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春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喝茶，与他商量这件事，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他看向她身边的壮汉，那个男人长得很凶，好像时刻准备为了她动手杀人的模样。

自己这样的本事，是打不过她旁边那个人的，手上作为奴隶的烙印还在，走到哪里都会被抓起来，他能怎么跑呢。

“我叫阿青，没有姓氏，你既然买下了我，往后我便跟着你了。”

他主动介绍起自己的情况。

对面的姑娘微微笑着：“我叫杜若春，家住荷花镇，往后你便是我杜家的人了，让江萧大哥教你些武艺，你得好好学学。”

原来那个吓人的壮汉名江萧，阿青看着他，喊：“江大哥好。”

壮汉“啊”了一下，阿青发现他不能说话，喉咙坏掉了。

一主一仆真是够奇怪的了，阿青对任何事都没什么好奇心，没多问，吃饱了就跟着杜若春在街上闲逛，杜若春走着走着忽然想问他：“你是为何被卖为奴的？”

阿青低着头说：“家里原是做官的，我爹爹犯了事，被砍了头，母亲自缢而亡，家姐被卖为妓，我年纪小，被卖为奴。”

“呀，这么惨，你家是这附近的？”

“不是，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哪里？”

“帝都。”

“呀！”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低呼一声，阿青不晓得她想说什么，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下去，转眼见他脚上露出来的冻疮，天还有点冷，给他买的新裤子短了，不大合身，他脚上那些烂掉的冻疮这才被人看见。

“江大哥，咱们去菜场买些老姜罢。”

她对壮汉说。

江萧点点头，举目望向菜场的方向，这个时辰早已没了什么人，他指了指前方，领着两人前往菜场。

杜若春来到菜场，捡了几颗老姜买下，几人回到酒楼，她吩咐江萧：“去打一桶水给阿青洗洗身子，泡暖一点，回头我给他擦擦脚。”

江萧带阿青到自己房间，示意他俩今夜睡一起，阿青晓得人家是怕他跑了，故而要住一起，他点头表示晓得了。

江萧一人下了楼，去后厨要了热水，一桶一桶的热水往屋里拎，倒满了浴桶，他让阿青脱了衣裳去桶里泡着，阿青也照做。

门外杜若春送了一包药材来，没进屋里，在外头对江萧说：“拿这个搁桶里给他泡着，活血化瘀的，他身上全是伤口，要好好治治。”

阿青在里屋听见她的声音，真的有点像家姐的声音，他把头埋进热水当中，好让眼泪不被人看见。

江萧捧着药材进来时，看他躲在热水里，嘿嘿笑了一声，一股脑把药材倒进去，随后便离开了。

泡了一个时辰的澡，其间江萧进来加了一次热水，阿青擦干身子穿好衣裳出去时，房中已升了个炉子，很温暖。

杜若春坐在炉子边烤姜，说：“快坐下，你自己倒杯茶喝，喝完了把袜子脱下来，我给你擦擦脚。”

他这才明白，她买姜是为了给自己治冻疮的。

“这个真的管用么？”

“管用的，你试试，今儿给你擦个把时辰，明儿就见好，明年冬天都不会再犯的。”

老姜烤热后擦拭双脚，可以根治冻疮。

杜若春拿着姜给他擦脚，他的脚长得纤细，骨骼非常好看，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的脚，除了脚，身上各处都是被殴打留下的伤疤，还有很多新鲜的伤口，他边喝热茶，边看她仔细地擦脚，老姜烤得很烫，可是他能忍，没有抱怨过一句。

江萧出去了一会，回来时，端了一大碗的肉糜粥，还有一笼包子，食物的香味引诱着肚子里的蛔虫发出怪声。

“你是不是饿了，先喝粥罢，晚上只能吃两个包子，不能多吃，明天再给你多吃一点。”

她说。

“我不饿，要不然我自己来擦，你去吃饭罢。”

阿青不好意思道。

她抬头笑了笑：“我家还有个弟弟，他也爱长冻疮，我给他治好了，你会么？”

不就是拿一块姜一直在冻疮上擦来擦去的事情，有什么会不会，阿青接过姜，自己擦上了，杜若春去洗了个手，坐在一边吃粥，等她的粥吃完，阿青也擦得差不多了，冻疮渐渐消失不见，看样子是好了。

他穿好鞋袜，洗了手来吃饭，门外有人来了，江萧出去看了一下，进来对杜若春比划着，阿青看不懂江萧的手势，杜若春却可以。

她跟着出去了一会，不知外头是谁，她进来时满面喜悦，在屋里转了个圈圈，转头就对阿青说：“阿青，明儿你去替我办一件事好不好？”

好不好？

这不是一个主人对奴隶下命令时会说的话，让他非常意外。

她的脾气太好了，说话很温柔，总是满面笑意，阿青很难拒绝她：“你是我的主人，你让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那你明儿去一个地方，帮我带回一样东西。”

带回什么，人头？

剧本子里可都是这么写的。

他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答案，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有冰块，所以捧盒子的时候肯定会有哗啦啦的响声，但是一定不可以打开盒子，打开盒子就完蛋了。

阿青记下了所有细节，吃了晚饭，杜若春回屋里去了，他和江萧早早歇下，江萧睡床，他睡地，夜里不知为何，有人往他身上多盖了一床被褥，他第一次睡在这么平坦的地方，舒服极了，睡得很沉。

次日天蒙蒙亮，阿青就醒了，因为身上有任务，他记得很清楚，今儿要去码头，找到一间货房，盗取里头的东西。

杜若春给了他一包银子，让他盗取东西之后，把银子留下，算作是买来的。

他心想偷盗就是偷盗，何苦再放些银子在原处，但是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无权反驳，于是他扛着银子出门去了。

他走之后，江萧去找了杜若春，杜若春说：“走罢，咱们也出门去，吃个早饭，然后买些菜，中午要加餐。”

江萧拿手指着门外，意思是，她怎么不担心那个孩子带着银子跑了。

杜若春“哈哈”大笑两声：“那一袋子全是石头，哪里是银子，他带着一袋子石头跑哪里去？”

江萧恍然大悟，到底谁都不如杜姑娘聪慧，她早就谋划好了一切，他也觉得自己太笨了，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江大哥，我突然想起来，你都和我姨娘成亲了，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姨夫了，可是你也就二十出头，比赵子嘉还大不了多少，这么叫好奇怪啊。”

杜若春嘀咕起来。

这段时日她一直没改口，江萧也没说啥，本是这么熟悉了，怎么叫不是叫。

江萧写道：没关系的，你怎么叫我都可以。

她摇摇头，张嘴叫了一句：“姨夫好！”

小姑娘撒娇的声音让他左右别扭，他点点头，想说外甥女好，又觉得不妥当，自己与赵子嘉是兄弟，叫她外甥女不合适啊。

辈分全乱了。

他别扭着在找词，杜若春笑得花枝乱颤，江萧真的好可爱。

这两人出门买了好些菜，准备回酒楼借人家的灶房烧一顿可口的午饭，菜刚买回来，江萧往酒楼搬东西时，莫氏推着纪平过来，纪平怀里抱着个胖娃娃，几人朝他们笑，杜若春忙请他们屋里去坐。

纪平说：“你托我要的东西可拿到手了？”

“拿到了啊，这不，在路上来了么？”

她笑眯眯地说。

纪平还真的往外张望了一番，什么也没看见，她故弄玄虚地请他们先喝茶，慢慢等，不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