠了姨娘很多，心底过意不去。

“我不做被褥了，我和赵大哥两个人，也没什么亲戚，哪会来客人，以前我被人笑话，不也没事么，我脸皮厚，不怕的。”

张秋兰叹了口气，转头搅动锅里的米粥，闻着米香，肚子也饿了，她响起来角柜里还有白糖，取出来，舀了三勺糖倒进锅里，杜若春以前很爱吃糖粥，小时候吃不上糖，特别爱这一口，姨娘让她取来碗，倒了三碗满满的米粥，她去叫小八起床吃饭，小八已经睡熟了，今天他起的早，想必是累坏了，杜若春没叫醒他，退出卧室，同姨娘两个人坐下来喝粥。

一碗粥下肚，两个人都觉得没吃饱，便又喝了一碗，锅里的也快没了，两个人把最后一点平分，这才打了饱嗝。

收拾了碗筷，张秋兰已经先洗脚睡了，她浑身粘腻，特别想洗个澡，算算日子，自己是很久没洗澡了，便舀了一桶水，摆了个盆在灶房里，关上门，怕人偷看，也不点灯，正好省点油，慢悠悠的洗澡。

北风从木门的缝隙里吹进来，她之打哆嗦，赶紧擦干身体，穿好衣裳，倒了洗澡水后，锁好院门溜进房里去睡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心想，今天真的是很开心的一天，因为她终于要成亲了，这一条成亲的路曲曲折折，好不容易，是不是就叫作好事多磨了...........

第二天，她听着鸡鸣声就起床，张秋兰也被她吵醒，晓得她要去镇上，便麻利地把小八给拎起来穿衣裳，小八嘟囔了几句，大意是他要睡觉，不想起床。

张秋兰对他说：“你不起床就得饿肚子了，起床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好吃的馒头，给甜吃甜馒头好不好？”

小八这才打起精神，竟然自己穿好鞋子蹦下床，打了个哈欠，就开门溜出去了。

杜若春笑了笑，小孩子就爱吃，提起吃的，小八就格外有精神，看来以后得多拿好东西贿赂他了。

一家人又是吃了一些米粥，糖也没多少，只能搁了些盐，小八很不乐意，嚷嚷着要吃馒头，杜若春答应了他，到镇上就给他买馒头吃，他才消停一会。

等她扛着一包米粉出门的时候，门边早就候着一个年轻人，负手背立，脊梁挺直，长发高束，眉宇淡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