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琨是个急性子,店铺很快就租下了,苏一一去看了,虽然不甚满意,但急切之间要租上连着的三间门面,还真不能要求太高。
“就是地段不是太理想,如果再往东一百米……不是,三百尺就好了。”苏一一目测着与市场的距离。
往东一是米,正是最繁华的东市。
“这时租金便宜,咱们初开,凡事还是俭省着些。”苏明琨解释,“况且,那边要找合你意的铺子,一时半会也不得。”
苏一一也和他说得在理,展颜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的东西好,就不怕没生意上门。租金低,正好在价钱上更实惠些,打出名气来,这一点路程,也不怕走!”
“正是如此。”苏明琨携着她的手入内,“只是这店堂却实在有些大了,依你的主意,不过是几种汤药,依着我,便是一间也尽够了。”
“这几种是用来打开局面的,往后这点子地方还不够呢!”苏一一不以为然,看着三间几乎完全按照她心目中设定的店铺,很满意地点头。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苏明琨还真是干事的料儿!要不是他课业上出色,又一心想要光耀门楣,替自己的身世出口气,苏一一倒想游说他从此一门心思地投入她的伟大事业中。
不过转念一想,又旋即释然。
都说朝中无人难做官,这时代的商人也一样。即使是横跨南六省的大商号,也少不得年年要孝敬镇守一方的大员。
若是苏明琨入了朝廷中枢,日后她做起生意来,不仅可以少交“买路钱”,还能获得最大限度的便利。从长远来看,倒是苏明琨的官,做得越大越得力。
“只是掌柜的人选有点难,别人瞧我还是半大的孩子,便先存了三分轻蔑之心。我瞧着泰半是欺主的货色,便不敢应承了下来。”
“人品是顶紧要的,哪怕能力不是顶好,也暂时先聘了再说。”苏一一皱着眉,若是自己再长得几岁就好了。
“是啊,我日常会来店里照应。”苏明琨也同意她的观点。
“那可不成,三哥的功课不该落下,明年开春就有乡试,到时取个秀才身份回来,也替妹妹争争光呀!”
苏明琨自信地点头:“九妹放心,这秀才三哥是要定了的。”
想到连魏尔瞻都对苏明琨的功课赞多于毁,苏一一自然相信老师的眼光。
“炳乾哥哥也拿了不少药材过来,支持一个月的量也尽够了。紧要的是马蓝……”
“九妹放心,这两日伙计们天天混在山上呢,我按斤称两地付他们铜子儿,人人天不擦黑都不肯回来交货呢!”
苏一一惊奇地挑了挑眉,这不是现代计件工资的翻版吗?在现代,这种计薪方式,几乎和计时工资一样让人耳熟能详。但是在这个时代……能想出这个点子的,苏一一认定绝对是经商的天才。
想把苏明琨从官场拉回商场的念,又一发地强烈了起来,忍不住脱口问道:“三哥可曾想过不做官,改而经商?”
苏明琨愕然地看着她,想也不想就摇头:“怎么会呢?经商终是小道,只为生计尔。若非大娘在银钱上卡得我娘死紧,我又何至于出此下策?若是被家里知道了,少不得又是好一顿冷嘲热讽。总要混个好样的,让他们瞧瞧!”
苏一一有点失望,却不能再劝,只是点头:“嗯,三哥说得也是。回头我同先生开了方子,叫上炳乾哥哥,把药都按分量称好了放在纸包里。这些方子可不能流出去,咱们熬了汤药才能卖。”
“那是自然!”苏明琨点头应允,“九妹,你和炳乾家里都管得紧,称药的事不如交给我便是。”
苏一一本来就打的这个主意,她来不过应个景。但苏明琨主动这样一说,她倒讪讪地不好意思:“那怎么行?这店子本来是咱们三个人的,怎能让你一个人干苦力活儿?”
“你和炳乾都出了银钱的,只我是光身子入股,不让我多干些活,心里怎过意得去?”
苏一一看他说得真诚,乐得自己能撒手。嘴上却还要假模假样地谦虚两句,才笑着应下了。
魏尔瞻那里有一部手抄的医书,虽说不如《黄帝内经》之类的专门著述,但胜在方子都是常用的,苏一一大略翻了一翻,觉得日后都用得上,学得便更是用心。
“依依,莫在小道上费时过多,先生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呢!”魏尔瞻见她查方验方,忙得几乎废寝忘食,不由得苦笑相劝。
“先生怎地以为医术是小道?如今民间便是医生过少,才让平头百姓们闻病色变,每每为了一场小病,便要倾家荡产。若是民间多医,累年下来,不知可以多救几条人命!”
魏尔瞻目光炯炯,盯着她一眨不眨。
苏一一以手覆颊,惊疑不定。
“依依,不想你虽身为女子,这副悲天悯人的胸怀,却不亚于古今名士!”魏尔瞻感慨良深的话,让苏一一吃一大惊。
她不过是随感而发,哪里到得这魏尔瞻说的这种高度?眼看后者的脸上深为动容,饶是她脸皮不薄,也不由得羞惭。
“先生谬赞,依依只是随口一说,并非……”她有点赧然。
“正是由心而发,才更见难能可贵啊!”魏尔瞻感动地抚了抚她的头顶,“依依,你这想法是不错的,只是靠你一己之力,若背后没有大势力,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却绝无可能。”
“那先生的意思是……”
“便是君如玉那等名声,也不能让南陈的国手流入民间。此事若欲成功,非得上位者认可……”他摇头叹息,“便万万行之不通。”
苏一一心里苦笑,她不过是随口用大道理来堵魏尔瞻的口,哪怕会想到他竟然把她想得如此高尚。她满心眼里,只不过是想着要那白花花的银子,把“一一制药”的分号,开到这块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而已。
不过,这样的“误会”也有好处,魏尔瞻再教她学医时,便不再随意敷衍,转而教得十分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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