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飞马兽背上的宋青这时才仔细体会着那份自由翱翔的畅快感,感受和小青重逢的喜悦和舒适,一人一兽,已不需要太多语言,而久在樊笼里的他,对这份感觉体会的更加真切。
多年来烈火灼烧着魂魄,四处探求解救之法,寻觅极寒之地栖息,这些种种,一直打击着少年生存的勇气,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给自己找出一条活路来。
他清晰地记着秦国王者以死为代价给自己种下魂火之种,以此显示秦之死敌。
他清晰地记着大火烧船,千百忠良在那场袭杀中为保护自己而死去,为虞一党追杀不止。
他清晰地感受着日日夜夜受尽魂火煎熬,见它一点点深入骨髓,不可救治。
仇恨!怨毒!更多是对生存的恐惧!
这一晚,他从寒潭山中取出最后一粒冰灵丹,见证着康父在人世最后一缕残魂的消逝,他明悟了。
浑浑噩噩了十几年,这一刻,他终于明悟了,挣脱了!
面对绝境,或许是走向灭亡,但绝不是安静的低头!他要拿出他的勇气,即使死,也要勇敢的死!
于是,他吃下能抵御魂火一年的最后一粒冰灵丹,带着宋师的介绍信前往西流求学,参加西流盛事,他要自我解救!
当然,如果在一年之内还未找到解救之法,那唯一等待他的只有死亡,或者继续寻找极寒之地,像被囚禁一样度过余生,无所作为;而他更愿选择死去。
这个少年,从四岁开始在战火中漂泊,在魂火里煎熬,历经这些所本有的韧性中却包藏着深深的畏惧……
从寒旦城到距离西流宗最近的大荒城,按照宋青原本的计划,用常马陆路走,大约需要一个月余,如今有了飞马兽,不消五天的时间便到了,中间宋青只下来休息一次,本来虞国和西流宗就只隔了大荒流,也不算远。
想起大荒流,宋青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那一带据说遍地是荒流,四处沼泽深达万米,不能落足,其中更有江河之妖作怪,是个绝境,虽然自己有飞马兽空行,但是飞行据说也有很大危险,一旦被空间裂缝扫中,或者被江河之妖盯上,成了活靶子,更是死路一条。
宋青权衡一下,便做了打算,先去大荒城探探消息,有没有稳妥的方法安全通行,毕竟每年去西流的求学者还是很多的。
大荒城此时格外热闹,虽然是深夜,但远远就看到街上张着各色各样的彩灯,红的,黄的,绿的,青的,连成一片,格外耀眼。
宋青一眼望下去,倒颇有些异族风情,成千上万的黄土屋相连着,厚厚的屋墙倒像壁垒,最西边连着大海,漆黑中也闪烁着银光。
刚到城外,就有兵士指示宋青停止前行,在寒旦一类小城不说,大城市几乎都有禁空令。
宋青瞧了兵士头领一眼,十分安分地停了下来。那头领也迟疑地看着宋青,拥有飞马兽的无一不是当世大族,那些少爷前来随从也众多,只身一人的还真是极少见。
“下处是往西流宗最后一站,大荒城,想必阁下也为盛事而来,此时夜深,不如下城休息一晚,不日过大荒流也好寻人结伴而行。”头领好心提醒道。
这时候虽然是六月,距离盛事还有两月之久,但因过大荒流没有定数,且危险重重,很多年轻一辈都提前赶来了。
大荒城位处西雅帝国、虞国和西流宗三者之间,由于距离大荒流过近,又时常有妖物成群出没,百姓极其稀少,两国都不愿治理,开始由西流宗代为治理,每年遣大量子弟下来历练,捉妖拿怪,交易宝物,引来不少的修炼者,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西流宗的产业,而西流宗不愿与世隔绝,也要依赖此城。
宋青朝对面拱了拱手,道:“多谢提醒。”声音隔着面遮有些模糊,但也完整地传入了头领耳中。宋青说完,便使小青下去,正落在城门三米外,他慢悠悠的拉着小青往城里去,快要挤进那人群中。
“慢着,小兄弟!”忽然,头领喊住了宋青,言语倒有些亲切。
“哦,什么事?”宋青微微偏过头,那头领一行也降在城头上。身为大荒城为数不多的空行队,他们自然一人一尊飞马兽。
那头领轻笑道:“能够拿出飞马兽的家族,怎么会轻易让一个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小子独自前来冒险,他们就不怕你在这途中遭遇什么不测?”
