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京,承载着无数人仇恨与梦想的繁华帝都,此时正隐藏在烟雨中,也许上苍有感,与伤者一同悲伤,也许为阴谋家遮掩天机。
在这百里楼阁林立的正东处,耸立着一群异常秀丽的皇家宫殿。越过宫墙,是另一片姹紫嫣红。粉红相映间,一个穿着黑黄龙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行过,随着老臣似在闲聊,却忽的被一个女孩拦住了去路。大约十四岁的少女,一身红白打扮,清丽富贵的气息中显露着一丝俏皮。只见那女孩拦了路说:“父君,去给祖奶奶请安呀,女儿跟您汇报一件事,您的皇长女要回国了……”
见那女孩儿,帝君登时有些慌躁,严厉中透着无奈,“婷儿,你这丫头,整天游手好闲,不知替君分忧,尽管惹事,朕问你,昨天是不是又擅闯宗王府,去见那康魔礼了?”
婷儿乖巧的摇着他的手臂,委屈的说:“父君,宫内实在太无聊了,您又不许我远行,好不容易出宫,护卫又围着一大堆,偌大宫内,一个有趣的人都没有……”
帝君脸色有些缓和,耐烦的说:“自你爷爷传位于朕,云游去了,大虞境内乱贼结党屡生事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宫内!年底西流长老住院,你若有你姐姐的本事,被长老看中,去西流潜修,从此你想去哪,朕不再管束你。”
婷儿眼睛忽的亮了,道:“您说的可是真的?”
“是,不过就你这顽劣性子,不好好做功课,想也是白想!”帝君拉长了脸道:“不与你说了,京都近来多事,你父君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说着拔腿就走,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娉儿几时回?”
婷儿哼道:“她信中说什么西流盛事之后就回,您自己看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信笺,朝着帝君扔去,忙就跑远了。
信笺迎着风张开,缓缓地飘下。那老臣忙笑着将笺拿起。帝君眯了眯眼,心口念着“西流盛事”,但见那信笺,却立时色变,回头大步而去,嘴里恨恨道:“这顽劣丫头,飞雁笺都敢劫,哎!宠坏了!”
…………
寒潭山,虞国北地,终年积雪,即使酷暑时节,山上仍然雪如粉沙,纷纷扬扬。而其临山小城却寒暑依旧,气候不变分毫,唯一受其影响的,只有它的名字寒旦城。
时值六月,夏初,向晚,宋家竹院。昏日盘在远天,红通通的,像被人咬去半边的大饼,一片微弱的红晕的光照在院子里。
宋青收拾着行囊,身上已穿戴整齐,一副将行远门的样子。
“钱伯,我启程后,你明日便出发吧,虞京现下局势紧张,你到虞京不要张旗鼓,当年你面带铁罩,京里应该没什么人认识你,但也不要掉以轻心,留意平日的习惯什么,别漏了马脚……”说着缓缓停了,手中的事也停了。钱伯并不发声,宋青接着说:“我这时出发向最近的陌城,夜晚还能留宿,那里也并无人知晓我。”宋青一边交代,一边向门外走去。
宋家虽然在外名声响,但家并不大,业也不大,唯一支撑的就是宋霖,在这方圆千里,领主大人见到他也须行一礼,这足以使宋家在地方是个超然的存在。纵使超然,宋霖并不富贵,住的是两层小屋,零零三五间,错落有致。宋青房下是一片凉竹,最接近院门,因此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门口。
十年前虞国还是战火未休,在新帝登基的前朝,手下大将突然叛变,动用雷霆手段将新帝袭杀,仿造秦帝国所为,同时派遣大量兵士截杀赶往新京的储君,而后仗着自己一脉支持者众多,就不二的承了新帝。
那个被其截杀的储君正是眼前少年!钱伯看着眼前的人儿,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自己当年一手将他救出,一路逃亡到这个北境小城。十年了!恐怕今日的虞帝也不知小青王尚还在世吧!为了掩人耳目,宋青一直扮相装疾,深入简出,十年来几乎从未见过他人。
两人一起出门,钱伯将宋青引进小巷,不一会,就有一个蒙面青年拉着一尊青灰色的骏马从一旁现出,直到宋青二人边,也不说话,只将绳索递给宋青。
此时,饶是宋青多年的冷淡性子也不禁激动起来,眼前这青灰色的骏马不正是当年康父送给自己的礼物吗?别小看这尊骏马,它可是价值万金的飞行异兽!
看着宋青满目惊喜的样子,钱伯呵呵笑道:“我的少爷,它本就是你的,有了它,你往西流的日程可大大减少了。”声音中饱含着慈祥与尊敬。
宋青一时面露感慨,眼神中饱含着思念。
绿的发黑的湖水,四面环着青山,瀑布从半空坠落下来,像健壮的男子披散着的头发,水面荡漾着,荡漾着,不时冒出一缕缕寒气,整个山谷都显得幽冷寂静。
一个衣着黑色的中年人,手拉着一个面色发红的小男孩,顺着从湖边延伸向远处的小路走来,尽头也是一个中年人,穿着绿衣,手拉着一个小女孩,旁边是一尊小小的飞马兽,浑身青灰色,看样子刚生下不久,毛发还未长出,自顾在岸边戏水。
那湖边的绿衣中年人看到黑衣中年人走来,忙拉着小女孩走过去,嘴里朗笑道:“康帝,那两只大家伙可立大功了,前不久刚生下这个小家伙,我给你带来了!”。
小女孩静静地看着小男孩,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小女孩走到小男孩面前,两只手托着一个小短笛,直直地递到他面前,细声道:“这个给你!”
小男孩红红的脸,看起来很不健康,像火烘烤过一样,两片薄薄的发白的唇微张,两只手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似的,才伸过去接。
那尊原在湖边戏水的小飞马兽不知何时挪了过来,在他们身边转啊转,不时的盯着小男孩手中的短笛。
“这笛子是训练她时用的,注入了她母亲的灵气……我叫虞娉儿,以后由我在这里照顾你……你会好起来的。”小女孩声音如涓涓流水一般,“对了,她还没有名字呢,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小男孩并不说话,只神色平静的看看面前的小女孩,看看不远处谈话的两位大人,看看近处的小飞马兽……
过往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闪过,宋青收住神色,深吸了口气,轻揉着飞马兽的脑袋,温柔的道:“小家伙,你长大了!”
那飞马兽仿佛能懂人言,仰天嘶鸣,似在回应着。
宋青一跃,坐在了它的背上,顿时,一片云雾升起,像光罩一般将他裹住,给人一种恍如梦幻的感觉。
宋青抚摸着它那青灰色的毛发,一阵柔软舒适的感觉传来。
“钱伯,我走了。”他的眼神中似还有说不完的话,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救自己于生死,照顾自己十多年,为自己无私奉献的男人。
钱伯感慨得笑了,此时再多离别的话语都凝成两个字:“去吧!”
宋青点了点头,在飞马兽的耳边说道:“小青,我们出发!”
小青得到指令,身体缓缓飘飞起来,离地一米,那团云雾顺势将宋青托起,几乎是一瞬间便上了千米高空。
看着越行越远的少年背影,钱伯忍不住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少爷,保重啊!”声音拖得很长,传得很远,就像天边的夕阳一样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