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萧在外候着她,见天黑了人都不出来,他敲响了房门,杜若春满面疲惫地开门,他指手画脚,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说:“锦娘要我帮她看病,可是有一味药材我找不到,在关塞之外的雪山之上。”
江萧写道:我以前从军时去过雪山,你要找的是不是雪莲花?
她点点头。
雪莲花只有北方才有,他晓得要得到它非常难,自己可以去一趟,可是她身边不能没有人。
两个人都在为这件事烦恼,天也黑了,她肚子饿,说:“先出去找地方吃饭罢。”
江萧问她怎么不去纪平家,早先还听她念叨着要去看小蜻蜓的。
她苦笑着摇摇头,小蜻蜓是想看的,但是自己与赵泽野分道扬镳,再去纪平家里,又要被人问起那些烦心事,为了清净,她不大想见老朋友。
江萧没问其他的了,随她出门吃了面条,两人回酒楼,各自早早的歇下,次日,杜若春起的早,她收拾好了去敲江萧的门,带他去一个地方。
江萧迅速地拾掇好自己,随她出门,驾车来到郡里最热闹之所,这是一片酒肆林立的地方,俗称瓦舍。
瓦舍之中,大部分是酒肆,还有暗娼和明妓,除了这些,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演武场。
演武场上皆是卖身为奴的人,有自愿的,有被迫的,而且全是男人,或者男孩,许多大户人家找死侍,会来演武场挑选比武胜出的人,为他们赎身,带他们离开这个血腥之地。
江萧不明白杜若春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二人在演武场外交了二十文钱,算作入场费,便挤进人群里,一路往场上的观望佳地走,演武场呈现漏斗形状,舞台在场地的最低端,四周被木制的座位包围着往上走,奴隶们像野兽一样被观看,而看客将会成为他们的新主人。
杜若春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买到她想要的人,今日的第一场比武刚刚开始,人群的欢呼一阵高过一阵,上场了两位年轻的少年郎,一位个头高一些,黑一些,还有一位矮一些,瘦一些。
两人都不会武艺,被人从笼子里放出来之后,奋力扑向对方,好像两头厮杀的野兽,为了一块肉争得你死我活,矮一些的少年郎被对方击中腹部,身下淌出很多鲜血,奄奄一息。
胜局刚定,就有人出一百两银子把高个子的少年郎买下。
江萧看附件人多嘈杂,不时有人撞到身边的姑娘,他拿手把她护在身前,不让别人碰到她,她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场上的状况,没有去看江萧的动作。
第一局刚过,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这一局里没有人能得到她的青睐。
紧锣密鼓,第二局开场,比野兽还凶残的男人在场上厮杀,活生生拧断对方的手臂,那人便如提线木偶一样,拎着手臂痛苦嚎叫。
“这些人太残忍了.........”
她喃喃。
江萧不知她到底在找什么样的人。
前两局已经够激烈了,第三局开场,场下的欢呼声一直不停,她捂住自己的耳朵,遮挡旁边人的声响,眼睛盯着上场的两位少年,他们长得差不多,都是瘦小的,好像不堪一击,其实他们身体里有巨大的能量,可以随时置之死地。
但是这两个人给了她眼前一亮的感觉,其中一位少年身手还算敏捷,不过确实没有什么攻击力,对方一直在进击,他却一直在后退,左右躲闪,避之不及,对方多次出狠招,都被他躲开了。
不进攻,只躲闪,不会是个懦夫罢?
杜若春问江萧:“那个一直躲避的男孩,是不是很懦弱,不敢杀人?”
光凭几个动作怎么可以判定一个人的性格?
江萧写道:他不是害怕,只是不想伤害他人,既想自保,又想保护他人。
想保护他人........
杜若春的眼珠子放在这个躲避的少年人身上,好像看到了一些吸引自己的东西。
场上僵持,分不出胜负,有人丢上去一把刀,哐当一声,刀落在两人中间,得了刀想躲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一场比赛也更加好看。
太残忍了。
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腕,盯着两人的行动,两个人都看着地上的刀,谁有刀谁就可能获胜,躲避的少年还在犹疑,对方已经抢先一步捡起了刀。
躲避的少年慢了一步,意味着他可能被杀。
对方举起刀朝他砍下时,看客们倒抽一口冷气,真以为这个人会被砍死,可是一直在躲避的少年没有犹疑了,他劈手夺过对方的刀,将对方横踹在地,一脚踩住对方的咽喉,刀就横在对方的头顶。
这一局虽然不见血,胜局已定。
“能忍能打,厉害!”
杜若春感叹一句。
场下看客欢呼起来,当下有人出一百两银子买下这一局的胜者。
她大喊一声:“我出五百两!”
其他人屏息,看见出价的是一位小姑娘,长发披肩,面若天仙,还以为哪家的富贵小姐,五百两已是高价,没有人和她争夺,她开心地让江萧交了银子,跑到后头去找那位少年。
少年刚从演武场上下来,尚是充满了戒备,眉头紧皱,看她过来,他便后退,她走了几步,停下来,对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新主人了。”
他没说话,看有人给自己打开脚铐,沉重的双足终于轻松了些,脚腕上的血印子赫然在目,他连一双鞋子都没有,手铐还没打开,卖家把钥匙交给杜若春,杜若春走过去打开他的手铐,让他彻底自由。
少年人看着她,说:“你打开我的手铐不怕我跑了?”
“戴着这个多难受,我想你能舒服一些。”
她说。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烙印,对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好像姐姐一样,一直冲他笑着,他抬脚想跑时,对方身后出现了一个大汉,比他的速度更快,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跑。
杜若春看出这个少年不太乖,自己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一个人,可不能这么没了,她说:“我带你去置办一身衣裳和鞋袜,吃顿饱饭,你再跑也来得及。”
少年被大汉拎着走出演武场,外头风和日丽,一直关在逼仄的牢笼中,他许久都没见到这样的天气了。
杜若春带他去成衣铺子里挑了两身衣裳,买了鞋袜,他穿着新衣新鞋还有些不习惯,腹中咕噜咕噜地发出声响,一日也就吃了一个臭窝窝头,他饿的厉害。
杜若春自是看出他的心事,出了成衣铺,带他去小摊上吃了一碗面一碗馄饨,他还没吃饱,她却不让他吃了,说:“你一直饿着,突然吃这么饱不行的,要慢慢吃,晚一点我再带你吃东西,现在不能再吃了。”
他说:“你赎我出来是想干什么,替你杀人?”
“不是,我不需要你杀人,你很善良,你可不可以做我家的护卫,保护我?”
“我很善良.........”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杀一个人和保护一个人,有时候明明是一个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