宋青眼神有些暗淡,随即漠然了起来。
“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首领忙解释道,“你来自虞国吧!”他定定地看了宋青几秒,心中便有了答案,手向怀中一摸,掏出一物,直向宋青扔去,“这是七日后的海船腰牌,持有此物可以免费乘坐,我与你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也不希望你出什么事,或许它能护你一路周全。”
宋青下意识张手接来,怔了一下,那是一块青色的腰牌,他的眼神微微一凝,浑身都可见似的颤抖了一下,因为他看见腰牌背后竟刻着宋青二字,再抬眼望时,头领已隐入黑暗之中。
“一面之缘?”白色面纱下有些苍白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很显然已领略,这是几位师父的安排吧!当年除了康父,还有六位师父,分别是宋师、康师、虞大师、虞二师、赵师和滦师,当年他们为自己的魂火之劫费了不少心力,只是后来虞大师叛变,虞二师和赵师也跟着把自己当敌人。
收起腰牌,拉着小青向城中走去,一人一兽引来许多行人的关注。少年蒙着面,小青那青灰色的健美的身躯,在灯火通明的大荒城中也格外亮丽。大约转了两圈,宋青便随意寻一处酒店住下。
看着身边俊美的小青,宋青心中不禁忧虑起来,它实在不宜再跟着自己,可是举目无亲,这里却连信得过的朋友也没有。
宋青叹息一声,摸了摸小青的脑袋。小青仿佛知道宋青所想似的,面目有些不舍,前蹄屈下,温顺的在宋青胸前蹭了蹭。
前两日宋青并未出门游玩,而是在自己的房中尝试着修炼,接下来的旅途危险众多,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保障。
因为自幼身中魂火,身体里产生一丝魂力,就会被魂火焚烧殆尽,他为此做了无数次徒劳的努力。至今还记得第一次修炼时,因为天赋异禀,一夜就修炼出了魂力,那时他何等欣喜!心中何等自信!可是未过一刻,那原本从灵魂中滋生的一缕魂力竟自内而外地燃烧起来!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伴随着日日夜夜的魂力的滋生而产生,痛楚的呐喊声中所饱含的不屈和坚持,横跨了他整了年幼时期。即使他知道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也不曾放弃。
四岁那年,康父带他跨越大半个大陆,寻觅极阴之地,遍访名医,途中还遇到秦国王者,险些丧命。正因为此,虞王才有机可乘,在军中建立不弱于康帝的威信,甚至一些战地兵士只知虞王,不知康帝。建国前夕,狠下屠刀!
这次依然是徒劳,豆大的汗珠布满面庞,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却变得火红,猛地一口鲜血喷出,彻底倒在床榻上,不动声响。
第二日中午,双目无主的张开,黑漆漆的眼眸中红光一闪而逝,有些诡异。一口浊气徐徐吐出,下意识坐起,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神色已恢复如常。
从来往的客人的谈话中,他了解到,西流盛世准确时间是在八月底,说是什么千山秘境,有上古遗骸,可以寻到传承王骨,甚至是帝骨,不过只有魂王以下的修炼者才能进入。
他们所说的传承王骨、帝骨,宋青也不知是什么,不过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必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对于魂王以下的修炼者才能进入,这倒不必想,宋青自嘲起来。严格来说,自己只是个一丝魂力都没有的废物而已。不过,说普通人却也不准确,他体内的魂火早已深入骨髓,碰到哪怕一丝魂力都会燃烧起来,就像干柴遇见烈火,猛烈地燃烧。
这片大陆的修为等级,大致可分为浑象、引魂、先天、魂王、魂皇、魂尊、魂金身、以及魂祖和化魂,最终的化魂就是将魂力转化为另一种境界的力量,从而肉身升入所谓的上界,到那时,便是真正的神了!
经过思考,宋青还是决心走空路。说实话,这种路途他至今还没走过,怎样的凶险也不知,而小青表现的又自信满满,从她的那份骄傲里可以看出,至少过大荒流的空路不在话下,似乎提前安排妥当,于是,正合宋青心意,而且,走海路也未必就安全。
他将腰牌收起,这份好意只能心领了
宋青只身行到码头靠近大海的一角,趁着无人,快速升起,此时他心里的激动,从略微颤抖的身体就可以看出,那个谈之色变的大荒流,正在不远处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