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听了李大哥的指示，一路往里走，陆陆续续看见几个盘**巾的读书人，有些人一看就很年轻，不过十四五，还有一些胡须花白，年岁挺大了，大概是屡试不中的落榜人，所以一直在书馆苦读，不过来书馆的还算是有些家底子的，没家底的，只能在家闭门苦读。
小八心想他姐夫应该挺有钱的，不然也给不起那么多聘金，更不可能来书馆念书了。
他走到了游廊，游廊上攀爬了许多的藤蔓，藤蔓如枯爪，尚未长出新鲜的枝芽，一丛丛一簇簇遮住了碧空，余一些光线落在游廊里，他踩着一束一束的光线，蹦蹦跳跳，就到了湖边。
远远的，朗朗读书声，一阵一阵传入他的耳朵中，他立在湖边的柳树下眺望，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孩，站在湖边可得小心些。”
一位老者背手而立，叮嘱他，他问：“你是何人？”
“你猜猜看，我是谁？”老者说。
小八看他也是书**巾，一身青布衣衫，与这些读书人无异，想来也是书馆里的人了，不过看他袖口沾了些乌墨，袖中还藏了半截戒尺，小八前些日子才听他姐夫说，书馆里的先生都有戒尺，不听话的就来两下子。
“你是书馆的先生么？”小八问。
老者笑眯眯：“你今年几岁呀，老夫看你年岁也不大，怎么能看出我是谁呢？”
小八一把抽出他袖口的戒尺：“只有先生才有戒尺的。”
慕容老先生摸摸他浑圆的脑袋，甚是满意：“的确，我是这里的先生。”
“先生你可看见我家姐夫了？”
“哦，你姐夫是谁呀？”
“我姐夫姓赵，具体的名字我不记得了。”
赵.........慕容先生大概晓得了，这个小孩就是赵泽野未来的小舅子，他笑呵呵地指向对面的水中阁楼：“你姐夫大概在那里。”
阁楼四面透风，小八眼神好，没看见自己家姐夫：“没有呀..........”
“他明明就坐在里边呢。”
“哪里有？”小八举目望去，依旧没看见他。
慕容先生说：“背对着你的那个就是了。”
他的确看见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像是教书的先生，他姐夫是个读书人，不是先生：“我姐夫说他也是学生呀。”
慕容先生笑呵呵道：“傻小子，你姐夫现在已经赶超为师了，为师的课，多半是你姐夫替我上的。”
赵泽野课业均是满分，通四书五经，晓天文地理，慕容先生年岁较大，一堂课下来嗓音干哑，无法坚持，所以赵泽野一直在替慕容先生上课，寻常备课都是慕容先生检查过后，赵泽野才去讲的。
如此习惯了之后，赵泽野学识惊人，书馆里的学生也都没有意见了。
小八晓得他们在念书，念书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不可以随意打扰，于是他立在湖边，等着下课后再去寻人，慕容老先生是过来检查上课规矩的，也站了一会，没看见什么人捣乱，便对小孩说：“不然你去我书房里一同喝杯茶？”
小八哪里会喝茶，他还小，一喝茶就亢奋，上蹿下跳，不得安宁，夜里也不睡觉，光会闹人，不过慕容先生邀请，他也不好拒绝，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教书先生，是值得尊敬的人，便老老实实地跟着老人家去了书房。
书房里兰麝熏香，还有一股好闻的墨香，小八猛吸两口，感觉他自己都香喷喷的，看见桌案上的字，爬上圈椅，然后趴在桌案上，认真欣赏那幅字。
“你还认得字？”慕容先生问。
“我姐姐教过我，我姐夫还给了我字帖子，让我日日练习。”
原是个好学的孩子，可惜生在穷人家，没法来书馆学习，慕容先生倒了一杯淡茶与他，他正觉口渴，咕噜咕噜，一口下肚。
“你喜欢什么书，就拿回去。”慕容先生对小八说。
“你真的送给我，不收我的银子？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的，我娘说我们家里穷，暂时还付不起学费。”
小八昂首问。
老先生笑了：“谁说要送你了，这是借给你看的，看完了要还给我。”
“可是我也不认得多少字啊。”
老先生取出一沓有小人的书：“老夫藏了些讲神话故事的书，都画了小人在上边，你肯定看得懂。”
小八接过书本，又跑到书架边，指着上边的书：“能不能再借我一点。”
“这些书你可看不懂，有些难度。”老先生劝慰。
“我不是给我自己看的，我要给我姐姐带回去，她也爱看书。”
看着这个五岁的小孩，老先生先是一愣，心底感慨人心的善良纯真，笑道：“你想着你姐姐，真不错，是个好孩子。”
“我姐姐对我好，我也要对她好。”
小八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慕容先生点头，给他把书取下来，用布巾包好，看看时辰，赵泽野也该下课了，便说：“这么多书，我给你拎过去，让你姐夫送你离开罢。”
姐姐教过他，看见教书先生要主动给人拎东西，特别是这种老人家，可不能让他累着，于是小八抢过包裹，顶在头上：“不要，我自己能拿。”
圆滚滚的脑袋顶在一摞书，往外跑，慕容先生几乎追不上他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先生让他慢点走，他就是不听，跑得比猴子还快，不一会就到了湖边。
赵泽野正好下课，收拾了书本，听同窗过来说：“喂，你看，湖边站了个小孩。”
他回头，见了小八，有点惊讶，收拾了东西，离开这座湖中的阁楼，沿着走廊，一路直抵小八站着的地方，俯身问：“你怎么来了？”
“我姐姐让我来和你讲，她来镇上卖米粉了。”
“嗯，然后呢？她没有别的要和我讲的么？”他思虑一下，问。
“没有啊，她没说别的。”小八一脸雾水。
赵泽野挺直了身子，瞥见他头上的包裹，取下来，打开来，看见是书本，问：“她是特意让你来借书的？”
特意让他来借书，顺便来和自己说一句来镇子上摆摊的事情，赵泽野心底不太高兴了。
“也不是啊........”
小八发觉他姐夫脸上多了一丝寻常没有的生气的表情，瞬间不敢多话了，他也晓得，有时候说的越多，对方越生气，比如他打翻了蜂蜜的时候，越解释，他娘就越会发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